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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鄞都异军突起之辈,莫非肃坛郡发家陈氏一族,但其同出自钟鸣鼎食之家的祁家不同。
不过祈氏一族世代书香,景昭的大多数文人墨客皆追寻祈氏风尚,期间在景昭闻名一时的《敏言书注》便是由祁家先祖收纳编纂而成的。
这便是如今祈观琰在朝中为何有一席之地的缘故,大半数的朝臣都曾经受过祁家的荫庇,祁家到了祈观琰一代虽说只剩一个独苗苗,但到底是底蕴犹在。
而陈家则大不同,也不算出身武将世家,先帝在位十三代开始发迹,在肃坛郡的军营之中由籍籍无名的小卒到先镇北大将军的位置不过才两代人。
但先镇北大将军同先长公主关系密切,君臣融洽,要不然先皇也不会把虎符交于外姓之人近四十年。
到了移居鄞都的第三代,也就是陈禹衡和陈禹骆一辈起,嫡长子陈禹衡在军中立功,嫡次子陈禹骆求学数十载,自会试起便和祈观琰一齐打响了鄞都双子名号。
双子,双子,鄞都双璧麒麟子。
后来陈家式微,当时的镇北大将军命丧北疆,嫡长子陈禹衡断腿。
至于次子陈禹骆,所有人都以为陈禹骆会读书求取功名,还等着观望他和祈观琰一同到了最后殿试的时候,谁会拔得头筹。
但嫡次子陈禹骆进宫一趟,不过三日他就从一介文弱书生变成军营里的新兵卒。
如今陈禹骆在北疆带兵,陈禹衡居守陈府。
但这么些年来陈家大多闭门不出,贵门之间相互宴请宾客时,也只会递了个帖子意思一番,并非真盼着断了腿的陈禹衡能来。
所以当日陈府的管家接了宫里的帖子,颇感棘手,只得去寻大公子。
青兰飘香,书房中的门窗此刻被人刻意合拢。
一床榻上的男子面色苍白,全无之前打马行军的阳武之气,手边还拿着一份微闪着光耀的请帖,颇具书生气。
而在他榻旁立着两个姑娘。
“大哥,这帖子上说的什么?”
说话的是家中排行老三的陈泠泠,她左手边的陈迢迢同样着急,但只能怯懦扯着自己的袖口;她胆子小,小时候高热伤了脑子,如今整个人显得颇为不活络。
“陛下生辰,让我携你们俩进宫参宴。”
陈禹衡将帖子递给陈泠泠。
上头写的简单,但的确点明了让他们兄妹三人一道进宫。
陈泠泠难解,鄞都的官家近两年已经极少给他们发帖子:“殿下这意思,是我们都去么。”
“去。”
宴请帖子鲜少有提得这么细致,不但将他的名字点了出来,还将他这两个胞妹的名字同样提了上去。
这帖子还是长公主殿下发来的。
虽居家久不出,但最近朝堂之事陈禹衡略知一二。
陈禹衡目光悠远,但很快便敛了眼中的深意,看着小妹陈迢迢身上明艳的裙子,提点了句:“迢迢,你到时记得的穿的素净些。”
小妹这一身梅红长裙,显得人过于娇憨了些;宴会时低调些,他这两个妹妹还是不入陛下和殿下的眼为佳。
陈泠泠点头,打算按大哥说的做。
被提点的陈迢迢就更显茫然,低头看着袖摆的眼眸略微空洞。
怎么穿的素净些……
从大哥书房里出来,陈泠泠担心不已,大哥把陛下诞辰贺礼的事务交由予她,但这帖子下的也太急了些。
万寿日就在八月初八,今儿已经八月初五,满打满算不过明儿一天,贺礼的事情好办,入宫的衣服难办。
她们几年没有出府,诗书礼仪等都是请了官家的嬷嬷和书院的师长过来授业,平素的衣着颇为不讲究,这回倏然进宫参宴,陈泠泠颇感棘手。
一直困顿到睡觉前,陈泠泠还是耐不住,披着件外衣就去了小妹陈迢迢的院子。
推门进去时,陈迢迢屋子里一榻的秋日衣裙,她小妹还蹲在榻边泛着什么书。
“迢迢你在干什么?”
陈迢迢动作极快的收回了手,似乎想藏匿住袖摆下头的东西,却被自己的动作误了去,连手撞翻了旁边摆放的七七八八的册子。
陈泠泠眉间一跳:“又在看话本子了?”
憨憨一笑,陈迢迢努力收拾乱了一地的册子,但她三姐动作更快,已经拾掇了一本翻开来看。
这次不知又是哪一家茶楼里出的,封面看上去平平无奇,但一打开,好些内容都被她这小妹标记了起来。
陈泠泠只瞥了一眼,她便能觉察里头的长公主殿下颜如玉,气如兰;莺惭燕妒,妍姿俏丽,乌泱泱全是描摹女子好容貌的词句下头,全部被人用墨笔做了批注。
“你这是作甚?平素读书都不见你这么认真……”陈泠泠无奈。
见自家三姐并未气恼,陈迢迢胆子大了些指着上头的词句:“长公主长得美!我观摩观摩~”
所以她拿着书好不容易找出了里头长公主殿下最素净的一套,又翻出自己的衣服来对着书穿。
陈迢迢难得觉得自己机智了一回。
可陈泠泠只觉没眼看,将人扒拉出来,随后,陈家两姐妹为挑选衣衫,生生忙到了月上树梢头。
八月初五一晃而过。
愈是临近万寿日,喻琅醒的愈发的早,八月初六,天还未亮起,喻琅便醒了。
喻琅梦见自己千挑万选,选出了一个母老虎,母老虎比他皇姐管的还多,他下半辈子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
一管不住,母老虎就去向皇姐告状,然后黄姐就面色不善地朝他凶。
喻琅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两件事,一是喝着苦巴巴的药汁,二是怕他皇姐生气。
结果梦里的痛苦变本加厉。
皇姐听说他惹母老虎皇后生气,不但朝他发了一通大火,还命令小厨房给他熬了一碗苦巴巴的黄莲甘草汤。
迷蒙之间一身冷汗,喻琅被梦吓醒了。
大殿里烛火昏暗,但他宫里的人已经悄然开始准备。
他今日上朝要穿的衣裳整齐的挂在一边,要佩在腰间的九爪盘龙玉佩静置在案几上,连垂悬着的璎珞儿都梳理的异常柔顺,一看便知是路公公搭手调整的。
路公公年纪大了,平素除了说话唠叨,就喜欢整理拂尘。
现在天色尚早,喻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还是忍不住叫醒了外头守着的路公公,梳洗好后坐着龙辇四处走走。
转溜了半圈到了自家皇姐宫里外。
喻戚的朝云殿烛火透亮。
远远看着,整个宫殿在与皎洁的月光下,蒙上一层白黄交加的朦胧色彩。
喻琅腿好了,现在每日能走一个时辰,下了御辇也不需要人扶,自己就走进了喻戚的宫里。同昀宸宫的昏暗宁静不同,他皇姐满大殿的人井然有序,红檀木案几极大,现在上头摆放了数不清的明艳华服,光摆在案机上的就有十来套,更别提还有宫女从屏风后头源源不断的取出新的宫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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