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第 17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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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将军府被疱疹肆虐之时,韦护一人躺在床上，并不知外面形势严峻。他半梦半醒间，忽然感觉下面一阵难以忍受的瘙痒传来，这股瘙痒让他整个人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真的痒得受不住,抓心挠肝的！他恨不得伸手去挠！

韦护觉得奇怪,待要伸手去挠,却猛然看到手背上长了疱疹，韦护看到那豆大的水泡，脑袋轰的一声，好像一道天雷响在耳际,轰隆隆震得他头皮发麻。韦护抬起手来，借着外面透进来的日光，看着，他有些傻了，无数个念头从他脑中掠过，也理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撸起袖子，手臂上全是，他又扯开了自己的衣服看,身上也是。不能碰，一碰就痒得受不住！

韦护彻底傻眼了,他莫了莫自己的脸,脸上也是！韦护脊背一阵发凉，硬生生打了一个寒战。他的第一反应不是什么人传染给他的,而是终于遭报应了！这难道就是纵/欲过度的后果？自己这是染上了那种不能言说的病,俗称花柳病？！等韦护反应过来自己得了这个病，想死的心都有了。

韦护又痒又难受，仓惶去照了镜子,看到镜子中一张脸全毁了，韦护的心彻底凉了。他恨不得自己立刻从这世上消失！还有什么比这更难堪的呢？无论他怎么胡闹都是私底下的，现在长这个东西，把他的一切丑陋、龌龊、不堪全摆在了明面上！他往后还怎么有脸见人！

韦护紧张得一身的汗，霎时浑身都燥了起来，那些疱疹仿佛一只只蚂蚁在咬着他，叫嚣着要把他吃得骨头渣都不剩，韦护脑袋一片空茫，不知如何是好。杨戬不在，怎么办？怎么办？

韦护想到要去看大夫，要去找何大夫！可是他这副尊容怎么出去？韦护起身去找衣服，拿了件干净外袍裹了头脸，正要出门去。然而脑袋这时忽然变得昏沉起来，身体一阵热似一阵，韦护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的，他堪堪走到门口，忽然脱力，再也动弹不得，他伸手要去打开门，门变得飘忽起来，越离越远，一下倾倒了。韦护吓了一跳，以为门真的倒了。然鹅不是门倒了，是他自己倒了。

这疱疹病毒来势凶猛，韦护在门后昏了过去。外面大家也都染上了疱疹，倒的倒，躺的躺，死的死，谁也顾不上谁。

韦护昏倒之后，思绪一片混乱，一会儿梦到杨戬跟他缠绵，一会儿梦到杨戬折磨他，一会儿梦到自己得了花柳病，杨戬嫌弃他，一会儿梦到杨戬离他而去，去找孔宣了，繁繁杂杂，没完没了……韦护在梦中苦苦挣扎，越睡越沉，越睡越死。最后只剩了白茫茫的一片。荒原一般，韦护孤身站在那里，身边再无一人。

韦护不知睡了多久，感觉自己好像要死了。他掀开了沉重的眼皮，发现天色暗了下来，自己躺在地上，地板好凉，世界好安静，安静得不像话。韦护看向自己的手，那些该死的疱疹又荼毒了他的眼睛，韦护不忍看。如此丢脸之事，以后怎么还有脸见人？

他如今虚弱得很，就这么出去，肯定被大家看到，到时必定传得沸沸扬扬，他还活不活了？韦护心想，那还不如死了算了。韦护歇了出去找何大夫的心思，努力从地上爬起来，他刚爬起来，就一阵恶心，干呕了半天，那难受劲就别提了。韦护此刻只想去床上躺尸。

死了干净。

韦护一步三晃悠，努力往床上去，等躺倒在床上的时候，他竟有一种解脱之感。韦护闭上了眼，脑袋又痛又晕，好像有谁拿一根针在扎他脑袋，那种尖锐的疼痛，险些让他叫喊出声。韦护忍不住申吟出来，他难受得要死，闭着眼都感觉天地在旋转，旋得他想吐。

韦护不可避免地想到他快死了，他就要死了……若是死了，杨戬会怎样呢？韦护昏昏沉沉地幻想着杨戬回来时看到他尸体的表情，一定很惊讶吧？会感到难过吗？韦护想象不出杨戬难过的样子，在他心目中杨戬一直是光辉伟岸的形象，即便对他做那种事，也丝毫无损他的形象。他一直是这么个人，一直是这么个人。

龌龊的是自己，不是他。

韦护感觉自己这样是报应，因为不检点，才造成了这种恶果，真是活该。死吧，死吧。韦护陷入了一种自我否定的绝望当中，希望自己从这世上消失，他不想杨戬回来看到他这个样子。若是有人用一把火把他烧了多好，最好化了灰随风散去。那样起码在杨戬心中还留个好印象。而不是现在这副鬼样。这副模样连自己都厌弃，何况他人了！

韦护万分不甘，昏昏沉沉地又睡着了。

韦护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做得他头疼，他梦到自己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赤脚行走，天地间仿佛只剩了他一个，一种孤寂凄凉之感从梦中透出来，令他的心大恸，他感觉到了寒冷，什么都暖不过来的那种彻骨的寒冷。他想拥抱一个谁，可那个人渐渐模糊，消失了，雪地里只余留一声叹息，随后被风吹散……

几滴水滴落在他额头，雪地中的韦护抬头看去，下雨了？他心中疑惑了一下，伸出手去接着，霎时一场雨落下来，温暖了他的心，他的身。周围冰雪倏忽散去，露出了掩盖的碧绿的草地，草地上盛放着鲜花，太阳升起来了。春暖花开。

暖洋洋的世界温暖着韦护，韦护望着头顶如水般清透的天空，心中敞亮起来，他伸手遮挡了一下刺眼的阳光，这一动作使得韦护从梦中清醒了过来。韦护莫了莫额头，发现那里一片光滑。嗯？韦护有些不敢相信，又莫了莫脸，上面一片光滑，韦护坐了起来，诧异不已，照镜子时分明都长满了！韦护看了看手背，手背一片光滑，韦护又察看了自己身上，疱疹全没了，就像做了一场梦！

韦护仍是不敢相信，又去梳妆台照了一眼镜子，脸上干干净净，没有被毁。韦护觉得不可思议极了，难道真的是做梦吗？可是感觉如此真实！那地上还躺着一件他要遮掩头脸出去的外袍。

韦护过去捡起了外袍穿了起来，又挽好了头发，这才出去。外面没什么变化，一切如常。韦护想去找何大夫，但是又有些犹豫，他现在没事了，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没事了。没事还去把这桩丑事说出来，有这个必要吗？

韦护经过了两个人，听到两人在那里谈论什么，韦护只听到“疱疹”两个字，身体一僵，他看了那两个侍卫一眼，两个侍卫看到他，都噤了声。这看在韦护的眼里，就很不是滋味了，为什么看到他就不说了？疱疹？难道他们在说自己么？他们是不是看到了什么？韦护自己是没出去过，但保不准有人进来过，然后看到他出了疱疹。然后就知道他得了那种难言的病，然后就传开了。那两个侍卫表情如此古怪，一定是了。

韦护没脸去问他们在说什么，又继续往前走，走了一圈下来，大家都在说“疱疹”，还说会传染，他听的有一搭没一搭，更加确信自己的丑事已经传遍整个将军府了。韦护感觉没脸见人，饭也顾不得吃，又回房躲了起来。

一连半个月，韦护都昼伏夜出，过着不为人知的生活。低调得好像世上已经没有这个人。

韦护在不行军的时候几乎没什么事忙，底下人各行其是，有什么大事会来报告他，但有什么大事呢？物资没被烧，死人这种事不归他管，粮草不归他管，他不去屯兵营，屯兵营也没人来找他。姜子牙想不起他来，没见到他的，还以为上面派他干啥去了呢，就像杨戬，人家就公干去了。再说还有一个金吒，有些事报给金吒也是一样的。

韦护自己在房里修仙，一直修到杨戬回来。

杨戬去说动崇黑虎反了他哥，崇侯虎这厮打死也想不到自己亲弟背叛自己，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拿下了。崇黑虎接管了自家大哥的军队后，表示愿意与西岐结盟攻打纣王，大喇喇在北方举起了反商大旗。

杨戬完成这桩任务，回到西岐复命。他的动作倒是快，东伯侯南伯侯那边派出去结盟的使者还未回来，但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也不会有什么差错。武王让他先行回潼关，杨戬便带了武王的手书回来了。

潼关遭遇一次蝙蝠之毒又折了五六万兵力，这下真是捉襟见肘了，就剩十多万兵力，单靠这点兵力还不知能不能走到黄河边上。

姜子牙忧心不已，日盼夜盼，盼杨戬能带回好消息。直盼了大半个月，总算把人给盼回来了。玉鼎真人并不真等到他徒弟回来相见，只待了两日便以“还有要事”为由走了。姜子牙虽觉得遗憾，究竟也没法把人强留下来。

姜子牙看了杨戬带回的武王的手书之后，又详细询问了杨戬一些事，在知道有各路诸侯一起反商后，放心了些。

“此番辛苦你了，”姜子牙看向杨戬道：“去了一趟北方，完成了如此重要的任务。”

杨戬道：“不算什么，那崇黑虎早有反心，我去说时，与他一拍即合。此番他大义灭亲，倒不失为一项壮举。”

姜子牙点了点头，道：“若得这些人帮助，大事将成啊！”

杨戬道：“我回来之时，听吾王意思，或许不久后会动身前来相助，丞相不必忧心。”

姜子牙道：“手书上也说了，待结盟后，吾王御驾亲征，届时将会聚各路诸侯一起攻下朝歌，拿下纣王！”

如此振奋人心之事，姜子牙说起来，一张老面皮都变得闪闪发亮起来。他病了几日，皆是心病，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如今他精神矍铄，再不复之前病恹恹一副快死的样子了。

姜子牙见杨戬一路辛苦，便让他先下去休息。之后再详细筹谋。

杨戬告辞出来，松了口气。往韦护的屋子走去。

这些日子杨戬一直奔忙，偶尔也会想起韦护来。现如今韦护那两个师弟不在，离开区区半月，他倒不是很担心。但时间一长，就保不准了。韦护实在让人捉摸不透。万一他哪天寂寞了，又给自己戴一顶绿帽，杨戬真的是……欲哭无泪了。

杨戬走到房门前正要推门进去，却发现推不动。杨戬：？

大白天的里面反锁？杨戬心中掠过疑惑。他伸手拍了拍门，里面韦护听到拍门声，如同惊弓之鸟，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看向门口，颤声问：“谁，谁啊？”

“是我。”杨戬在门口出声，韦护听到杨戬的声音，有些不敢相信，他匆忙下床去开门，等到了门口，又有些犹豫，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他还没准备好见杨戬啊，他怎么回来得这么快！前些日子他想杨戬想得要疯，到如今又嫌人家回来得快了。

韦护磨磨蹭蹭开了门，杨戬看到他，出声道：“你干嘛呢，大白天反锁屋里？”杨戬跨进了门，下意识往床边走去，若是屋里藏了人，他就死定了。

韦护也感觉到了杨戬的不悦和怀疑，他关上门，跟着杨戬往床边走去，没话找话，“你，怎么回来这么快？”

“都半个月了，还快？”杨戬转了一圈，没看到有什么人，转头看向他，“这些日子你难道一点不想我吗？”

“想，想啊，”韦护随口应着，看在杨戬的眼里毫无诚意。

杨戬更疑心了，皱起了眉，“我不在的时候你干嘛呢？”

“没，没干嘛啊。”韦护看了他一眼，又撇开了视线，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这跟杨戬设想的相见场面大相径庭。按说两人小别胜新婚，韦护应该高高兴兴扑上来欢迎他回来才对，可是人家却一副冷冷淡淡爱答不理的样子，杨戬的心凉了半截，警觉起来，“你该不会，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啊？”韦护不知杨戬这样警觉，眼中闪过一阵慌乱。他以为杨戬回来听到了什么传闻，或许已经知道了他得过那种病的事了。韦护脑中警铃大作，局促不安起来，不知道要不要告诉杨戬，如果告诉了他，他今后怎么看待自己呢？但若不告诉他，他早晚会从别人口中知道，那些人不知把他描绘得多么不堪，韦护简直无法忍受别人眼中的那个自己。他更受不了以后杨戬和他在一起时被人指指点点。

杨戬看他神色，脸色也跟着冷了下来，“你真的，有事瞒我？”杨戬心里想的是，自己才离开半个月，他就这么耐不住寂寞，又找了谁？这次又是谁？金吒？还是别的谁！

“说话啊，哑巴了？”杨戬看着他，真是恨铁不成钢，隐隐有些动怒了。

“我……”韦护吞吞吐吐的，他也不知为什么这么难受，感觉在杨戬面前抬不起头来，他更不想把那事跟杨戬说。一点不想。

“你渴了吧，坐下先喝口水吧？”韦护看着他，讨好地道。

“我不渴。”杨戬冷冷地道，“韦护，有话直说吧。”

“我……”韦护见他神色冷淡，心里不太好受，犹豫着道：“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我自己也很矛盾。”

“你矛盾什么？矛盾的应该是我吧？”杨戬冷笑了一声，他此时基本已经认定在自己不在这期间，韦护又勾/搭了别人，他觉得太可笑了，无论是自己，还是他！

“可以啊，韦护，我才离开多久，你又找了谁？你这次又找了谁！你不勾搭男人会死吗？枉我还想着你不至于如此不堪，我真是错看了你！”

“我，我没有！”韦护争辩道，“不是那个事！”

“不是那个事？那是哪个事！你说啊！”杨戬气得想掐死他。

“我说不出口！”韦护也有些动怒，口不择言：“你说你回来那么快干嘛，我都没准备好！”

杨戬听了，心彻底凉了，“你还怪我回来得快了？我是不是打扰了你的好事了！那真是对不起了！”杨戬感觉失望透顶，他为了见他，不远万里赶回来，可人家呢！人家一点不领情，杨戬此刻只觉一颗真心喂了狗。值得吗？为了这样的人值得吗？杨戬在心里问着自己。看着他那张脸，真不知自己看上他哪里，难道看上他的贱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韦护烦躁地道，“我得病了我就好受吗？”

“你说，什么？”杨戬听了，一下抓住了关键词，“得病，你得什么病？”杨戬上下打量着他，看不出他有什么病。

“那种病，”韦护还是说不出口，每当那个词要脱口而出时，嘴巴就下了闸。

“说清楚点。”杨戬有些不耐，“到底什么毛病，吞吞吐吐半天说不清楚！”害他误会半天！

韦护被杨戬一激，也不管不顾了，“花柳病！你满意了吧？”

“花柳病？”杨戬看着韦护，韦护回瞪着他，这嚣张的气焰，好像是自己害他得病似的，杨戬干干地问：“花柳病，是什么病？”

“嗤，”韦护听了不由嗤了一声，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底气，道：“寻花问柳，懂吗？花柳病，就是那种病。”

“寻花问柳？”杨戬看着他，这个艳词他听过，杨戬看着他，道：“你去寻花问柳了，不然怎么得这个病？”

韦护听了，又有些底气不足，“没有，我哪有寻花问柳，我不是跟你解释这种病呢吗？这是很丢脸的事，所以我……”

杨戬看着他的视线慢慢移下，“你是说，你那里……”

韦护被看得不自然起来，恨不得拿什么挡住自己，“现在没事了！”

杨戬收回了视线，道：“那是怎么得的？”

“我怎么知道！”韦护说起这个，就有些郁闷，“你走后不久，就得了，我，我也不好受！”

“是何大夫给你治好的？”杨戬问。

“我不知道。”韦护道：“我睡了一觉，起来就好了，不知他有没有来过。”

杨戬看着他，有些嫌弃地道：“总归是你自己不检点。”

“……”韦护无法反驳，因为他也觉得是因为自己不检点埋下了祸根。杨戬一向洁身自好，除了自己没碰过别人，但那个黄天化，前前后后不知搞过多少，韦护想起来就恶心。此时更是后悔不迭。有些病是有潜伏期的，说不定那时候就中招了……现在才爆发出来。

杨戬打量着韦护神色，知道他也受了罪，正是需要安慰的时候，但杨戬此刻愣是跨不出那一步去抱抱他、安慰他。杨戬心里堵得难受，为什么偏偏这种烂事都被自己碰上了呢？他想不在意，可他怎么能不在意呢！

“那我以后，”杨戬看着他道：“不能碰你了是不是？”

韦护看了他一眼，脸色不大好，闷声道：“那种事，还是尽量避免吧，不知道会不会传染给你……”

杨戬道：“不是治好了吗？”

韦护道：“也有可能，复发……你若是接受不了，就，走吧。”

去找别人吧。

韦护知道杨戬的感情洁癖，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他真是自卑到了极点，也开始厌弃自己。本来一手好牌，为什么被自己打成了烂牌呢？现在根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走？走去哪里？”杨戬问。

“随便你！”韦护转过了身去，忍着内心的痛楚，他希望杨戬安慰他，可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杨戬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走，也没有上前。两人就这么干站着。

屋外蝉鸣非常吵闹。

韦护终究受不了这种被公开处刑的感觉，转过身来，有些破罐子破摔，“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你不用装了。我现在对你没用了，伺候不了你，你走吧，去找你的孔宣吧，他比我干净！”

杨戬看着他愣了下，杨戬心里不好受，但还没萌发出“去找孔宣”的念头，而他却急于把自己推开了，杨戬觉得可笑极了，他极力隐忍着，向他道：“你得这样的病，难道怨我吗？不是你自己的问题吗，我问你，你跟你师弟，到底有没有……”“……你到现在还在怀疑我？！”韦护也是气到了，他到现在都还在怀疑！他根本不信任他！是了，他一回来就查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