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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想将两个人之间若有若无的悱恻之意疏散,谁承想这一句话却是矫枉过正,裴郁卿看她的目光愈深了两分。秦书心尖微跳,暗自过悔,她又忘了。
又忘了他非不惑之年的裴郎,原本若和裴郁卿说这种话,他只会顺之而从,低眉微敛,回称一句:殿下又何尝不是清风皎月骨,此间难寻的女儿郎呢。
那老东西从不会把这种话当真,就像她也半真半假,他们两个半辈子说话都是这样似是而非,她早已经习惯了。
秦书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抬手贴着侧脸避开他的视线。
要不是在他眼皮底下,她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秦书回头看了看在远处正道上的队伍,也不敢去看裴郁卿,“大人,我们回去罢。”
她实在是,在他目光下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秦书起身的急,脚下一阵酸麻。蹲的太久,腿软。
她刚站不稳的时候,脑海里就只剩了一个念头,完了。
不出所料地,腰后裴郁卿的手稳稳搂上来,扶好了她。
若她心境也如现在的锦瑟之年,十七岁华。跌的这一下还会半带有意,等他扶。
可眼下她只想回避,偏多说多错,越躲越糟。
他胸膛宽厚温暖,她想站好,但双腿还在发软,她只能秦书僵着身子,靠在他怀里觑他一眼,莫名心虚地解释,“腿......腿麻了......”
裴郁卿目色安静如常,就这么低头凝着她,“我知道。”
......
之后起云台的三天两夜,她一定得谨言慎行才好。
他的手就这么贴在她腰间,不带什么力道,可偏存在感极强。还有他独有的沉淡气息,随风而来,秦书觉得自己在缓缓受蛊。
她缓了一会儿,挪了挪步子,那阵酸麻无力感终于过去,她连忙站好退出他怀里,“走吧。”
马车重新启程。
在日落后的彻底夜幕之前,终于到了地方。
车马只能停在山脚,要上起云台,唯有徒步行阶。
秦书仰头看着山顶的宫殿,深蓝色的天边树梢已经挂了一钩残月。
她深深叹了口气,“爬到山顶,估计都天黑了。”
“殿下累不累?”
“还行。”
秦书打起精神,拎着裙摆走上台阶,懒洋洋地招呼他,“走吧裴大人。”
裴郁卿看她背影都泛倦怠,轻牵着衣摆弯唇抬步上去。
这起云台下汉白步阶一共一千九百九十一阶,一乃万物之起,九则寓九五至尊,最后一步意混元天地归一。
秦书慢悠悠地走着,这起云阶却像是走不到尽头,一步一步能够永远走下去。
她原本还数着,最后累的心也疲惫,心里默数的力气也没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少阶,她停下来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又气又累,“不走了。”
前世四年大拜,三步一叩首,她没法偷懒,如今就他们两个人,她就不扛着了。
秦书伸着腿赖在原地,走的热了,额角一层细细的薄汗,脸颊微红。裴郁卿瞧她可爱,笑道,“已经走了七百四十七步,就快到了。”
天都暗了,秦书靠着石头不想动弹,不情愿地挥手,“不走了不走了。”
裴郁卿由着她歇了一会儿,本想等着她自己起来,却发现她歇个没完,一副不打算起来的架势。再赖下去,天就真彻底暗了。
他弯腰牵起她的手,“走吧,我牵着你就不累了。”
秦书被他拽起来,这会儿也累的没心思躲避他了,牵着就牵着吧。
她一点不客气,整个人的大半重量都在撑在他手上,裴郁卿回头瞧她一眼,唇携浅笑。
这起云阶这么高,倒也不是全然没什么好处。
怕台阶累,下台阶也会累。
到时他可以背她下去......
裴郁卿想着,微微抬眉,被自己的聪慧折服。
真是个好主意。
因为要靠他的力道,秦书紧紧回握住他的手。她的心思都在眼前没个尽头的台阶,全然不知道裴郁卿心里想的什么。
她发现自己年轻时的体力似乎也不怎么样,耷拉着脑袋,踏上最后一步台阶的时候,恍若新生。
豁然开阔的眼前是巍峨矗立宫殿,青山绿水,潺潺郁郁,不似皇宫的富丽堂皇,没有雕栏玉砌,而是一种大气入云的气派。
只是秦书眼下也没力气再欣赏一回了,她只想找个地方好好躺着,一动不动。
有姑姑早在台上接他们,两个人随行到了寝殿。
秦书一到殿内就躺在了卧榻上,舒适地长长叹息,“舒服......”
她连动动手倒杯水的力气都没有,想必端杯子的力气也没有,裴郁卿干脆直接将水给她递到嘴边。
秦书一口气喝了三杯。
她满足地悄叹,“起云台的水格外甘甜。”
裴郁卿笑了笑,“因为是山泉水。”
他坐到一边,拿了帕子给她擦汗。
秦书静静地看着他眉眼可绘仔细温意的模样,心中不知是感慨怅惘还是遗憾。
如果她也没有回来,现在的裴大人和令珩公主,是不是在这浮华岁月里,一步步走着他们前生走过的路。
重蹈覆辙,支离破碎地走到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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