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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尴尬,不知道要走还是要留,只得轻声唤道:“好巧,四叔怎么也?在这儿?”

“一点都不巧,本王等你一晚上了。”

顾铮抬腿上前几步,伸手将李明舟肩头的碎叶拂去,瞥了一眼李璟逃窜的方向,淡淡道?:“你现在可真听老九的话,他?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晚上这出戏,也?是你们设的?”

李明舟赶紧摇头:“才不是,我跟九叔刚好路过而已。我其实什么?也?没看到。”

“那总该听见什么?了罢。”顾铮伸手,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李明舟的耳朵,“本王发现,你还真的是长大了。翅膀硬了,本王说什么?,你都不听了是么?”

顾铮拧得不重,一点也不疼,像是长辈宠溺晚辈那样,李明舟心?脏狂跳,跟打鼓似的,既喜欢顾铮和他?亲近,又害怕太过亲近了,遂低声道?:“四叔,你生气了?”

“这有什么?可生气的,小孩子家,搞点恶作剧,闯点小祸很正常。”

“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你在本王这里?,不管多大都是小孩子。”

顾铮松了手,抬腿往前院去,李明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特意往顾铮的腰上瞥了一眼,忽问:“我送的玉佩,四叔为何不佩戴?难道真的一点也不喜欢?”

“你送的就必须要时时戴在身上么??”

李明舟道?:“那当然了,四叔送我的东西,我都是时时刻刻戴在身边的。四叔也?该对我如此啊!”

顾铮却道:“哦,长孙殿下好大的忘性,此前才把本王送的令牌转手送给别人了,这就不记得了啊?”

“我没送,就是借!”李明舟赶紧辩解道?:“九叔问我借,我能不借么??那可是我的亲叔叔啊!”

他?追过去一步,伸手拽着顾铮的衣袖。顾铮顿足,回身看他?:“你干什么??”

“四叔,这几日,你对我好冷淡,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

“没有,你很好。”顾铮不动声色地将衣袖收了回来,“戏也看够了,宴会要开始了,你若再不同本王过去,岐王该怀疑你是不是在他府上走丢了。”

李明舟手里?一空,上等的丝绸缎子从指间擦过,只留下了丝丝冷意,他?愣了一下,点头应了声好。这才亦步亦趋地跟顾铮回了席位。

场上莺歌燕舞,人影幢幢,李璟估计是怕顾铮逮他,老早就跑没了影,岐王在朝中素有权势,宴上坐了不少朝臣,其中穿插着不少貌美侍女,远远望过去一眼,倒像是聚众淫|乱的场所。李明舟才刚一落座,场上原本唱着昆曲的歌姬便退了场。

换了一波舞姬上台献舞,李暄笑着同萧情道?:“本王府里?的舞姬都是从小受到严苛的训练,通常只有十三四岁便出来献技了。虽说不能同长公主的舞姿媲美,但也?算是难得一见。萧君主觉得如何??”

萧弦雪天从玉台上跌下来,将腿摔断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李暄这般将南楚堂堂公主同几个低贱的舞姬对比,焉知不是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嘲讽一番。

场上众人皆闭口不言,只静静旁观,李明舟抬眼瞧过去一眼。

萧情笑了笑,上半身慵懒的贴着椅子坐,神色轻佻傲慢,慢条斯理道?:“末等之流,如何?能同我妹妹比较?在我们南楚,若有奴婢敢染指主人,那可是杀头的大罪。我妹妹即将同宁王成亲,日后便是大皇室宗亲女眷了。天底下有几个女子敢在她面前不敬的?”

李暄含笑道?:“本王虽不知南楚是何等的风俗,但在我们大魏,但凡宗亲女眷,皆是自重自持,无论何时,也?不可在众人面前抛头露面。更莫说是献技的。长公主的舞姿过人,果真不是普通的舞姬能比的。可惜,天妒红颜,竟折了双腿,当真是可惜至极啊!”

这话说的可谓是难听至极,无论是谁听到这番话,都会忍不住阴沉着脸,更何况萧情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受人欺辱的质子了,当即眸色一厉,目光灼灼地盯着李暄。

“不说话说回来,当初萧君主来大魏做客,倒是未曾相识,可惜了。今日本王作东,大家不醉不归,请!”李暄说着,当场饮下杯酒。

萧情忽笑道?:“光是喝酒有什么?意思?不如玩点有意思的助助兴。”

“哦?萧君主有什么?好的主意,不妨说出来让大家开开眼界?”李暄笑道?。

“听闻大魏素来军令严苛,晋王殿下又御下有方,若有违军令,定斩不饶。”萧情话风一转,目光灼灼地盯着顾铮,“今日我们不妨玩些行酒令,不论尊卑,谁若是输了,就要受罚。不知各位意下如何?啊?”

“这……”李暄面露迟疑,似乎在考究萧情到底在玩什么?把戏,须臾,才问:“行些诗词歌赋?”

“诗词歌赋有什么?意思?我是个粗人,向来只喜欢舞刀弄枪。”

话音刚落,萧情手中的白玉箸飞掠而去,直直钉在了顾铮的桌前。众人惊闻变故,神色大变,李明舟险些霍然站起身来,被顾铮从桌下探过来的一只手按坐了回去。

顾铮神色很淡,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地轻声道:“萧君主好大的雅性,既然如此,那本王就尽地主之谊,陪萧君主玩上一玩。”

“还是晋王殿下爽快!”萧情抚掌,却听李暄问他:“比投壶还是……”

“投壶太小家子气,自然是比射箭!”

如此,李暄微沉着脸挥手下去,不消片刻场上便清整出来,数十只箭靶并排立在一处儿。宾客中不乏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虽不会射箭,但左右围了一大群人。

萧情一马当先?,接过侍卫递过来的长弓,看似轻飘飘的一箭正中靶心,人群中传来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他?笑眯眯道:“这弓箭不太顺手,射偏了些许,若是寻常时候,应该再往中间靠上一点。”

用手比划了一个几乎看不真切的距离,顾铮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不错,晋王所言极是……”萧情手指勾着弓,神色带着几丝玩味儿,把目光落在场上,“所以,下一个谁来?”

李暄脸色难看,自然不会亲自上场,对着身侧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个小将领站了出来,拱手道?:“在下王猛,正属八品宣节副尉,今日斗胆讨教了!”

语罢,直接提弓拉弦,动作一气呵成,李明舟站在顾铮身侧,抬眼望去,余光忽见萧情手里?捏着什么?东西,心?脏猛然跳了一下,那箭便冲着靶心射了出去,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道?黑影儿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将箭头打偏,莫说是靶心,就是连箭靶都没碰到,直接扎在了树上。

“你……你使诈!”

萧情两手一摊:“我如何?使诈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使诈了?”

王猛是个粗人,哪里比得过萧情,争辩了几句,立马败下阵来,李明舟侧过身子,压低声音道:“四叔,他?使诈了。”

顾铮淡淡应了一声,并未多言。

却听萧情又笑道?:“兵不厌诈,你既是什么?八品的什么?宣节副尉,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王猛怒道?:“你!”

“退下!”李暄即时出声呵斥,“来者为客,不得无理!还不快退下?”

“是,王爷!”

王猛才拱手要退,忽听萧情道?:“他?这局便是输给我了?”

李暄忍着火气,沉声道:“自然。”

萧情又问:“他?是王爷的手下,那到底是他输给我了,还是王爷输给我了?”

此话一出,场上众人神色大变,连李明舟都忍不住皱眉道?:“这个萧情,委实太狂妄了些。”

李暄铁青着脸:“自然是他!箭是他射的,输了也?能怪本王不成?”

又冲着王猛呵斥,“还不赶紧出列,把那酒喝了!难不成还要本王替你担着?”

“王爷!分明是他使诈在先!”王猛也?起了几分薄怒,手指着萧情道?:“有本事就真刀真枪地干一场!不要像个娘们一样躲在后面!”

萧情脸上的笑意以肉眼可见得速度褪了下来,顾铮眉头一皱,忽然一侧身将李明舟护在身后,右手掩着他?的双眼,低声道?:“明舟!不要看!”

李明舟还未反应过来,眼睛便被一双温凉的手捂住了,耳边随即传来刀刃出鞘的声音,以及一声闷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人群中发出惊叫:“来人啊!宣节副尉死……死了?”

“四叔,怎么回事?他?怎么死了?”

顾铮手下按紧了些,不让任何?一丝血色透进去,“没有谁死,你别怕。”又对左右呵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清理干净!”

侍卫们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慌慌张张地将尸体拖了出去,地上还淋漓着血迹,舞姬们吓得瑟瑟发抖,缩在墙角战战兢兢的。

“萧君主这是何意?拿岐王府当什么?地方了?”李暄暴怒道?,“本王好心好意宴请你过来,你竟不懂遵守主人家的规矩!好生无礼!”

“王爷莫恼,不过是行酒令而已。”萧情将染血的剑插回剑鞘,随手往侍卫怀里?一抛,笑着道?:“咱们可是有言在先的。行酒令便是行酒令,不问身份尊卑,输了就得受罚。军令如山啊王爷,这种事情也?是嘴上说说就算完事的么??”

“你!”李暄伸手指他?,突然被呛的哑言,但又不可为了这么?点事情就当场同萧情撕破脸皮,余光瞥见顾铮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哄李明舟,当即更怒:“老四!你好歹说句话!一整晚都没听你说过几句!还有明舟,你老是缠着你皇叔作甚?”

李明舟被当众提了名字,才一能看见东西,几摊鲜红便映入眼帘,他?刚要开口说什么?,就听顾铮道:“才输一局,王爷怕什么??下一局再赢便是。”

“如若不然,下一局你来?”李暄试探着问了一句,像是怕顾铮反悔似的,赶紧对左右道:“快!将弓箭给晋王送过去!”

顾铮不可置否,当真是提了弓,随意试了两把,发出铮铮的清响,李明舟担心?萧情待会又要作妖,遂上前一步轻唤:“皇叔。”

“嗯?”顾铮抬眼看他?,一双蓝琥珀色的眸子在夜色下,显得极其温柔深邃,“你也?想试试么??”

李明舟点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一本正经:“明舟年岁尚小,若是输给了萧君主,也?不会惹旁人耻笑。这局让我来罢。”

李暄迟疑道?:“明舟,这可不是你平时读书写字。你会射箭么?平时宫里?有教么??”

李明舟坦诚道?:“着实……不大会。”

“……”李暄赶紧冲他招手,“那你快过来,莫伤到你了!”

“无妨,不会可以学,谁也?不是与生俱来就会每一件事情的。”顾铮抓着李明舟的手扶在弓弦上,贴着他?站着,声音又低又沉:“腰挺直,左手攥紧了,右手发力,目视着前方,你的目标就在那里。”

顾铮天生就有一种魔力,似乎所有人都觉得他?神通广大,无所不能,遂都敬而远之,甚至是退避三舍。李明舟渐渐把跳动如雷的心?脏放了胸腔,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靶心那抹鲜红。

“明舟,本王要松手了。”

话音刚落,顾铮就带着李明舟射出一箭,这一箭势如破竹,火速飞掠而去,几乎在同一时刻,萧情故技重施,将藏在手心?里?的金扣子充当暗器打了过去。

顾铮神色极淡,脚下一动,第二支箭就搭上长弓,直接攥着李明舟的手射出了第二箭。他?动作极快,快到李明舟没有任何反应,两箭都射出去了。

一箭正中靶心,另外一箭则是当场穿透了金扣,萧情神色陡然一变,冷笑道?:“好你个顾铮,居然连射两箭!你违规了,这局你输!”

“错,应该是三箭!”顾铮毫不迟疑,跟变戏法一样,又长又细的箭羽在指尖跳跃,而这一回,他?瞄准的目标不是什么?箭靶,而是萧情。

李暄忙道?:“老四,大家游戏而已,点到为……”

“嗖——”

顾铮的第三箭穿透了话音,几乎毫无阻拦,瞬间便划破夜空,萧情本就会武功,可未曾想到顾铮居然敢众目睽睽之下出手,更加没想到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当即迅速往后跃了一步,脸一偏,箭羽擦过面颊钉在了身后的柱子上。

“顾铮!你居然敢偷袭!”萧情勃然大怒,一把折了箭羽往地上一掷,“行酒令便如同军令,你如今虽是王爷,但你出生军营,竟连点法度都不知?”

“何?为军令?何?为法度?萧君主竟敢站在大魏的国土上,同本王讲军令法度,好大的胆子!”

顾铮将长弓取下,随手往侍卫怀里?一丢,这才冷笑道?:“你既知事贵应机,兵不厌诈,就该知晓兵贵神速,机不可失。方才那一箭,若是本王亲手射,你就不会有机会同本王讲什么?狗屁东西了!”

场上一片死寂,众人纷纷屏息凝气,沉默不言,萧情脸色越发阴沉,眉头皱成很深的沟壑,李暄原是暗暗拍手叫好,此刻也得出来打圆场道:“好了,好了,行酒令而已,不过是供大家玩乐的。何?必动真格?本王才从外头寻了个宝贝,正好让大家一同过来观赏!”

李明舟从未听过顾铮嘴里吐过什么?污言秽语,当即便猜测他?是有些生气了。可萧情说话一向如此,顾铮也对他爱搭不理的,根本没有生气的必要。真要说起来,可能就是当场杀人,让好好的宴会见了血。众人的目光都被李暄引了去,李明舟凑上前,两手捏住顾铮的衣袖。

“四叔别生气,为了他?那种人,不值得的。咱们只需陪着,不撕破脸皮就成了。”

顾铮抬眼看他?:“你哪知眼睛看到本王生气了?”

“……”李明舟谨慎道:“四叔从前……从未说过这种话的。”

顾铮不可置否,须臾才道?:“你若不喜欢,不说便是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没兴趣看李暄在前面装腔作势,可一时半会儿又走不得,场上多是一些朝臣,萧情又惯会笑里?藏刀,他?若再一走,指不定要出什么?事。

索性就拉着李明舟回了席位,打巧李璟从外头转了回来,一见顾铮就跟耗子见到猫似的,撒腿就跑,顾铮呵道:“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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