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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的正欢的漕营兄弟张口结舌,嘴里的羊腿肉‘啪叽’一下掉地上。

当今圣上竟然名不正言不顺!

“崔娄秀打的旗号正是这个。”冯时不疾不徐道,“向棕来豫州,其中的曲折想必大人比下官知道的更多。”

谢行俭执起一杯酒入喉,豫州的酒水比江南温婉的人要烈上几分,辣的他心肝火热。

见冯时灼灼的看着他,谢行俭不动声色的将酒盅掷下,缓缓点头。

冯时目光一缩,百感交集的叹口气:“下官果然没看走眼,什么都瞒不住大人。”

边说边揣着手指激动,小声嘟囔着:“看来我这步棋算走对了,跟着他总不会出错。”

谢行俭耳力过人,将冯时的碎语尽收后哼笑了一声。

“向棕知道崔娄秀在做的一切事吗?”他比较关心这个。

向棕的身子孱弱,根本就承受不住日理万机的皇位,据他所知,向棕非常惜命,且向棕又不是傻子,应该知道自己不是块做皇帝的料子,这些年之所以执着杀害敬元帝,无非是想报杀母之仇,亦或是想让太上皇承认他。

“崔娄秀弄出的阵势这么大,向棕自然知道。”

冯时道,“崔娄秀收留被通缉的向棕,与他有恩,向棕病危之时,崔娄秀又重金替其求药,两人关系情同手足,下官听说,向棕是自愿成为崔娄秀手中的一柄剑,想助其荣登龙座一臂之力。”

“九五至尊受万人敬仰,向棕甘心拱手让给崔娄秀?”啃羊骨的漕营兄弟嗤笑。

立马有人呼应:“傻子都不愿意做垫脚石,何况还是正儿八经的皇子。”

“表面答应罢了,说不定等崔娄秀领兵占据京城后,向棕来一个黄雀在后。”

“你小子上桌子前怎么不擦擦嘴!”有人挑眉,“就凭崔娄秀那万人海盗就能打进京城?当我们漕营的人是吃干饭的吗?”

“吃东西都塞不住嘴吗?”有好斗的人直接拎起刚啃完的羊骨抛过去,“整天就知道打仗,说的像谁稀罕似的。”

“吃的好好的,你打我干什么!”

“你不会说话,不打你打谁!”

说着又一块骨头仍过去。

桌面顿时一片狼藉,欢闹声四溢,谢行俭望着眼前这一幕,嘴角弯起,连日奔波的疲倦似乎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今天大伙也累了,饭饱酒足就歇下吧,大家睡之前都好好的想想明天怎么突破崔娄秀的埋伏。”

吵闹的漕营兄弟们立马放下争执,直起身高声应是。

饭菜撤去后,屋子里只剩下谢行俭和冯时。

“大人今后有何打算?”冯时关切的问。

两人如今算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了,谢行俭的一举一动莫不关系着他的前途。

谢行俭坐于上首正中,目不斜视道:“南疆军由十恶不赦的海盗伪装而成,本官不可能放任不管,等回了江南府,本官自会给崔娄秀致命一击。”

“大人有法子?”冯时一双眼睛亮晶晶,拢起袖子小心翼翼的挨着谢行俭身边坐下。

“法子自然——”谢行俭微张开嘴,忽想起之前在巷子口冯时揽着他,还摸他腰,越想越毛骨悚然。

他慢慢的往后边挪,冯时尴尬的缩回屁股,两人相视无言。

屋子顷刻间没了说话声,只能听到火炉里木炭燃烧的噼里啪啦声响。

谢行俭觉得他这么做有些伤人,便忐忑的开口劝慰:“你放心,你……和我那啥子京华公子的事,本官绝对保密,但有两件事,本官得提醒你。”

冯时藏在衣裳下的五指不由蜷缩起来,烛光映衬的五官扭曲,暗道京华公子的事一时半伙他是解释不清了,误会就误会了。

“大人请讲。”冯时闷声回应,声音里掺杂着不情不愿。

谢行俭露出一抹‘果真如此’的笑意,清清嗓子道:“你家中已有妻室,就少出去和……咳,再有,官吏宿娼者,杖责六十,被打都是小事,主要是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冯时盯着谢行俭真诚的目光,咬牙切齿道:“大人教训的是,下官谨记于心。”

旁人的私事,谢行俭不欲多说,但看冯时忿忿不耐的样子,他莫名替为他们准备羊肉汤的泼辣妇人秦氏不满,便多嘴了一句。

“想跟本官混,就听本官一句劝,和那什么京华公子少些联系吧,有妻有子的……不合适。”

“京华公子他不是大人想的那种人。”冯时鼻子哼哼,忍不住针锋辩白,“他是好人家的公子哥,不幸家道中落才委身于锁欲阁,人家清白着呢!大人真真冤枉了好人。”

“你急眼个什么劲!”谢行俭嘿了一声,“我说你一句,你顶三句。”

冯时犟上几句:“京华公子真的不是大人所想那样,好歹在巷子口,下官巧用他的名声救了大人一命……”

“你这还没完没了了呢!”谢行俭截住冯时要说的话,说起正事,“你带本官回你家,其他三人知道吗?”

其他三人是谁,不言而喻。

冯时摇头,“下官投靠大人的事,他们仨并不知情,下官也不敢跟他们说,毕竟他们……”

“他们打定主意跟崔娄秀造反了?”谢行俭呵了一声。

造反一词太沉重,冯时脸色煞白,双腿顿时软了下来。

“他们是被荣华富贵迷了眼。”冯时希冀着能替那些人说几句好话,“我等四人未参加科举前,在江南府是何等的风光人物,可去了京城一趟,什么也没捞到,灰溜溜的回江南府,可谓是丢尽了读书人的脸面,到头来还是崔大人愿意给我们一口残饭吃……”

“就因为这,你们就对崔娄秀感激涕零?”谢行俭无语的翻白眼。

冯时鼻子一酸,悲戚道:“大人想嘲笑便笑吧,下官没去京城前,书院里的师长都说我们四人定在国子监超群绝伦,后来进大理寺也是顺顺当当的,本以为朝考后能去翰林院镀镀金,谁知殿试上不得皇上的青睐,一条圣旨竟将新科进士丢回老家,这不是耻辱是什么?也难怪陈兄几人想依靠崔大人飞黄腾达,实在是皇上不把我们当人……”

谢行俭汗颜,历届朝考之后,被皇上踢出皇城外放的官员几乎都是不得圣心的人,更别提那些被赶回老家上任的。

当然了,官吏不得在自己故乡做官这是惯例,冯时等人莫名其妙被敬元帝赶回江南府,也难怪这些人会瞎想是不是敬元帝看他们不顺眼,连个像样的外放官职都不给他们。

这里头要怪就怪崔娄秀,若不是崔娄秀找敬元帝要人,江南四子怎么会‘流落’家乡。

听冯时的意思,看来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官途坎坷是因为崔娄秀。

谢行俭忍不住在心里替他们叹口气: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大概就是这四人了。

“你既下定决心跟着本官,那就要做好和他们仨生疏的打算,本官可不想看你做无间道。”谢行俭视线定格在呜呜咽咽的冯时身上。

无间道的意思冯时可能不理解,但谢行俭话里的意思很明确——以后冯时和另外三人中间隔着楚河汉界,四人已经不是同阵营的人了,冯时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冯时拭干泪,端正身姿,认真道:“有失必有得,这道理下官懂,他们三……下官不是没劝过,但……”

谢行俭无所谓的笑笑:“人各有志,本官不能阻拦他们升官发财,只不过日后兵戎相见时,你切莫手下留情。”

“那是自然。”冯时挺直腰板,正气凛然道,“主一人就要忠心耿耿,崔大人屯兵欺君,下官便是想官运亨达,也不想趟浑水遭百姓唾骂。”

“说的好!”谢行俭拍掌称赞,意犹未尽的说,“你能有此觉悟是朝廷的荣幸,但本官还是要送你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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