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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进入印度境内, 是转了几重小道, 借助道具, 遮遮掩掩。

接应说:“目前纳萨尔势大, 甚至占据了首都德里,我们必须行事小心......”

褚星奇却将书翻到背面, 一口气长长地读完了印在漂亮封皮后面的简介:

“印度班加罗尔的一位企业家巴尔拉姆·哈尔维花了七个夜晚给中国总理写信, 讲述他自己的人生故事。”

“巴尔拉姆出生于印度中部一个小村庄里的种姓人家,父亲是人力车夫。巴尔拉姆是全班聪明的孩子,却为了生计被迫辍学去茶铺打工。他一心想着离开家乡,摆脱黑暗和贫穷, 追逐精彩生活。他终于闯入了大城市新德里, 成为有钱人家的司机和仆人, 他看见腰缠万贯的主人与跟他一样身份低下的仆人都在大都市里积极钻营。在蟑螂、水牛、客服中心、妓.女、三千六百万零四个神、贫民窟和购物中心之间,巴尔拉姆的人生教育就此展开。

他想做一名忠仆,内心沸腾的欲望却促使他开始琢磨老虎该如何挣脱牢笼……”

褚星奇把书背过去, 此前,他已经读完了整本书,用自己的话, 半是总结,半是接叙简介一样,敲敲手指, 嘲笑一般道:“最后,他挣脱了。他杀死了自己的主人,窃取了七十万卢比, 逃到了新的城市,靠着这笔资金,成功发迹,成为了一个企业家。白老虎挣脱了牢笼。”

“我见过,白色的老虎。”张玉也在翻书,艰涩地读了下来,她指着其中某一段道:“也见过,这个孩子。”

小说当中,主人公巴尔拉姆一出场的第一段情节,就是他和其他亲戚,一起送据说已经死去的了,苦了一辈子的母亲,去恒河边的圣城火化。

她不太确定地说:“恒河边,活着的‘尸体’。死人,说自己,死了。”

她表述不清,但当时何鹏一直跟着她。王勇给何鹏打了个电话,询问当时的事情。

何鹏把当时的情境描述了一遍。陈薇听着电话里的陈述,看着开头关于主人公母亲之死的描述:苍白的脚,从火堆里弹出,脚趾抽搐。

那么,主人公的母亲,被送去火化的时候,确乎是死透了吗?

但谁也不能确定张玉看到的,是不是文本当中的主人公一家。

毕竟,在印度,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家庭,成千上万,不算少见。

陈薇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但王勇已经挂了电话:“何鹏说,他们的确见过白老虎。但是,并不能确定,小玉说的那家人,是不是文本的主人公巴尔拉姆一家。”

他看了一眼印方的接引人员:“不过,白老虎出没的地点,和小玉见到的一家人的地点,与国家检测到文本波动的地点,在同一个范围内。”

“我们此行,要秘密地前去这一带。”

王勇在印度提供的地图上圈了一个圈,递给印方人员看了一眼,印方人员立刻苦着一张脸:

“这、这一带去不得。”

“怎么去不得?”

“这一带在纳萨尔的控制之下......”

“你们在这个区域完全没有内应和控制权了?”王勇问。

“有是有......但是......”印方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王勇道:“放心,我们不会深入接触到底居民和现实社会,就不会因此和纳萨尔接触。我们一到地方,就直接用四维眼镜,跳跃进文字层。”

印方还是支支吾吾的,看起来竟然是畏惧纳萨尔,更甚于解决文本。

王勇道:“贵方请我们来,难道不是想解决文本世界吗?既然连核心文本都找到了,这个时候退缩,恐怕功败垂成。”

最后,印方还是无可奈何地答应了为他们动用仅剩的那一点在该区域的控制,打通进入的通道。只是接引人员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不停地哀求他们,一到地方,就让他自行离开。

因须他引路,再则,这是中印双方的任务,又不用接引者亲自进入文本,如果让接引人员离去,恐怕他们一行人到了地方就得迷路。

王勇拒绝道:“我们会保护你的安全的。”

陈薇将众人化妆为当地低种姓的一家人,有祖父,老祖母,父辈的几个叔叔,加上子辈的两个男子带着两个姊妹,他们服下翻译魔芋,果然有惊无险地进入了这片区域。

但是,当夜,接引人员逃了——还开走了他们的一辆车。

此时,他们已经进入了印度境内的一片乡村了,正是需要向导之际,而他跑得飞快,不由得一行人气愤难当。

王勇当初拒绝了他提前离开的要求,此刻却也不奇怪,只道:“人之常情。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只有先把当前顾好。”

幸而,一行人一沿着恒河到了这一片区域,就早已发现了文本世界的痕迹。

想不发现都难。

“小玉,你之前来的时候,这里是这样的吗?”

路边散播瘟疫的蚊虫聚集的野草丛和灌木,早就被铲掉了。

陈薇踩着脚下粗糙地,混着石子,但总算是用水泥浇平了的路面,望着远处的村庄,那一片村庄,没有想象中的土屋泥胚的烂泥屋,也没有稻草屋,而是普遍盖起了砖房,最次的残留着泥土墙面的房子,也被用砖头和木头有加固过了。

每家村庄外,都打了一口井,不少人正排队打水。大部分当地人虽然依旧是瘦的,带着一点儿旧日的营养不良的迹象,衣着有补丁,整体形象,却并不麻木,甚至,他们看到,有妇女也光明正大地排队在一群男人堆里,正一边提着水桶,一边拿着一块布,大声地诵读着什么,旁边一同来提水的村里姑娘连忙凑过来跟着一起念。

粗糙的水泥路边,拉着间隔很远,却算是齐整的电线杆,有架着梯子,黑黑瘦瘦,典型印度低种姓外貌,却穿着一身工人制服的印度电气工人,正爬在梯子上架电线。

张玉望了望这一片好似初步进入文明的土地,摇了摇头。

她上次来的时候,这里尚且不是这样。

陈薇好奇地张望了那位正在拉电线的印度工人一眼,觉得那一身制服,颇有些眼熟。

而仿佛有一重叠影,就叠在这片景象之上。

但,与其说它是叠影,不如说,它真实得似乎才是真实的世界。

叠影世界中,湿润腐败的恒河边,坑坑洼洼的土路,一下雨,就满地都是泥坑。茂密的丛林,野草丛生,成群的黑云一般的虫豸在草丛上方盘旋复四散,准备袭击人或者畜生。土路边,稀稀拉拉的电线杆倒了,也没有人理会。

村庄里到处是倒塌的泥屋子,烂泥墙,以及缩在其中,看起来像是某些畜生一样肮脏的居民。

这两片景象对比之鲜明,哪个是真,哪个假?

谁是文本世界,谁是真实世界?

张玉指着这层叠影说:“以前来,这里就是这样。”

褚星奇戴着四维眼镜,晃了晃耳钉,伸手轻轻一碰,镜花水月化作的拂尘就嗡嗡地穿过了一层水波。

他“嘶”了一声,伸手进了那叠影世界,水波一晃,他伸进去的手,被文本世界中,荒草丛里的毒蚊子狠狠叮了一嘴。

陈薇见这一幕,苦着脸,喃喃:“不知道,驱蚊喷雾,或者清凉油,对文本世界的蚊子有没有用处......”

王勇率先穿过了水波,走进了叠影,张玉紧随其后,一行人互相看了看,跟在他们身后,将身后正在修桥铺路的现实的印度社会甩在了身后,走进了叠影中,烂泥的土路、虫豸横生的荒草丛。

波纹震荡,叠影世界渐渐铺开。

他们在文字层只待了一刹那。

陈薇甚至只来得及看见一只蚊子从褚星期胳膊身上飞开,头上冒着一行黑框【一只吸够了穷鬼和畜生没油水的血的蚊子】,然后萎落在地,化为一行枯萎的文字。

下一刻,波纹就再次震荡。

所有生物头顶的黑框消失了,草丛边的蚊群看起来更真实了,脚下的烂泥更加冰凉。

王勇紧皱眉头:“全体注意,我们已进入剧情层。”

和当时日本的百鬼夜行文本一样,竟然是一进入文本世界,立刻两级跳,直接跳到了剧情层。

稍远处,一行人印度本地打扮,看得出是一大家子的队伍正在沿河行来。

他们穿着尽可能隆重的打扮,阖家出动,男人们抬着一张藤床,女人们跟在后面,女人中为首的年长者,牵着一个最年幼的男孩。藤床上躺着一个大约是死去的女人,浑身裹着藏红色的丝布,上面覆盖着玫瑰花瓣和茉莉花环,那一身的丝布,看起来,与这个家族的贫困不大合称,出乎意料的庄重。

小孩子,跟着女人们,一起挥舞着手臂,喊着:“湿婆大神,您的名字是唯一的真谛——”

张玉凝视着这一行送葬的队伍,不俗的记忆力,倏尔之间,回返到当日。她道:“是她们。有一点,不一样。但是,是她们。”

是她那天撞上的送葬队伍。

他们一进剧情层,就撞上了,主角一生开头的节点的剧情。

手里的《白老虎》文本,也正翻在开头。王勇道:“常教授提醒我们,要注意‘白老虎’。文本当中的白老虎,就是指主人公。我们跟着他,看能否找到进入内核层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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