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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可忍,孰不可忍!”云霆愤然道。
窦铭转头看向嬴戈,只见他薄唇紧抿,墨眸幽暗,神情寒冽如冰,面上瞧不出半分怒色,但闻腰间长剑在鞘中铿然鸣动。
那是宛如实质的杀意。
紧接着,城楼上又传来了一句话,“大秦王只顾着兴兵北漠,怎么不问问千里之外的晟京,太子是否安好?”
“太子?”云霆一惊,顿时冷汗骤生,“难道他们对太子……”
北漠的手,如何能伸得那么远?
嬴戈神色不动,只开口说了一句话,裨将随即喊道:“你们要如何?”
程隼满意地微笑起来。
这一次,还是他赢了。
“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太子眼下身中奇毒,药石无医。只要你们立刻撤兵,且以大秦历代先王为誓,承诺永不再进犯,北漠自会将解药奉上。”
你会怎么选呢,嬴戈?
是要江山,要房戟,还是要你们的孩子?
不论你做何选择,你注定什么都得不到。程隼残酷地想道。
城上城下,一片静寂,唯余呼啸的风声。
“一派胡言。”
程隼脸上的气定神闲逐渐被不可置信所取代。
嬴戈抬起手,在空中挥动了一下,语气平淡而有力,“攻城。”
“且慢!”
众人抬首,只见几名腰悬马刀身背长弓的北漠士兵将一人押上了城楼。那人衣着华美,金银丝线在长袍上绣出繁复的图案,又用玉带勒出纤瘦的腰身。猎猎寒风吹起他披散的黑发,露出一张美若冠玉的面孔。
嬴戈绷紧了牙关,沉寂已久的胸腔在那人映入视野之后猛然恢复了生机,霎时间狂烈地搏动起来。
那是房戟。
他思之如狂的人,如今就在眼前。
这一次,并不是梦。
“是王后殿下!”窦铭疾道。
房戟被反拧着手臂推上前去。城楼上风大,他又穿得单薄,烈风几乎要将他的眼泪吹出来。他竭力扬起头,朝城下的军阵看去。
仿佛心灵感应一般,他一眼就对上了那双令他昼思夜想的长眸。
嬴戈眉心微颤,喉头却似被千言万语堵住,竟然说不出半个字。房戟的眼眶微红,他似乎消瘦了一些,俊美的面庞上还残存着一丝病容。一想到房戟这两年来遭受的煎熬,嬴戈便觉得心如刀割。
然后,房戟朝他笑了一下。
那笑容一如既往地爽朗潇洒,没有丝毫怨怼,只是纯粹的欢喜。
他没有怪他来迟。
程隼原本脱下了自己的狼皮大氅,想要为房戟披上,却意外地看清了房戟脸上的笑容。
那么好看,却又那么刺眼。
他为了得到房戟机关算尽,也曾以为自己一度触及了房戟的真心,可这一笑却宛若一记无言的宣判——自己做的再多,也不过是枉费心机罢了。
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一个笑话。
程隼覆住自己的双眼,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双肩颤抖,眼泪顺着指缝不断滑落。
“哈哈哈……房戟……你为了替他争取时间,假装喜欢我……哈哈……你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是我小瞧你了,哈哈哈……”
笑着笑着,他逐渐哽咽,“你为什么,不能把对他的爱,分给我一点呢……我只要一点点,就能再坚持很久……哪怕是假的……你给了他那么多,为什么对我这么吝啬啊……”
“事已至此,你输了,程隼。”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房戟的语气分外平静,“打开城门,投降吧。”
程隼笑中带泪,整个人看起来癫狂而绝望,他捏住房戟的下巴,用力到指骨咯咯作响,“你想让我投降?好啊,吻我吧,房戟。你知道的,只要你给我一个吻,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大贵族们见状,纷纷哑然。思壁塔克罕侧过视线,十分不易察觉地朝埋伏在暗处的弓箭手点了点头。
这是射杀程隼的暗号。
几位塔克罕事前商定,倘若大可汗当真已经无可救药,便令弓箭手将其就地暗杀,拥立新汗。
可他们万万想不到,这名弓箭手曾受过程隼的恩惠。准确地说,施恩于他的是从前那位“葛罗枝延程隼”。
弓箭手自幼无父,由母亲抚养成人。少年时,他的母亲病重,却因家贫而无法求医问药,走投无路之下,他壮着胆子拦下一辆华贵的马车,祈求马车的主人给予他些许馈赠。车中之人正是葛罗枝延程隼。他见少年实在可怜,便动了恻隐之心,给了他一些银钱,让他拿去给母亲治病。
对于葛罗枝延程隼而言,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转眼即忘。可当初受到帮助的少年却将这件事情铭记在心,无论传言中的大可汗是何等残暴无道,他却始终坚信葛罗枝延程隼的本性仁慈而善良。
他之所以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一定是因为受了那个大秦王后的蛊惑。
如果没有那个人,他就会变回原本的葛罗枝延程隼了。
弓箭手拉开弓弦,将箭尖对准了房戟。
当思壁塔克罕意识到箭矢的轨迹有误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叠玉——!!”嬴戈目眦欲裂,嘶声吼道。
锋利的箭尖裹挟着千钧的力道,穿透了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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