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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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远几乎分辨不清丁向?静的声音，他?没有给出任何回应，打开车门跨下车，冲到路边，抖着手?扫开一辆自行?车，朝桥上骑了过去。夕阳在江面留下一条尾巴，半边云朵染上了橘色，月亮也开始苏醒了。

桥上刮着猛烈的风，路远却觉得自己像被人勒住了脖子，浸泡在水中?，连呼吸都困难。

他?脚下几乎没有知觉，麻木地踩着踏板，听力似乎变得敏锐了，桥下江水流动的声音仿佛就?在他?耳边，水流像一道道触角爬上他?的身体，将他?拽向?水底。

时间迅速又迟缓，路灯整齐划一地亮起来，夜幕随之降临，在他?力量被抽空之前，他?终于看?见了丁向?宁。

丁向?宁坐在桥梁边，背靠着护栏，埋头摆弄着手?里已经黑屏的手?机，他?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身边倒着两个?酒罐，有一个?下面还有一滩酒渍，顺着地面缝隙四?散开来，流成几条细长的线，连吹来的风中?都弥漫着酒精的气味。

路远从?车上下来，脚踩在地上的瞬间，他?差点摔在地上，丁向?宁似乎没有看?见他?，还在跟手?机做无声的对抗，他?费力地支撑着身体，尽量不去看?桥后的江水，将视线放在丁向?宁身上：“丁向?宁。”

丁向?宁听见声音，缓缓抬起头来。

他?双颊微微泛红，眼圈也是红的，喝醉后的眼睛更加清透，仿佛泛着水光，在朦胧夜色下竟然有些楚楚可怜。

“……路远。”丁向?宁撑着地，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路远松开车，任它往另一边倒去，发?出一声巨响，他?双腿微微发?抖，背上浮起一层冷汗，眼前一阵阵发?黑，甚至有些看?不清丁向?宁的脸。

他?只能努力看?着丁向?宁，屏蔽掉脑子里那些声音：“跟我回去吧。”

“回去……回哪？”丁向?宁后退一步，满脸抗拒地喊道，“你不会跟我回家的，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路远想上前一步，脚下却像灌铅似的动弹不得，他?只能站在原地说：“你先冷静一点，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好吗？”

丁向?宁捂住脸，无法控制地抽泣起来，他?根本听不进路远的话，哭得泣不成声。

路远抿着唇，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没有说话，任丁向?宁哭着，丁向?宁现在就?是一个?油盐不进的醉鬼，他?没法劝好，只能想方?设法拖延时间，等着警察过来。

江水的声音回荡在耳边，甚至盖过了丁向?宁的哭声，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脚下是空的，他?很快就?会坠进江里，被水中?的恶鬼拖进水底窒息而死。

没有人能救他?。

“路远。”丁向?宁渐渐止住了哭声，扶着护栏，委屈地看?着路远，“你就?那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接受我。”

路远扯了扯嘴角：“你这是在道德绑架我吗？如果我不愿意接受你，你就?要从?这里跳下去？”

“我不是！”丁向?宁哭喊道，他?痛苦地捂着脑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们捞到了车，但是怎么也找不到你的尸体，我觉得我要疯了，我以?为重生以?后我们可以?好好在一起，可是你一直一直在拒绝我，你甚至不愿意给我靠近你的机会，你要赶走我，还要跟别?人在一起，你让我怎么办！”

丁向?宁情绪又有些失控，紧紧贴着桥的边沿：“路远，如果我也死在这里，我们会不会再重生一次？我还一条命给你，你是不是就?可以?原谅我了。”

路远拧着眉，指尖几乎要掐出血来，他?沉默了许久，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眼底只有冷漠。

“丁向?宁，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路远凉凉地说，“你真以?为所有的幸运都会降临在你身上？你现在就?算去死了也不会重生，我更不可能跟你一起重生，你死在这里，我顶多做几天噩梦，彭真会陪着我安慰我，明年的时候，我们说不定?就?结婚了。”

丁向?宁身体一僵，瞪大双眼，激动地吼道：“你们不准结婚！”

见说的话起了效果，路远冷笑一声，继续道：“你都要去死了，还管得了这些？你听好了，要么你现在去死，我去找彭真，要么你就?自己滚过来，滚回你家去！”

“你不许找彭真！”丁向?宁面目狰狞，好像下一刻就?要提刀砍人，他?似乎终于清醒了一些，但情绪依旧激动，“他?有什么好的，我哪里比不上他?？我没他?年轻吗？我没他?好看?吗？我没他?有钱吗！他?对你有多好，我能比他?好一万倍！你为什么选他?不选我！”

丁向?宁发?了疯似的怒吼，不觉间离护栏远了一些，路远松了口气，想要上前一步，脚下却一阵发?软，他?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

掌心触碰到冰凉的地面，他?终于忍耐不住了，恐惧从?四?面八方?涌向?他?，汇集在心脏又灌入全身，额上浮起一层虚汗，水下的声音越来越大，身边车流涌动，每一次经过都像碾压他?的身体。

丁向?宁表情滞住了：“……路远？你怎么了？”

路远想听清丁向?宁的声音，却被更多剧烈的碰撞声盖了过去，胃里一阵翻涌，他?偏过头不受控制地干呕，晚上吃的东西尽数吐了出来。

尖锐的玻璃碎片刺进他?的身体，残破不堪的车拽着他?坠入水中?，无数水流挤进他?的鼻腔和耳蜗，他?张开嘴，呼吸到的只有浑浊的江水。

那段痛苦的经历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反复折磨着他?，他?甚至无法正常思考，只能大口喘着气。

丁向?宁冲过来搂住他?，看?着他?苍白?的脸和发?抖的身体，吓得不知所措：“路远，路远？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路远死死拽着丁向?宁的衣服，就?像抓住一棵救命稻草，他?张开嘴，却窒息地说不出一句话。

丁向?宁还在说着什么，他?却什么也听不清楚，只觉得身体一轻，丁向?宁似乎将他?抱了起来。

他?终于受不了，闭上眼睛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