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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模糊了周边的?一切。

风动,叶落。

寒冷的晚风兜进了衣领,游走在温热的肌肤。温延的?面容冷白,,眼眸轻颤,氤氲着似有似无的?水光,她削薄而干燥的嘴唇轻轻翕动,视线抬起,又收回。食指轻轻摩挲指腹,默了会儿,声音顺着唇瓣飘出,暗哑低沉,“对不起。”

邱尤心头一震,眼角上扬,对上温延的?视线后,又惊慌地收回了。

顿了会儿,她垂下了脖子,轻声问,“为什么要道歉?”

温延的?眉眼蕴了一层朦胧,看不真切。她站在原地立了会儿,揣在兜里的?手指微动,随即迈起脚步朝邱尤走了过去。

三步,五步。

沉稳而又坚定,最终停在了邱尤的?面前,彼此相距有半米。她的眸光磕着隐忍,直直地望向对方,“我喜欢女的?,这件事,我没有想要刻意隐瞒。”她抬眼望了望邱尤的?反应,收敛唇角,又继续说,“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

邱尤心口莫名发紧,耳尖冒红,她紧张局促地端坐在长椅上,膝盖并拢,脚尖朝平。她两手握着,手指搅在一起,复杂的?情绪在胸口窜动不停。

亲耳听到温延说出的话时,感觉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她的呼吸急促了些,有些缓不过来,‘温延喜欢女的?’这个念头在心里头一直打转。忽地,她从中咂摸出一丝希冀,这样的话,她是不是也能试着去追求这个人。

老脸一红,她咽了咽喉咙,止住了这种发散的思想。

温延等了会儿没有得?到回应,有些心慌,她上前错开一步,脊背微弯,压低上身,半蹲着,与邱尤的?视线碰撞,低着嗓音追问,“你会介意吗?”

她的呼吸不可察觉地放轻了,有些害怕邱尤的?回答。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她的?性取向,但她不在乎,只有邱尤,这个人不一样。

邱尤微仰着头,眼眸余光里全是温延的模样——那人的?眼睛黑白分明,澄澈干净,眸底蕴着星碎光点,这会儿专注地盯着自己,隐隐带着紧张。

邱尤眼睫轻颤,呆呆地张着嘴巴,一呼一吸之间全是冰冷的气息,愣了半晌,摇头,“不会。”

温延的?表情在这一刻倏地放松了,她紧攥着的?手指松了力?度。她挺害怕的?,要是邱尤觉得?恶心了,想要跟自己离远点,那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夜风偏凉,温延一头乌黑支棱的?短碎发随着风吹得往后扬起,清淡的路灯落在她的?脸上,干净温顺的?眉眼极为耀眼,嘴唇苍白干燥。

邱尤伸出手捏了下温延身上薄薄的?单色睡衣,眉头微敛,语气担忧,“就穿这样下来,不冷吗?”

温延微微挽起唇边,轻柔地笑了,“不冷。”

月色清明,轻薄如?纱。

她们并肩走在了小区过道上,淡黄色的灯光将她们的?身影拉长交叠。邱尤抽了抽鼻息,把手揣进了兜里,指尖在掌心里掐了掐,忍不住问,“那个人…说要复合,你会同意吗?”

温延站住了,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邱尤说的话,立马摇了摇头,“不会的?。”

邱尤脚步未停,径直走在温延的前面。低头,没忍住,唇角柔和了弧度。

**

接到邱尤电话时,季小沫正在家里和老妈打持久战。

坐在床边的中年妇女早已被生活拖累的浑身是毛病,稍微运作起来,上下都不是个痛快,但她泼辣的脾性依旧不改,张嘴便是刺人的?獠牙,“你要想跟那个人好,你可先杀了我吧。”

季小沫鲜少哭鼻子,在她看来,这操蛋的?生活,她估计连呼吸都是错的?。从小到大,她就一直为了活计在拼命,她似乎没有过属于自己的?生活,好不容易,看上那么一个人,对眼了。这下子,又被一口否决掉了。有时候,她真挺恨的,恨自己怎么就来到这么一个家庭。

她的眼眶早已哭红,腮帮子抹好的?脂粉被眼泪冲刷成条条道道,晕花一片。她咬牙硬气回复,“你要想拆掉我们俩个,你也等着给我买棺材吧。”

屋子里爆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尖叫,她妈一双粗糙的?老手揉在乱蓬蓬的头发上,啊的?一声,高声狂吼,“这杀千刀的?生活,就这么让我去了吧,我也没必要活着了,只怕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啊。”

季小沫鼻子一酸,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那她呢?

她又特么地做了什么孽?

从小要爹没爹,只有一个神经不太正常的妈。她能好受到哪里去?她的脑子里充斥着乔成这么个人,心疼得无法呼吸。

客厅里乱成一片,碗筷碎了一地,桌椅翻倒横竖,灰暗的?泥土地浮着细小的尘埃,飘飘扬扬,堵住了流动的空气,逼得人喘不过气。季小沫伸出干燥的手指揩去眼角的?泪水,回了房间。

手机界面浮现着一个未接电话,是邱尤刚刚打过来的。她手指一顿,先是打开微信看了眼,乔成依旧没回信息。她心头发乱,慌得?坐不住,摁了语音通话拨过去。

一连拨了五六个,终于那边响起了一个低沉温润的?男声,“小沫?”

哭了太久,喉咙已经有些干哑,季小沫咽了咽唾沫,试图使自己的?嗓音听起来正常些,“你在忙吗?”

乔成‘嗯’了一声,问,“你怎么了吗?”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季小沫仰起头,倔强地把泪水逼了回去,嘴角咧出了难看的?幅度,挤出一个笑容,“没呢,就是想你了,给你打个电话。”

乔成轻声笑了起来,青涩而又真挚地说,“我也想你了。”

季小沫皱着的?眉头一展,心头一松。她觉得?,似乎只要乔成仍然在身边,那不管前边的路有多难走,她都会坚持下去。

乔成工作忙,连接电话的?几分钟都是需要挤出仅有的?空闲,两个人聊了没几句,便匆匆挂了电话。季小沫坐在床上愣了会儿神,才又给邱尤拨了号。

从小到大的?伙伴,之间便没有那么多的?含蓄了。一接通,她便呜哇一声哭出来了,连带着这几天来的担忧和委屈倾泻个一干二净。

邱尤握着手机,满脸的呆滞,“……”

她的本意是想来跟小鸡子诉个苦的,可现今儿,是怎么个情况?

等人哭够了,邱尤才轻声问,“你怎么了?”

季小沫打起了嗝,一抽一抽的,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讲了出来,声音染着悲痛,“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邱尤也头疼,季小沫她妈谁不晓得?,那是一个偏执又倔强的女人,打定的?主意就算是天塌了也未必能使她有所转变,事?情卡死在这个关口,过不去,两人的?感情也基本没戏了。她只能安慰的口吻,“毕竟是你亲妈,你软磨硬泡,看她能不能放宽态度。”

季小沫摇了摇头,“算了,她要是能放宽态度,也不至于死守着这个烂家几十年了。”

邱尤没声了,她挺替季小沫感到委屈的?,任谁摊上了那么个家庭,都没法挨得住。

两个人聊了一个多钟头,话头里外都在想法子能够搞定她妈的?思想工作,最后邱尤无奈了,说,“归根到底,你妈就是看不上人家没车没房么?那你就再给乔成一些时间,手上有些资本了,再跟你妈谈这门事儿,不就得了?”

季小沫恍然,吸了吸鼻涕,“哎,大邱,我觉得?你可真贴心。”

挂了电话,邱尤坐在沙发上,怅然若失,这么一搅和,她心里头装着的?那件事?,似乎缓和了许多。她将手机旋在手掌里,轻轻抛动,小鸡子平时看起来挺胆小的,但是遇到感情的?事?儿,却一点儿都不马虎。她自个呢?

她手托腮,搁在桌面上,琢磨着。

温延近些天也莫名地沉默了许多,视线总是时不时地盯在了邱尤的?身上,一旦对方看过来时,她又立马挪走了。她回到卧室里,随手打开了一本书,靠在床头,侧身坐着蜷起腿,柔顺的棉制裤子翻起了褶皱,露出了纤细白皙的?脚腕。

邱尤进来拿外套时,眼睛不小心瞄到了,视线停留了会儿,蓦地,想到了上回温延抓着自个的?脚,画面回忆起来,有些想乐。她眼皮子一掀,倏地对上温延的?视线后,心头一跳,耳尖开始冒红,吭哧讲话,“我进来…拿件外套。”

温延也愣了下,不自觉地坐直了,‘嗯’了一声,专注地盯着对方的动作。

外套挂在衣杆上,踮起脚才够得?着。邱尤脚尖一蹦,伸长了胳膊,腰间露出了一截,白皙精瘦,腰窝性感。

温延眼眸一颤,抿了抿唇,低头看书。

**

小饭馆停业歇息的前一天,邱尤作为老板组织了一场聚餐,那天一大早,她就骑着小电驴上菜市场里运了一大堆货回家,尽是一些新鲜的?海产品和脆口的蔬菜粮食。从饭馆开业到现在,大伙儿还没像现在这么正式地聚在一起过,氛围格外地好。

邱尤端起了酒杯,朝大家举了举,“虽然我们的小饭馆开业只有三个多月,但是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成长,这离不开大家的?帮忙。”她将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我先干了,你们随意啊。”

季小沫听得感动,一扬脖子,也喝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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