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浊世清流28(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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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阳州本就受了伤,爆炸发生时又待在源头附近,伤势颇为严重。
医院的紧急ICU亮了整整两天两夜的灯,好不容易才?保下他一条命来。
在修复舱里又泡了一整天,谭阳州总算恢复了意识。
他挣扎着动了动僵硬的手指,一睁眼就瞧见了近乎纯白的病房……和眼底青黑的邵流。
两人面面相觑。
谭阳州:“……怎么是你?”
邵流:“那你还想要是谁?”
谭阳州的眼珠子转了一大圈,也没见着自己记挂的人。
他只好哑着嗓子问:“娄清呢?”
邵流的脸色臭得不行:“关你屁.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了?”
谭阳州心里有些着急。
他还记得自己清醒时见着的最后一幕,那时辛复按下了操控爆炸的按钮,而他此刻在医院中醒来正好印证了那一切。
他心里担心娄清出事,嘴上却丝毫不服软。
“好歹也是生死线上一起走回来的,当然要关心关心了……她还好吗?”
邵流脖颈上青筋直跳,刚想骂他不知好赖,娄清就坐着轮椅进来。
后头还跟了好几个眼熟的人,谭阳州隐约记得其中一个叫做杜绥。
谭阳州一见到娄清,先前和邵流争执时的神?情立刻都收了回去,像被抓住开小差的学生一样,双手交叠着放在身上,安安静静地躺好。
娄清刚进来就瞧见他这不自然的姿势,纳罕地瞥了他一眼。
亲眼见到娄清还活着,谭阳州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大半。
他转而问:“辛复安装的炸.药应该分量很足,我合眼前好像还看见了火光,为什么我们都还活着?”
邵流不想见到他们俩聊天,赶在娄清前面给他解释。
“霍司令带人赶过来的时候就猜到他们会鱼死网破,提前准备了研究院新研发的移动式防护罩。那天在爆炸开始的瞬间,他同时开启了防护罩,及时救下了你?们。”
谭阳州也不知道霍司令是谁,大概听了个明白就算。
他接着问:“那辛复和欧正平他们呢?”
这次回应他的是娄清:“移动式的防护罩效力有限。他们没给自己留下活路,也根本没有求生的意识。”
谭阳州有些意外:“所以……”
娄清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这就是他们都已经不在人世的意思了。
说来都曾是叱咤一方的人物,着实?也令人唏嘘。
病房里沉默了片刻。
谭阳州缓过神?来后,后知后觉地挂心起娄清来:“你?的腿伤还能治好吗?不会后半辈子都要缚在轮椅上了吧?”
不说还好,他一提起娄清的腿,房间里的人面色骤然都变得十分奇怪。
谭阳州不明所以,还以为自己提到了禁忌的话题。
他的手指绞成一团,刚想要开口,娄清却抢先说话。
“你?是问我的腿伤吗?”她对病房中涌动的暗流毫无所觉。
谭阳州紧张地点点头:“如果……”情况不太好的话,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话还没说完,娄清当场站起来,绕着他的病床走了两圈。
为了展示自己的健康,她甚至还当场蹦了两下。
“好了好了,”邵流看不下去了,扶着她坐回轮椅上,“才?刚刚康复,要多注意休息!”
谭阳州恍若梦游:“你?的腿……”
“都说了没事了。”娄清摆摆手。
“那你为什么还要坐轮椅?”
一旁的杜绥捂着脸尴尬道:“她就是觉得轮椅坐着舒服。”
娄清按动轮椅扶手上的操控按钮,一边给谭阳州演示一边附和:“这个轮椅可以自动前进,转向爬楼梯都不在话下,真的很?舒服啊!绝美代步工具!”
她甚至还想安利给谭阳州:“等你?身体稍微好点了,我可以借给你?坐坐看!”
谭阳州:“……好、好的。”
“不过只能借你?一天哦。”娄清十分谨慎。
谭阳州:“……”
这回连邵流都捂住了脸。
娄清的身体恢复得很?快,饶是受了重伤,也没几天就能跑能跳,这甚至令研究院的老学者们都一度想诱哄她去抽个血研究研究。
可惜联邦的奖金已经到账,娄清兜里正是鼓鼓囊囊的时候。
她背对着气呼呼的邵流,权衡一番利弊,然后十分遗憾地对老学者们说:“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因着大战的缘故,医院最近太忙,办个小手续都能拖上好久,加之医生也建议娄清多观察观察,出院的时间只好又往后推了两天。
出不了院,自然有人来探病。
于庚自不必说,从娄清刚住院开始便三天两头往这里跑,简直像是在打卡一样,带来的鲜花和水果在病房里堆成了一个小卖铺。
等到出院前一天,霍恩和尹佐等人也组团来探望,然后就在病房的另一个角落里堆起了第二个小卖铺。
“嗨!”
“好久不见。”
娄清十分欢迎大家前来探望,玩弄着自己的小轮椅时,还不忘记邀请大家一同赏玩她的“新宠”。
大家来之前就听说过这事,但亲眼见到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表情如出一辙的难以言喻。
旁边的电视上正好播到晚间新闻。
主持人字正腔圆:“娄清……不畏艰险,不虑私利……”
尹佐笑着上前两步:“你?这回可是出了好大的风头。”
娄清压根不知道“不好意思”这四个字怎么写:“我之前就已经很有名了,谢谢。”
“那怎么能一样?”彭开朗摆摆手说,“这可是军部官方盖了章的!”
娄清瞥了他一眼,突然笑起来:“既然是这么好的事,你?们是不是该送点像样的贺礼啊?”
彭开朗:“……”
旁边的几人瞬间齐刷刷地盯向他。
彭开朗当即冷汗直冒,努力打起了哈哈。
娄清本也不是真要向他们讨贺礼,见着他这么努力,这事儿也就算揭过了。
大家在病房里嘻嘻哈哈好一阵子,等到太阳即将落山时才纷纷告辞。
霍恩挥着手:“等你?出院了一起出去玩啊!”
娄清撇撇嘴:“我早就好了,就是有些人不肯让我出院。”
邵流站在娄清身后,扶着她的轮椅背。
仗着娄清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他对着一众朋友们死亡凝视,面色凶恶地像是下一秒就要杀.人放火。
“哈、哈哈,”蒋峻熙笑得十分僵硬,“那还不是为你?好嘛!”
等到离开了病房,几人面面相觑。
随后,尹佐愤愤不平地掏出光脑,把小群名字改成了“单身狗放弃治疗”。
等到出院那天,娄清觉得自己已经闲的要长毛了。
临出院前,娄清又被领着做了一次全方位检查。
检查结果十分奇妙,别说伤病,她连多年沉积的胃病都被治得连点根都不剩下。
“恢复得很?好,”医生笑着说,“什么问题都没有。”
“谢谢,”娄清对迟了许久才?出院这件事怨念十足,“如果这句话您是在一周前说的就更好了。”
娄清出院后,奔赴的头一个地点就是家里。
先前和霍司令商量好做戏的时候便把奶奶交给他照看,没想到后来的事情接二连三,都没有机会把奶奶接回来好好说一次话,慢慢给她解释,自己究竟是去做什么事情。
终于等到战局落定,娄清又被关进了医院,只能通过通讯器报个简短的平安,直到此时才算能真正见上面。
战事结束后,霍司令早就遣人把奶奶送了回来。
娄清在通讯里打过招呼,奶奶早早就候在街口等她。
“怎么又来这里等我呀?”娄清小跑上前扶住她。
奶奶的情绪非常激动,眼眶红红的,仿佛有无数话想说,然而一篓子心事都被堵在嗓子眼里,好半晌也没吐出一个字来。
娄清拥抱着她,安抚性地慢慢拍着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我回来了。”
奶奶哽咽了许久,好半晌才?断断续续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吃过晚饭后,娄清陪着奶奶在公园里散步。
她们的心情都已经平复下来,俩人有说有笑地聊着天。
正当此时,旁边走过去一对黏黏糊糊的小情侣。
奶奶瞧见了,扯扯娄清的袖子问:“之前你?带回来那个……”
娄清装作没听懂:“哪个?”
奶奶有些着急:“就是那个……”
娄清睁大眼睛故作困惑:“您是说?”
好半晌也没被套出句话来。
奶奶看出她不想聊这个的意思,最后还是没往下追问。
只是乐呵呵地握着她的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好啦,奶奶年纪大了,你?们小孩子的事情,得自己慢慢琢磨嘞!”
娄清十分不服气:“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哦呦,”奶奶夸张地附和她,“清清长大咯。”
娄清失笑,最后搂着她轻声道:“放心,我有分寸的。”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映出两道狭长的影子。
娄清在家休息了一天,翌日才赶去军部。
战事初歇,军部的活是最多的,有一大堆杂事等着处理,所有人都忙忙碌碌的。
大厅里人迹往来频繁,然而他们走动时却都抱着各自的文件,一分目光也没留给旁人。
娄清在军部等了小半个钟头,始终没有人接待她,好半晌才?见着个熟人,立刻三两步凑上去。
娄清一把拉住杜绥:“你?们这都是在忙些什么啊?”
杜绥撇开头断断续续道:“欧元……欧正平的所有职务内容都要进行交接,这可是个大工程。”
“交接工作?”娄清歪着脑袋说,“那也用不着整个军部一起忙活吧?”
杜绥也不回答,悄悄越过她就想往前走,嘴上还顾左右而言他:“先不说这个,我还有点事。”
娄清立刻伸手抓住他的衣领:“这么赶?什么事?”
杜绥眼神飘忽:“有个会。”
娄清察觉他浑身僵硬,心知不对劲,于是刨根问底:“什么会?”
“啊、这个,”杜绥的眼珠子转了两圈,“这是机、机密。”
娄清朝他递去死亡凝视:“是不是和我有关?”
杜绥的额头上立刻就有冷汗掉下来,他赔着笑脸:“那、那怎么可能呢?”
娄清目光沉沉地盯着他:“你?知道上一个对我撒谎的人现在在哪里吗?”
杜绥:“……”
救、救命!
军部大楼,顶层会议室。
宽大的显示屏上投射着本次会议的核心议题——
经公布娄清背叛一事的前因后果,以及她在本次大战中的具体贡献后,民众纷纷致以诚挚的感激和歉疚,并表示希望建造娄清的雕像以供瞻仰,当前需要尽快确定建造选址,方便后续工程推进。
在座众人争执得十分热烈。
“娄清既然象征着军部,雕像肯定要建在中央区广场上!”
“可是雕像是建给民众看的,谁会成天往中央区政务中心跑?我看还是建在商业中心合适。”
“……”
争执到一半,外头突然响起“咚咚”的敲门声。
来人约莫也不着急,敲了两下便没有继续,细小的声响夹在热火朝天的讨论声中,很?容易就被忽视了。
能在会开到一半时过来的,想来也不会是什么重要人物,在座的与会者谁都没有停下争执的意思,反而很?是有些愈演愈烈的架势。
转变发生在娄清走进会议室的那一刹那。
她跟在杜绥后头走进来时,屋里的所有人几乎同时哑了火。
一干人等不约而同地向杜绥投去质疑的目光:把娄清带过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你?可真是好样的!
而杜绥满头冷汗,尽全力用眼神示意:这真不是我故意的啊!
“诸位聊的挺热闹啊!”面对着屋里一众位高权重的当权者,娄清半点也不气虚,径直越过杜绥走到前头,单手撑在会议桌上,“不过既然要商讨事情,怎么能不参考下正主的意见呐?”
众人隐晦地对视了一眼。
瞧娄清这架势,似乎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可难道真的要听从她的意思吗?
好半晌后,裘部长彬彬有礼地问:“你?有什么想法吗?”
娄清随手拉出一张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既然建造雕像归根结底是为了纪念战争的胜利,那么选址最好也能蕴含些更深的意味。”
这话倒是没错。
如果能叫人深思当然是再好不过。
可是建在哪里才?算富有意味?
曲上将点点头:“你?有想法吗?”
娄清义正词严道:“那当然是该建在垃圾星了!”
在座众人:“……”
娄清仿佛看不到他们难看的脸色,信口胡诌道:“垃圾星是我出生的地方,那里象征着故乡,而联邦就是所有民众同属的故乡。所以把雕像建在垃圾星上,就是在提醒所有人,谨记联邦带给你?们的一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在座众人:“……”
貌似有点道理,但又奇奇怪怪。
卓书记脖颈上青筋直跳,忍不住高声反驳:“可是根本就没有人会去垃圾星!建在那里有谁会看?”
“您太厉害了,一下子就问到了点子上!”娄清兴奋地拍了下桌子,“如果把纪念性的雕像建在垃圾星,顺带还能发展垃圾星的旅游.行业,促进人流循环,带动周围星域的各种产业,岂不是一石二鸟?”
卓书记:“……”
会议又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
会议期间,娄清舌战群雄,任谁提出问题都能想出些奇奇怪怪的角度给反驳回去。
到了后来,甚至还真让大家品出了一些这个主意的妙处来。
会议结果最后还是听从了娄清本人的意愿,决定将雕像建在垃圾星上。
文件签署好名字,盖下红章,终于尘埃落定。
会议结束后,大家纷纷散去,忙活各自繁琐的工作,而娄清则跟着霍司令去到他的办公室里。
关上门,办公室里便只剩他们俩。
霍司令终于等到机会,问出自己好奇已久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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