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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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并非坐在地上，他身下和背后是一堆干枯的柴草，面前是块四四方方的土洞，微闪着红光，像是正在烧火。“张公公，不是说了这些事让我来吗？您歇歇就好。”

戚向玉看着赫湘重笑了笑，弯腰摸索过去，一点也不嫌弃地扶着那位盲眼老太监到干净的地方，自己则拿起了火钳，动作熟练地将粗糙的稻草对折、绕扎，和着几块干木头塞进灶坑里，白皙俊逸的脸被逸散的烟尘染黑，他却毫不在意，仿佛做这些事完全不累人一般。

“他是谁呀，你说要见一个人，就是他吗？”

戚向玉好奇道。

“嗯，张公公看不见，做这些事情对他身体负荷太大了，我有空就来帮帮他。”

赫湘重温和地回应，那老太监也若有所感般“望”过来，像是印证他的话一般，身子抽搐着道：

“好、好孩子……”

胸腔像是破风箱一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给你。”

烧了一阵，老太监突然从脏兮兮的裤兜里掏出来什么东西递过来，宽大的衣袍滑落，露出了干瘦的胳膊，戚向玉注意到，上面有很多陈年伤痕。

赫湘重在脑海中解释：

“张公公因为外貌原因，许多小太监都不敢接近他，但其实人挺好的，每次我帮他干活他都会给我些吃食。”

他温声解释完，伸手接过那块冷腻的糯米糕，因为这个动作，胸口的玉石晃了晃，赫湘重顿了顿，忽然抬头道：

“公公，我帮您只是顺手之举，没想图什么的，而且我早上吃过了……这个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说着他举起捧着糯米糕的手，像是有些不舍似的，指尖缩了缩又十分坚定地递了出去，眼眸低垂，面上浮现一抹红晕。

老太监“嗬嗬”笑着摇了摇头，他看不见少年人“愧疚”的表情和“关心”的眼神，只有虚拟空间里的戚向玉和系统将之尽收眼底，这番情深意切的话同样一字不落地传入耳中，他们纷纷为之一怔，说不出的感动弥漫开。

[七七，我觉得……]

戚向玉唰得缩回虚拟空间里，两手捏着系统的团子脸，欲言又止。

[啊真的，我也想说……]

一神一统深情对视，忽然不约而同地紧紧抱在了一起：[呜呜呜他好善良啊！！！怎么会有这种人间小可爱！]

[我们一定要保护好他！绝不能让命运之子再受这种委屈了！]

[我和你说，昨天要不是我喊来那只小猫，赫湘重就真的要跳水里捞那什么佛串了！那坏小孩把他逼成这样，他都不忍心反抗伤害自己的兄弟，这是多好的孩子呀……]

两人深深沉浸在命运之子感天动地的高尚品质中不可自拔，一时连外界发生什么都忽视了。

赫湘重见老太监果然没收，便随手将糯米糕塞进衣兜里，然而耳边迟迟没有响起预料中的反应，眉尖不由蹙了蹙。

……演过头了吗？

“那个，神仙姐姐我……”

“呜呜呜小重你太不容易了！”

戚向玉听见他的声音，瞬间泪汪汪：

“明明你自己都吃不饱！你昨天的饭菜被打翻了、今天早上也什么都没吃就过来帮忙，结果你为了给他留着，宁可自己饿肚子！”

“还有还有，昨天那几人是故意设局折腾你呢，你个傻孩子都看不出来，还好声好气喊那家伙‘九弟’……年龄小不代表你就得让着他呀？年龄才不是免罪符！”

“呜呜呜你要不要这么懂事啊！明明你也是个孩子，你本该坐在暖和的屋子里享受美食的，结果却在这种大冷天出来帮人做事！”

戚向玉越想越难过，连一个烧火的老太监都这么温和以待的孩子，昨天遇到她的时候却是那么冷漠，这得是被伤了多少次才会胆怯至此？而且同样是皇子，怎么他就只能穿粗麻衣服、住破草屋，那几个小孩却能锦衣玉食地被人伺候？

“……”

脑中一下子爆发起呜呜咽咽的哭声，被莫名其妙说“傻”的赫湘重眉心跳了跳，一时间竟然分辨不出对方也在演戏还是真的蠢笨至此。

她难道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讽刺”这种东西的吗？

赫湘重对她竟然会觉得自己在让赫宝莲这件事、感到有些匪夷所思，但思索不过片刻，很快反应过来，他垂下眼眸，感伤道：

“神仙姐姐，谢谢你关心我，但是还请你别怪罪他们。九弟还是个孩子，只是被教坏了，若要纠责，其实也怪不到他头上……”

赫湘重被自己的语气恶心到了，不由顿了顿。

酝酿了几秒，他继续道：

“许是因为我这双眼睛的缘故吧，这么诡异可怕的绿眼睛，被大家厌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若是张公公看得见、知道了我是那人人唾弃的灾星，怕是就不会对我这般好了。”

说着缓缓低下头，精致俊雅的脸上多了几分落寞，戚向玉看着忍不住伸出手去，下意识就想摸摸他的脸：“你、你别难过啊，我不讨厌你的，我……”

“喂，还愣着做什么！”

突然，一道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将戚向玉从心疼中拉回来，她抬眼望去，一个太监模样的人大跨步走了过来，哐当一下把什么东西丢在地上。

褐色的污水四处溅落，赫湘重后退一步，倒在他面前的是根扁担，顶端的麻绳串着两只腥臭的木桶，因为用的太久的缘故，桶深处已经变色了。

瘦太监踢了踢木桶，冲他一抬下巴，自然而然地命令道：

“去，把菜园子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