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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吒回到乾元山,便去找了太乙真人。
太乙真人正端坐于静室的蒲团上闭目养神,知道哪吒来了,掀开了眼皮,看向他道:“哪吒,你怎么回来了?事情都办好了?”
哪吒虽心里着急,但还是行了礼,回了话:“回师父,伐纣结束了,我便回来了。”
太乙真人道:“嗯。”
“师父!”哪吒见他闭上了眼,不欲理自己,急道:“敖丙!敖丙被申公豹捉走了,不知去向!求师父去救他!”
太乙真人睁开眼看向他,有些惊讶,“你,记起来了?”
哪吒被问得一愣,看向太乙真人,试探着道:“你知道我失忆了?”待看到太乙真人脸上有些动容,好像知道什么的样子,哪吒不由有些激动:“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把敖丙给忘了!”
太乙真人也没瞒他,“为师把你对敖丙的记忆抽了出来,你自然就把他给忘了。”
“你!”哪吒一听就有些恼火,“谁让你这么做的!你把记忆还给我!”
太乙真人看着他道:“你确定吗?”
“怎么不确定!”哪吒气得就差没上去揪太乙真人开骂了,谁让他这么做的?谁让他这么做的!他竟敢!哪吒上前了一步,拽紧了拳头,瞪着太乙真人,咬牙切齿地道:“快把我的记忆还我!”
太乙真人暗叹了口气,拂尘一挥,一道白光往哪吒脑袋而去,哪吒浑身一震,霎时关于敖丙的记忆潮水般涌来,那些快乐的,幸福的,痛苦的,难过的,难忘的回忆,全部浮现出来……哪吒对敖丙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太行山那一日,想起了那时,哪吒不由热泪盈眶,他当时,他当时,将敖丙拱手让人了!
哪吒心中大恸,心脏处传来撕裂般疼痛,他不由手抓了心口处,疼得失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佝偻着背伏在地上,终是忍不住失声痛哭,如同濒死的野兽发出绝望的哀鸣……
饼饼,饼饼啊……他流着泪喃喃念着。
太乙真人看着他,知他心中痛苦,但还是道:“你的记忆还你了,你要如何做?”
听到太乙真人不带一丝感情的平淡声音,哪吒不由抬起头来,他满脸痛苦和哀绝,泪水不停地滚落,即便是太乙真人,看到如此悲痛的哪吒,也心生了不忍,暗叹了口气。
哪吒嘶哑着嗓音向太乙真人道:“师父,我求你,救救他吧……救救敖丙……”
太乙真人道:“他不用为师救,需要为师救的是你。”
哪吒看着太乙真人深沉的目光,不解其意,哪吒擦了一把眼泪,问他:“不用你救?什么意思?他不是被申公豹捉走……”
太乙真人道:“那是之前的事了,敖丙魂魄现在在封神台,正等着被册封,册封之后他便要上天供职。而你,哪吒,你太不中用了。伐纣路上不好好修行,光顾着谈情说爱,还屡次犯下错误,功不抵过,若想得道,日后你仍需努力呢!”
“他……在封神台?”哪吒有些不敢相信,此时他也顾不得哭了,脑中有很多疑问,“那是什么地方?他为什么在那里?敖丙要当神仙了吗?”
太乙真人看着哪吒,想起此事似乎没与他说过,太乙真人知道敖丙是哪吒的心结,心结不打开,恐怕他要废了。太乙真人道:“此事说与你听,也没什么。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敖丙上天供职,本就是约定好了的事。昔日你父亲杀死敖丙之事,你可还记得?”
哪吒点了点头,“记得,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太乙真人道:“敖丙是东海龙王三太子,你父亲李靖将东海龙王三太子杀死,被东海龙王告到玉帝那里去,玉帝为了安抚东海龙王,答应日后让敖丙上天供职。伐纣之战,也是封神之战,如今伐纣完成,也到了封神之际了。所以敖丙按照约定要上天供职。就是这么个事情。”
“所以,”哪吒愣愣地看着太乙真人,道:“你说敖丙的身体在伐纣之后便失效,是这个意思?”
太乙真人道:“那身体本就是借他在人间攒些功德,如今功德圆满,合该升天了,还要这肉/体凡胎作甚?敖丙之事,你就不用担心了,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哪吒担心的是:“那我还能再见到他吗?”
太乙真人道:“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你说呢?”
哪吒道:“那我也成仙呢?”
太乙真人道:“那你便好好修行。”
哪吒道:“那我要怎么做?师父你教我……”
太乙真人:我真是欠着你的。
太乙真人暗叹了口气。这师父哪有不疼徒弟的呢?太乙真人最是疼徒弟,肯定想把他两个徒弟都送上天去。
太乙真人道:“你若是愿意听为师的话,从即日起,你便去藏经阁背经书吧,什么时候背完了什么时候再说。从今往后,好好悟道吧。”
“又背经书?”哪吒一听,就不是很乐意,眉头皱了起来,“那藏经阁那么多经书,这是要背到猴年马月!”哪吒一想到那整座藏经阁的经书就头疼,他不情愿背,看着太乙真人道:“师父,还有没有更简便一点的办法?比如您赐我一颗金丹?吃了就能飞升的那种……”
太乙真人白了他一眼,“没有。”
“师父~”哪吒为了能升天,不惜把小时候那一套拿出来,跟他师父撒起娇来,也是够无耻,“您就帮帮徒儿我吧,师父~”
太乙真人哼了一声,道:“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经书什么时候背起来什么时候再说,不背,你就自己想办法吧。”
哪吒见他师父油盐不进,无趣得很,把那谄媚的神色收了起来,道:“那行吧,看来只能硬着头皮背了!”
太乙真人闭了眼,道:“去吧。”
哪吒只得告退出来。望了一眼头顶天空,敖丙在天上了。而自己,还在地上。如今他们之间的距离就是天上地下的距离了。放心吧,饼饼,哪吒心道,无论付出多少努力,无论付出多少代价,我一定会去找你的!等着我!
哪吒离了太乙真人的院子,先回去见了殷夫人。
殷夫人见到他回来,自是高兴,拉着又是一通嘘寒问暖。
殷夫人道:“回来就好啊,是仗打完了吗?”
哪吒道:“是的,娘。打完了。”
殷夫人拉着他的手,打量着他道:“你成熟了不少,比以前更稳重了。像个男子汉了。仗打完了是不是就留在山上了?对了,敖丙呢?他没有一起回来么?”
哪吒有些黯然,道:“娘,敖丙他,当神仙去了。”
殷夫人有些惊讶,“当神仙了啊,那是好事啊。没想到,敖丙当神仙了。”
哪吒看着殷夫人,道:“娘,我也想当神仙。从今往后,我便在山上好好修行,好好悟道。”
殷夫人听了,很是欣慰,道:“好,乖儿子,你师父那么厉害,你跟着他好好修行,一定能当上神仙的。娘也会陪着你,咱们一起修行。”
哪吒点了点头,心里想到那一藏经阁的书,不知多少万册,感觉任重而道远。还真是修行啊,等他背完,真要飞升了。
哪吒的父亲和兄长,也向姜子牙辞行了。李靖和金吒木吒都无意为官,想回山上继续修行。姜子牙叹了口气,答应了。如今一个个的都要走,缘来缘去,也不过如此了。
金吒木吒邀请父亲到自己师父的道场去,被李靖拒绝了,李靖向他们道:“你们娘还在乾元山呢,爹得去把她找回来。”
金吒木吒对视了一眼,金吒还未吭声,木吒道:“爹,你是要去乾元山么?可是哪吒也在那里……”
金吒道:“爹和哪吒的关系还有可能修复吗?”
李靖想到哪吒,叹了口气,道:“为父深深反省了自己,觉得从前对哪吒是有诸多偏见。他是灵珠子转世,天赋异禀,异于常人,但终究还是一个孩童,懂得什么呢?为父应该做的是多加引导,让他与人为善,走上正道,而不是持着偏见待他。从前种种,千不该,万不该。闹得如今夫妻不和,家庭不睦,妻离子散,全是为父之过错,这也是上天对李靖的惩罚吧!”
李靖说着望了一眼天空,喃喃道:“为父此番前去,想求得你们娘和哪吒的原谅,咱们一家五口,一个都不能少。”
金吒动情地喊了一声:“爹!”
木吒也跟着喊了一声:“爹!”
李靖看向他们,伸出手去,一条胳膊揽了一个儿子,父子三人抱在了一处。竟然泪目。
如今的李靖已是,满目苍凉,满面风霜,日渐苍老。他唯一放不下的便是乾元山那对母子。他要去求得他们的原谅,在有生之年,求得他们回心转意。
之后父子三人洒泪分别,金吒回文殊广法天尊的五龙山云霄洞,木吒回普贤真人的九宫山白鹤洞,而李靖则前往太乙真人的乾元山金光洞。
李靖骑了青骢马,来到乾元山。乾元山有结界,他不得进。只得在山下搭了个茅草屋,先行住下,指望着什么时候殷夫人和哪吒下山,能见上一面。
哪吒和殷夫人在山上修行,很少下山,因此李靖在山下等了许多个年头。也未得见。
元始天尊眼见着封神之战已结束,跟玉帝那儿该有个交代了。只是不知姜子牙还在磨蹭什么,迟迟未到封神台封神。一干魂魄都要闹将起来了。
这晚元始天尊便给姜子牙托梦了,梦中叫他速速前往封神台封神,莫再耽搁了。
姜子牙翌日起来,回想梦中之事,心下清明。遂跟武王辞行,骑了四不像前往封神台。
封神台在西岐岐山之上,是封神之战开始前,元始天尊特命姜子牙建造的,中间矗立着一根四方神柱,上张挂了一张封神榜。
一座封神台庄重巍峨,威严赫赫,台下早已聚集了商周大战中身死的三百多名将士的魂魄。看守封神台的正是姜子牙曾经劝说过的游魂柏鉴。柏鉴接引了榜上有名之魂魄入了封神台,便不许他们再出去。这一场封神之战历经十年之久,那些早死的,在封神台无事可做,非常无聊,已经等得颇为不耐。何况又都曾是将领,脾气火爆得很,在封神台下吵吵嚷嚷,乱成一锅粥。难为柏鉴还得不时地安抚他们。
敖丙来得挺晚,一来就碰到了好些老熟人。比如黄天化父子,龙吉夫妇,邓婵玉夫妇,杨任,韩毒龙,薛恶虎,千里眼,顺风耳,当然,除了杨任,千里眼,顺风耳,其他那些都不认识他,因为他在军中很少以真容示人。他们认识的是何大夫,而不是敖丙。
敖丙进入封神台时,自然引起了一阵骚动。这些魂魄已经待得无聊死了,但凡有个新人来,都能激起他们强烈的好奇心。纷纷看过来。也有在想着是不是自己认识的,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来的是谁。许多人也是来了之后找到了自己同伴。然后彼此凑在一起,开始诉说自己是怎么死的,死得惨不惨。
千里眼、顺风耳跟在梅山七怪身边,一见敖丙进来,不由乐得大叫,“哎哎,是当家的!”
梅山七怪正互相说着话,忽听他二人指着一处怪叫,不由都看过去,原来是一条龙,倒与他们挺合拍。这里面除了他们几个精怪,大多都是人,要么是凡人,要么是仙人,人跟人都分帮派,何况人跟妖了。自然妖怪一处,人类一处。人类中,仙人一处,凡人一处。总之大家都是寻找生前认识的凑在一块。
袁洪还未说什么,白常昊就忍不住先嘲讽:“哟,他什么时候成了你们当家的了?难不成我们死了之后,你们两个狗东西又重新认了主了?”千里眼顺风耳被说得不好意思起来,一时嘴快,就喊出来了,谁成想,正主在呢!
苟戴听白常昊说“狗东西”,不由咳嗽了一声,道:“六弟,外人面前好歹给我些面子。说什么狗不狗东西的……”苟戴最不满人类的一点就是,骂他的话太多了。狗可是人类最忠诚的朋友啊,你们这帮没良心的。骂起狗来,一个比一个狠。
白常昊看向苟戴,轻哼了声,一时也没了言语。
敖丙听到有人喊当家的,看过来,见是千里眼顺风耳,便走了过来,跟他们打招呼,“你们也在这里啊。”说着,又对他们旁边正看着他的梅山七怪点了点头。
敖丙举止端庄,温文有礼,又长得俊俏,白常昊不由多看了两眼,苟戴见白常昊一直盯着人家看,不由捅了捅他,“看什么呢?”
白常昊感叹道:“长得真是俊俏。”
苟戴:……
牛大升看了看敖丙,又看向白常昊,道:“确实比你老六俊俏多了!”
白常昊不满地嗤了一声。袁洪,朱子真,吴龙,杨显在旁光看着,倒也未说什么。
千里眼顺风耳对敖丙道:“当……你怎的也来了?国师大人没保护好你,你也死了?”
敖丙一听提起这个,不由有些尴尬,道:“这个说来话长。”
白常昊道:“没事,慢慢说,咱们有的是时间。”
敖丙看向他,又看向千里眼顺风耳,“这位是?”
当下千里眼顺风耳便把梅山七怪介绍给了敖丙,又将敖丙介绍给了他们,彼此之间都是认识国师大人的,自然切入点便是申公豹了。
敖丙告诉他们:“申公豹已经被拖去填了北海眼了。”
梅山七怪都有些惊讶,“何人可以将国师大人……”
敖丙道:“是他师父,就是那位……”
袁洪大概知道是哪位,但他不说。其他兄弟则一头雾水。敖丙不知此时算不算机密,也不敢乱说,就暗指了一下算完事。
杨任见了敖丙,不由朝他走了过来,对他道:“何大夫,你怎么也来了?那哪吒他……”
敖丙看到杨任,忽觉格外亲切,这是一位和善的老者,是一个好人,跟泛泛之交的千里眼顺风耳自是不同的。敖丙对他的感情也不一样,因为杨先生是知道哪吒的,还和哪吒共事了许久,杨先生和自己有共同在乎的人。敖丙心内因为感动差点泪目,喃喃道:“我其实早就死了。哪吒他也知道的。”
梅山七怪一听提起哪吒,不由都看向他,道:“你认识哪吒?”
杨任对梅山七怪并不陌生,但不欲与他们多说,而敖丙此时也不想多理会他们,敖丙礼貌地道:“都在军中,自然是认识的。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了。”
敖丙说着对杨任道:“杨先生,我们过那边聊吧。”
杨任点了点头,便和敖丙走到一边去了。
牛大升一听哪吒的名字,就恨得破口大骂:“哪吒!那个该死的哪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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