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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舟的话语很是温和,好似就未曾跟孟星乔闹过误会一般。

孟星乔失笑,明明他和徐舟根本不熟悉,可徐舟一张嘴便是他们两个老熟人的样子。甚至还一口一个星乔的叫着,听在他自己的耳朵里面,倒是有种说不出来的讽刺。

他真的对徐舟颇为佩服,行事做派实在是太过绿茶风味了些。

但他在这个场景下,自然也是要跟徐舟和言细语的。

他侧过身子,笑道:“位置可以了吗?能进的来吗?”

徐舟自然是从善如流地说道:“足够了。”

孟星乔双腿往后紧缩着,离前面一排位置两人都快要能通过了,若是他再过不去,就真的不适合做艺人了。

旁边的小新人打了个哆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两人都是笑脸相迎,可偏偏他却有股子他们针锋相对的感觉。

他往旁边缩了缩,扭脸转向别的方向。

徐舟翩翩然地在孟星乔旁边落座。

他穿了一件上面画了水墨画的白西服,孟星乔认得这是某大牌的秀场款。模特穿的时候是潇洒,放在徐舟身上,却多了一分飘逸。

孟星乔自己抠着手指头,也没想跟徐舟多说两句话,可偏偏徐舟不乐意放过他。

徐舟看着台上台下艺人的来来往往,偏着头轻声跟孟星乔说道:“你瞧,大家都是笑里藏刀呢。”

他声音轻的旁人没人听得到,嘈杂的环境中,孟星乔也是听得不十分真切,可也知道徐舟这是彻底跟他当面撕破脸皮了。

他不含糊,扭头瞧了徐舟一眼,说道:“娱乐圈一向如此,大家总得顾虑自己的利益吧。你说是吗?”

“正是呢。”徐舟弯起眼睛,对着他笑笑,“所以星乔也不会在意,我只在乎自己的利益,对吧?”

孟星乔表情有些凝滞,徐舟这是话里有话啊。

但他嗤笑了一声,不卑不亢地挺起了腰背,回应道:“不。”

徐舟被他怼了一下,也不恼怒,继续噙着笑意说道:“好像……星乔你没得选择呢。”

孟星乔又不是什么任人揉圆捏扁的包子,自然不会对徐舟手下留情。他瞥了一眼徐舟,往旁边小新人的方向靠了靠,将音量拔高得恰到好处。

“徐哥这衣服穿的,和秀场模特不太一样呢,竟然显得气质更好些。”

徐舟脸上笑意一顿,朝着孟星乔点点头:“你也是,衣服穿的很好看。”

孟星乔又笑:“不是这样的,像我这张脸,怎么都穿不出徐哥这样的效果呢。”

他一口一个徐哥叫着,趁机托大了徐舟比他年长的事情。又攀扯到自己脸上,虽是自损,可徐舟就是知晓,他在说自己的不如他好看。

徐舟脸上笑意再也绷不住,他从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绿茶的手段竟然被孟星乔学了个十成十,还反而用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憋着胸口一团怒火,说道:“哪能啊,星乔这张脸就是天生的漂亮,我们羡慕不来呢。”

他也故意咬重了天生两个字,反而让旁人听在耳朵里,对此事产生了质疑。

孟星乔将交叠的双腿放下,撑着脸颊看着徐舟,又说:“是啊,我这张脸就是天生的好看。想来,徐哥也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只是说我的长相太过艳丽,与这种出尘脱俗的装扮不太搭配罢了。徐哥你,是理解成了什么意思呢?”

他没有反驳徐舟,而是继续跟着咬重了天生二字,倒是显得更加坦荡了起来。

徐舟被他噎得无话可说,只得朝他笑笑,扭过头去。

孟星乔乐得清静,自然更不会去主动跟他搭话。

竟然是一抬头又撞上了程原探究的目光,现在他瞧着程原,都觉得程原慈眉善目了起来。他一没忍住,就冲着程原傻笑了一下。

程原却是站起了身来,对着旁边人说了一下,便向着自己的方向而来了。

孟星乔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个哆嗦,立马朝着他摆手摇头,把一旁的徐舟都惊到了。

他现在浑身拔凉,一点的都没有方才因为暖宝宝多贴了两个而燥热的状况在了。

好在现下正好梁优优挽着丁导的手进来了,孟星乔指着台上给程原看,程原才缓缓回头。

梁优优一袭淡青色长裙,随着她的步伐而摇曳生辉,漂亮极了。

她的妆容淡雅不媚俗,一颦一笑间都是风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为了再摘视后桂冠而来,但她却只是为了《夜沉歌》站台助阵。

徐舟瞧着梁优优啧啧了两声,又上赶着说道:“星乔,你为了讨好梁优优,花费了多大的力气?”

孟星乔没有转头,反而朝着台上的梁优优和丁导招了招手。他说道:“讨好这个词,用的不是很恰当。不过你这么温柔的性子,恐怕优优姐也……懒得理你呢。我嘛,就算同她,臭气相投吧。”

徐舟耸耸肩,没言语。

他俩交头接耳,也是有一部分听在了一旁坐着的新人耳朵里面。

早就网传孟星乔和徐舟不合,看来真的是确信无疑了。

不过就这么看着,似乎都是徐舟上赶着找孟星乔的晦气。他了然地冲着孟星乔一笑,孟星乔也撇撇嘴,表示自己无可奈何。

会场的灯光骤然熄灭,告知大家颁奖礼已经开始了。

主持人在射灯的映照下,拖着及地的晚礼服出了场,将奖项一一公告。

先是一些零零散散的奖项——最佳服化道、最佳剪辑、最佳摄影、最佳配乐等等,随即便迎来第一个重头戏,最佳女配角奖项。

漂亮的女演员拿着榛子形状的奖杯,激动地险些几次要晕厥过去。

孟星乔心中数着节拍,悄悄地让自己安心下来。他的指甲已经无意识地抠进了柔软的扶手当中,只等着下一个奖项公布最佳男配角。

他陡然听到徐舟轻声笑了一下,换了个姿势倚在座位之上。

孟星乔微微偏头看向徐舟的方向,却见到徐舟泰然自若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的双腿有些紧绷,臀部微抬,仿佛是为了起身上台领奖做准备。

孟星乔有些诧异,一股不好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

他赶忙往前看去,却只是见到程原的一个后脑勺。

他蓦地有些不知所措,却是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徐舟这三天前参评的候选人,怎么会竞争过自己。

而且徐舟这部剧水花并不怎么大,他在其中的演技也是中规中矩,虽然将人物诠释得不错,但总归还是差了些个性。

孟星乔舔舔嘴唇,看着台上主持人提了裙角,握着话筒又走到中间。

“下面我们将要宣布,最佳男配角的获奖者。他就是——”

孟星乔一颗心整整悬了起来,他双手相交放在腿上,无意识地便做了个祈祷的动作。

程原也微微偏头,余光落在了孟星乔身上。

他们两个像是默契十足一般,谁也没有特意去看对方,也更没有去看向舞台中央,都只是为了这一个奖项一直竖耳倾听着。

孟星乔心脏砰砰地跳着,好似马上就要跃出胸膛一般。

可……

“《路障》王明明的扮演者,徐舟!恭喜他!”

他看着女主持人嘴巴动了动,耳畔却像是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一样。

炫目的灯光照射在舞台中央,夺目的炫彩更夺去了他呼吸的权利。他好像突然天翻地覆一般,面前景象都晕成了一团。

怎么会是这样?

一定是主办方搞错了!

孟星乔哑然地张了张嘴,可看着面前的人群,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直到——

徐舟在他耳畔轻声说了一句:“我赢了呢,星乔。”

他起身面对着镜头鞠了一躬,与一旁孟星乔定在原地的怅然若失不同,他显得过分从容淡定,就好似一开始就知晓了这个结果一般。

徐舟微笑着准备上台领奖,他低头看着依旧是呆愣在原地的孟星乔,笑道:“星乔,让一下谢谢。你也别难过了,奖项这个事情,谁都说不准的呢。”

孟星乔恍然地给他让了道路出来,看着他大刀阔斧地跳上舞台,接过了那个榛子奖杯。

他知道自己这时候该要放平心态,自然面对随时可能照到他的镜头。

但他真的做不到。

他不是嫉妒眼红徐舟,而只是觉得,这本该就是他的。

可徐舟……凭的是什么?

孟星乔在人群中慌忙寻找程原的踪迹,好像只有程原在,他才能定心一般。

程原也是在第一时间,便起了身,他几乎逆流走了半个场,才到了孟星乔面前。

他对着孟星乔旁边坐的那个新人说道:“你先去坐我的位置。”

便直截了当地轰走了那可怜的小新人。

孟星乔脸上好像没了表情一般,只是对着程原轻声说了一句:“怎么会呢?”

程原微微捏了下他的手,说道:“先别急,有猫腻。”

孟星乔歪着头看着他,脸上不知该放置什么样的表情才好。突如其来的欣喜,裹着方寸大乱,让孟星乔自己都慌了神。

他只能将全部憧憬都压在程原身上,只期待程原说的话能是真的,而不是哄着自己。

“星乔,数据有问题。”程原笃定地说道,“我去查,别急。”

他看着孟星乔脸上如此表情,拍了拍孟星乔的手背。

平日里孟星乔就算是遇到再大的事情,也从不曾这般过。他的脸上就像是被人夺去了表情,呆滞地要命。

一双含水的桃花眼,也在一瞬间失去了动人的色彩,他就像是失了魂一样,没有一点精神。

程原深吸了口气,跟孟星乔说道:“我出去打个电话。”

他现下也顾不得周遭有多少个摄像机围着,只是瞧着孟星乔这副模样,心中酸涩。

他安抚着孟星乔,见孟星乔胸膛上下起伏了两下,似乎缓和了情绪,便松开孟星乔的手,转身出去问询这个事情了。

孟星乔手中突然失了温度,一瞬间地怅然若失,让他忍不住再次抬头追寻程原的背影。

无果之后,他终是叹了口气。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这般在意程原了。

程原就像他心中的那根定海神针一般,将他心海里翻涌的巨浪平息。

他本想垂着头,心中告慰着自己,只是因为自己慌了手脚,现在只能仰仗程原,才这般在意的。

可怎么都劝服不了自己的那颗心。

他手指搭在自己手腕上,就着程原遗留下来的温度,察觉自己的心跳速度似乎破了一百。

台上徐舟还在继续慷慨激昂地发表着他的获奖感言,时不时还向着孟星乔投来一个目光。

孟星乔将自己的身子都陷于灯光的阴暗处,眼眸也一直垂着。

他身边两个位置都空了,那个新人转了一圈也不敢去程原那里坐着,干脆和自己熟识之人挤在了一起。

孟星乔一直捏着自己的手腕,任凭徐舟说的天花乱坠也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即便是他的心思也已经放平,但是仍在望眼欲穿地等着程原返回,告诉他事情经过。

他浑身发冷,就连腰眼处的暖宝宝都是无济于补了。

其实冷静下来,他细想之后,徐舟近期的举动真的很是奇怪。

从他在参评前三天才加入的事情开始,就有些不对劲儿了。然后到了今天特意挨着自己的位置,和一直在挑衅自己,虽是输人输阵,但却不甚气恼的模样。

再到了……他说的那句话。

他说:“星乔,我赢了呢。”

孟星乔打了个寒战,徐舟从一开始就是故意的,他只等着这个自己已经成竹在胸的奖项宣布出来,故意打孟星乔的脸。

那程原说的应该没错,这其中当真有猫腻。

都是被提名,凭什么他徐舟什么都了然于胸?而自己依旧等着开奖的那一刻。

程原一个电话打得倒是快,却没有折返回来,他给孟星乔发了个信息,让孟星乔到会场外面。

孟星乔左右环顾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正在怼在他脸上的摄像头笑了笑,便起身出了会场。

会场外面有些冷,寒风沿着他大敞的领口灌了进来。呼啦啦地吹得本就没几片叶子的枯枝,更加秃了头。

孟星乔将西装领子往起来束了点,好歹算是遮挡了一些倒灌进来的冰冷。

他环顾着四周,就见到程原倚在墙边。他的脚下散落着几个烟头,见到孟星乔过来,便掐灭了。

孟星乔将烟头捡起来扔到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还没问出口,程原便说道:“偶尔,不经常。”

说罢,他又将自己的围巾摘了下来,直截了当地围到了孟星乔的脖子上。

孟星乔见他似乎还要脱外套,连忙摆手说道:“没事,我没那么冷,真的。”

程原抽回了手,颔首迅速说道:“我刚打了电话,去核实他的粉丝数据。”

“你的意思是,他在粉丝数据这部分造了假?”孟星乔思索片刻,抿着嘴点了点头,“确实,专家评审的部分,他怎么能作假。那本来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部分。”

“嗯。徐舟在《路障》中的表演,太过平平无奇,只是不出错罢了。”程原一顿,又说,“况且,我询问了熟识的评委,专家这边的人选就是你,只是之前未曾同你说罢了。”

孟星乔突然灵光一闪,揪住了程原的衣袖,吐出了一口浊气。他阖了阖双眸,再次睁开的时候,却是满目清明。

他说道:“怪不得是这样。怪不得他在即将隐匿粉丝数据的时候,才堪堪参评入选。这样他就算在粉丝数据上面做手脚,除去香榛电视奖的主办方,没有人再能在后台看到他的数据,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我说怎么从看到他名字,让小麦去打听的时候,就觉得这事儿怪怪的。”他摇了摇头,忍不住骂了一句,“他妈的是挖了坑在这等着我呢!我我还说自己不是个软柿子,可都被人骑到头上捏了,我甚至都没有一丝半点的察觉。我真是蠢!”

“还来得及。”程原看了下手表,又说,“不必妄自菲薄。”

孟星乔咬着牙又说:“现在我该怎么办?全国直播,主办方那边会改口吗?还有,我觉得他们根本就不会不知道,后台数据那么明显,刷没刷票,怎么可能看不出。怎么可能三天就将我赶超那么多?兴许……兴许就是有人帮他。”

他跺着脚绕了两圈,脑子里面像是猛地被掏空了一般,什么法子都寻不到。

程原立在原地,看着孟星乔焦急地兜着圈子挠着头,伸手又想去摸口袋里面的香烟,却在碰到盒子的一瞬间,曲起了手指。

他把指尖抽了出来,纤长的手指尖端有些过分苍白。

初冬的寒风将枯枝上最后的几片叶子刮落,泛黄打卷的叶子落在了孟星乔的肩膀处,程原眼中一热,伸手便将那两片叶子摘了下来。

他对孟星乔问道:“星乔,如果可以重新得到这个奖,你会选择要吗?”

“为什么不!”孟星乔惊道,“如果他们告诉我,就是他们弄错了,那就是他们的问题,要让我重新去拿这个奖,我为什么不要?就为了所谓的一些大度,让徐舟不要下不来台的事情吗?那不可能。”

他笃定地说道:“徐舟这么对我,我又不是什么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能对他曾经做过的事情,一笔勾销。该是我的东西,我凭什么不能拿?”

本就该是这样,凭什么属于他的东西,要因为旁人的疏忽,给到了自己不喜欢的人手上,而自己还得做出大度模样,再让出去。

世界本就没有这般的道理。

孟星乔嘟着嘴,愤愤不平极了的模样。

他一直压抑着自己心里的那点苦楚,现下终于是找到一个口子宣泄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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