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一朵桃花（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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茯神和明朝的关系，就从一个宋朝的蹴鞠开始了。

蹴鞠是圆形的，地球也是圆的。

天圆地方之说，自古有之。大概，圆真的是一种神奇的形状，能让鱼都明白了生命的意义。

但就像单一物种成长的必然，当它进化了就会产生个体对群体认同感的追求。

公元1368年。

茯神突然有了一个念头。

它想走上岸，它想去去看看此时人类们是怎么生活的，包括身处这个时代的那位明朝皇帝。

因为，蹴鞠告诉它，皇帝也是龙。

那么，茯神和皇帝大概是属于同类的，它也许可以去认识一下皇帝是什么人。

但要做到这点，它就首先要变成一个‘人类’的模样，以及拥有一双腿。

鱼要改变骨骼去变成灵长类，是有点不可思议的。

但试想一下，恐龙时代的生物不也经历过这种奇迹转变么，脊椎动物从水生到陆生，最重要的问题，永远不是外形像什么生物。

而是你要学会走上岸去呼吸。

茯神那年想去见一眼皇帝，唯一要克服的正是这个问题。

至于，它是怎么长出脸，手，腿的，这在当时来说一个谜。

但在他能去触碰水面感觉温度，看到浸没在水中的双腿时，上岸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

所以，当茯神终于拥有了类人面孔。

此刻的明朝政府也用一件事开启了他即将第一次前往陆地的契机。

……

公元1377年。

史称建文帝，也就是朱元璋孙子的那位小皇帝被自己的亲叔叔赶下了历史舞台。

明成祖在南京夺下了皇位宝座，人类社会目测又发生大震荡了。

在这个关头，民间有说法，说建文帝未死，而是乘上大船带着传国玉玺去往海外了。

明成祖自此留下终生的心结，几次三番以出访的交流名义前往未来的新加坡，印尼等地想要寻回帝王象征。

要知道，南京地处内陆。

一千年前的茯神要从古代中国的南海走着去南京看看皇帝长什么样，本来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可他当然也没那么蠢，他早就想好该怎么计划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走出南海的旅行了。

这也使他在接下来邂逅了一条来历相当传奇的大船——那正是明成祖派往南阳的政府船只之一。

当时茯神还不会说人类的语言。

但有位被其他船员们叫做三宝太监的人类却对眼前这个黑发少年产生了莫大的好奇。

在三宝太监看来，茯神第一次在南海出现的画面，异常像一场古人记载的神话。

因为，当明人们用望远镜发现他时。

这个一语不发的少年竟是坐在一条鲸鱼背上的。

他随海风蔓延的黑色长发盖在了脚背上，拖入了海洋中，一只手还有点孩子气地在玩一个球。

他身上没一件衣服。

但他是黄皮肤，黑眼睛。

这种英气，健康，属于汉族人的外貌是很符合一个明朝人眼中的少年。

可也是这么一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少年。

在他盘腿而坐的身体/下方，竟是一条近十二米的黑色大鲸鱼在一动不动着，好像天生活着听从于这个少年的命令般。

当这个坐鲸背上的黑发少年抬头发现了船只后。

他竟然还抬起一只手对政府派来的大船表示自己要上来，根本也不怕人。

这帮人类还是太年轻了，不懂这位‘小爷‘其实才是一位真的大爷。

所以当此时个性很拽，未来更拽的‘南海第一大爷’上来后，他把蹴鞠丢给了三宝太监，又朝着远处南京的方向示意想去玩玩。

船员们都很震惊。

但眼前南海中央都是水，目测连礁石都找不到一块。

福建广东离这里又至少有数千海里，这个少年是谁，见多识广的三宝太监都无法用常识来判断。

但从他能驱使鲸鱼，不会人语这一点来看。

搞不好他也许就是成祖心中想寻找的宝物吧。

那个丢失的玉玺找不到也无所谓了，只要能将这个骑鲸少年一起带回南京，也许三宝太监就可以无愧于帝王了。

后来的事，证明三宝太监猜对了。

因为，当他对少年一路照顾有加，教了语言又带去首都后，成祖见到茯神后果然也大悦。

说来很神奇，虽然少年的身体是脱离了大海，这里也没有十几米大的大鲸鱼给他玩了。

但是，他还是有在灵长类看来很神奇的能力。

他的大脑，竟然能够奇迹到预测至少未来三天后的天气。

无论是要下雨，要打雷，下雪，少年都能一清二楚，甚至，他可以在水里不呼吸，仿佛生来活在水底。

这种能力，足以令成祖都认可眼前这是一个神仙下凡了。

这位帝王总共才四个儿子。

他为了表达对少年来到南京做客的内心欢喜，竟认他做义子，起名福神，是他的第五个儿子，享受称天子为父亲的尊荣。

成祖的儿子都是真正的皇子，只有这个义子来历最传奇，名字也最奇特。

可就像是人和鱼的思想不可能一致。

对于少年来说，成祖尽管对他十分包容，客气，算是放下古人们的阶级感了。明朝，也真的是一个真心欢迎他第一次上岸做客的朝代了。

但他当初上岸想论证的某些东西，其实还很遥远。

因为说到底，在他见过成祖本人后，他就发现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龙。

他只是一个没有毛的灵长类。

茯神对灵长类没有任何意见，他自己也挺像猴的。

但说实话，眼前的人类看似好像很努力进化了。

可他们的大脑好像还是比较容易满足，满足于还算现今富裕积极的社会环境，不会去怀疑未来有一天，世界会一下子崩塌。

就像，旧时代的百姓会认为帝王是真龙天子，成祖自己也认为自己很特别一样。

——茯神反而一直觉得成祖很普通。

在一个始终被封建帝王统治下的社会，大家果然还是坚信帝王是一种能够力挽狂澜的生物了。

但茯神不是人。

他的心中无法产生对王权力量的认可。

在他眼里，帝王不是那个救所有人的人，如果帝王是，前面的时代也不会从此消失了。

真龙天子并不存在，他相信只有进化。

所以，茯神甚至连找一个机会告诉成祖一句实话。

诸如，你天天琢磨着把家搬去外地是为了百姓好，这点我懂，但要是哪天末日一来，大家肯定还是一起死。

这种话，茯神才不会说，成祖还挺喜欢他这个便宜儿子，主要就是因为他长得帅，人也聪明。

不过，他也没叫过成祖一声父亲。

这世上谁也都别想做他的爹，他让别人叫他爹他倒是可以稍稍考虑一下的。

所以，茯神总才认为，皇帝和他根本不是同类。

他们的大脑波段都不是一致的，茯神想明白后也就没兴趣继续这种生活了。

皇宫，权利。

做过一个皇帝的儿子。

对于茯神来说，还不如他当初一个人在鲸鱼背上躺着玩水想下一步该怎么进化的日子有意思。

所以，当他后来从南京发出还在南海时的‘声音’，又唤来自己那帮‘小跟班’和他一起离开的那天。

曾经的那个少年也真的相当无情，连句招呼都没打。

据后来的传说，那一夜，神秘少年是靠骑一条鲸鱼‘飞’的办法永远离了南京。

可明朝人类们永远不明白。

一条十几米的鲸鱼是怎么从来到南京的，难倒眼前的地球上还真的有会飞的巨大鲸鱼吗。

不过，彻底玩够回南海的某个少年还是做了一件算回报的事。

他留了句话，他建议成祖要是还是想搬家，就把家搬去北京吧。

虽然，过程肯定是麻烦，但那里接下来二十年的地质环境其实更适合人类发展，也不容易地震。

然后，他就这么‘游’回南海了，后来连明朝人都很少看见他了。

因为，茯神这一走，他把名字都改了。

他不是什么福神，他每次出水看到的场景都只是死人和末日。

福这个字他根本用不上，不如起个自己喜欢的，就叫茯神好了。

这样好像听上去更帅一点。

但说到底，茯神和人不一样。

人类从目前来说，也根本理解不了他大脑中在想什么。

这些人类对自己再好，茯神也觉得他们没必要在一起生活。

在茯神的眼中，一双眼睛能看到的东西真的还是太表面了，它们远远比不上心里的感觉来的更吸引自己。

所以，他要的‘心’根本不是眼睛能看到。

他要的……是一颗和他一样的心。

那种心和心之间，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就不会再想要错过的感觉，才是少年茯神想要的。

也是从这一年开始。

茯神养成了一个和他那位便宜亲爹成祖一样的爱好，他也开始爱在南阳地区的深海寻宝了。

他好歹当过几天皇帝的儿子。

在这世上的好东西，他这双眼睛真的见过太多了，所以南海底下的那些东西，他大多没有兴趣。

但对于这个‘宝物’的定义，当时连少年氐人龙自己也搞不清楚。

但当他一个人在如此庞大无边的海洋中找啊找啊，他又把一个王朝给直接找过去了。

公元1644年。

明朝灭亡了。

茯神在这个过程中，已经很久没和人类发生接触了。

但私下，他还是偶尔去留意这个朝代本身的历史进程。

他尝试认识过不少后来被记载在历史书上的明朝人。

这些人中有的一个和三宝太监一样姓郑的。

还有，一个跑来广东做官的海南人。

但往往，少年茯神也不会和他们很长时间地做朋友。

因为他这人太任性。

他既然觉得自己很优秀，当然也就没必要有朋友，一般人在他眼里甚至连个球都不算。

他坚信，只要他继续进化，他永远就是一个不会死亡，失败，哭泣的海洋桀骜少年。

但说到底，他是当过几天人的。

哪怕是不觉得自己是人类。

可他偶尔也会在梦中奇怪到看到那些早已经死去的百姓，官员，天子的亲切面孔。

什么是想念。

亦或者什么是情感。

当时的少年茯神丝毫不懂，他也毫不去珍惜。

可要说，这一次的朝代灭亡最后对茯神来说最大的影响，大概就是这个朝代在历史上的毁灭，和以前几次的情况有点不一样。

明朝的毁灭。

竟然就和以前的茯神总是去为自己的进化担心时所想的一样……

是因为，毁灭于一场地球背后隐藏的大灾难。

那一刻，明人大概终于明白帝王无法保护自己的生命，唯有自己才可以了。

但事实上，这也已经来不及了。

可也是这一场的明朝末年小冰河时代，把少年茯神那时候心中还有的全部自信心原地摧毁了。

他以前总是觉得自己很厉害。

靠着自己的双手已经打得过鲸鱼，也不怕鲨鱼，甚至还去过人类社会学习了文字和语言了，要是再有灾难和战争发生，他一定是一个可以做到出现救所有普通人的人了。

他终于不是普通的动物，是一个和地球上所有物种都不一样的物种了。

但令……当时的氐人龙少年没想到的是，他却亲眼见证了一场根本不可能由个体来挽回的毁灭性天灾。

其中，到底还发生了什么。

生活在未来的人类已经不可能懂那个南海少年的心情了。

但1644年之后。

茯神，就和后来的人类一起从此消失在了南海的海面上。

可这个故事如果真的到此为止。

其实也就不会有2021年2月2日的那个晚上了。

听。

你耳边来自水里的声音好像一个个咕咚，咕咚的气泡在召唤你的耳朵去聆听下去对不对。

是的。

没错。

这就是海洋正在唤醒你的本能，我们所有人当年都来自于同一个地方的本能。

2021年2月2日那天的晚上。

整个地球上的人都听到过这种本能的声音，但那又是在一种什么样的前提下发生的呢。

这一切的开头还要回到……

……

中国，广东。

2021年1月31日。

……

2021年

1月31日

珠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