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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熟的声音。
“是你。”王勇道。
褐发男子微微笑, 笑容温和却略带忧郁, 和地面上绘着的《最后的晚餐》里的耶稣, 毫无二致:“多谢你们最终找到了我。”
语罢, 他回身,望向呆呆的站着的妇人。
卖花女左看看, 右看看, 心满意足地化作一支画笔,跳到了他手上。
妇人看见他的一霎时,前尘往事,全涌在心尖。
她全想起来了, 于是, 一时热泪盈眶, 站在那里,展开了笑颜:“孩子......你找到了那朵玫瑰了吗?”
褐发男子慢慢地走上前去,将他拥抱了一下, 温柔地说:“我找到了,妈妈。我找到那朵常开不败,不惧怕世上的风雪凛冽, 不惧怕世间侮辱损害的玫瑰了。”
妇人便含泪地欣慰点头,身形慢慢消失,最终, 原地只剩下了一丛鲜艳的玫瑰。
光华禀禀,美不胜收。
天地的崩塌止住了。
空气里开始泛起幽香。以这丛玫瑰为中心,地上, 忽然生出大片大片怒放的红玫瑰。
每一朵的颜色都与其他的有美妙的不同。
千百种花香一齐涌出,一时是清新的欢欣,一时是甜美的喜悦,一时是静谧的哀伤,一时是浓郁的愤怒。
玫瑰花开的时候,无数道影子从花心站起,他们原是一道薄薄的剪影,伸了一个懒腰,走下花来,黑乎乎的影子们慢慢染上了色彩。
有天真的小姑娘,牵着父亲的手,有豪爽的屠夫正捧着一只小鸟,有高傲但是美丽的小姐与挚友并肩而立......
最终,小镇的所有居民都出现了。
他们或流着泪,或者欣慰地笑着。再也不复之前的呆板麻木。
众人正略带吃惊地看着这一幕,却听褐发男子面带怜惜,略有伤感地望着这些互相拥抱着的居民,轻声慢语的解释:“他们□□化作了绵羊。他们残存的精神,却依托着一些故事,变作了窗户上挣扎的剪影,不断重复演绎着与自己的身世有相似之处的故事。”
“我被压在镇子之下,只能通过他们精神所化的剪影们引导你们。”
说着,褐发男子回身招了一招王勇等人,笑道:“我知道你们是来找人之美学的。走罢,我带你们去找人之美学。”
语罢,他将小卖花女化作的那支画笔举起,轻轻地在虚空划了一道。
一条可容一人通过的缝隙打开了。
无数记忆的碎片在他划开那一道缝隙的时候,一股脑涌回了王勇等人身上。
他们感到自己被压制的力量,又忽然回来了。
只有力量被压制最少的张玉,身上落得碎片也最少。
褐发男子见此,视线在张玉身上一扫而过,先是些微诧异,随即,仿佛明白了什么,对她微微一笑,便道:“各位跟我来罢。”
他率先一脚踏入了那道缝隙。
众人面面相觑,只得跟上。
映入王勇等人眼帘的,是一间地下画室。
空气里溢着硫磺味,一位眉目阴郁,却莫名给人一丝熟悉感,四肢细长如同蜘蛛的青年,他正拿着画笔,室内坐满了一些可怖的无皮人。
陶术乍一眼看去,扫到了无皮人,脸色登时白了一圈,王勇打量了附近的环境,陈薇有点发懵。
看见他们凭空出现的阴郁青年,手上的画笔啪嗒掉了,霍然站起,大步上前,猛地握住了张玉的肩膀:“你出来了?你找到人之美学了?!”
啪。他的手被打开了,褚星奇道:“你握得太重了,小妹妹会疼的哦。”
陷入狂喜之中的阴郁青年才发现,少女身后跟了一连串人。
张玉道:“他们是我的哥哥,姐姐们。”
阴郁的青年才略略回过神。他面上现出一些复杂之色,没有问本应在十年之前的“哥哥姐姐”如何会出现在这里,而是定定地看了几人一会,叹道:“异族人,十年了,我们又见面了。”
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陶术白着脸把视线从无皮人身上移开了,盯着好歹脸部是正常的青年看了一会,看出一些蛛丝马迹,愕然道:“伊莫逊?不,你不是伊莫逊,他才只有十岁......”
“他就是伊莫逊。”清正的男声响起,“只不过,是你们所见的那个孩子十年后的模样。”
伊莫逊才注意到他们身后多了一个褐发男子。他瞳孔一缩:除了这些外来者之外,世间还有人?
他上前一步,本想看清褐发青年的模样,却在看清的一霎,情不自禁汗毛直立,后退了一步:“你是......你是神子基督......”
他曾是天府之上的居民,亲眼见过基督。
“不,我不是。”
褐发男子微微笑:“我是耶稣,但我却不是神子基督。”
伊莫逊不明所以,却听褐发男子一字一句道:“伊莫逊,伊莫逊!你还没有明白吗?”
“人之美学,从来只有一种。”
“世间唯有一味颜色,可以画出人来。”
话音落时,所有不同时间线上的伊莫逊在同时茫然抬起了头。
褐发男子却向前迈了一步。
一步之间,褐发男子已经离伊莫逊很近,按住了他的心口。
所有人都听到褐发男子叹息着说:
“世上唯有一种玫瑰,花开不败,不畏惧风雪凛冽,不畏惧侮辱损害。
可世上哪有这样的玫瑰呢?
唯有爱常开不败,唯有真情不畏惧风雪凛冽,不畏惧侮辱损害。
世上唯有一种颜色,千变万化,每个人看到它,都看到了不同的颜色,看到不同的东西。
可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颜色呢?
唯有喜悦之时,见惨白却觉纯洁,痛苦之时,见艳色而仍觉悲哀。
“伊莫逊,伊莫逊,你是不败的玫瑰,是千变的色彩。
世上,唯有感情这味色彩,能画出人来。”
肌肤相触的霎那,下一刻,年幼的孩童、愤怒的少年,阴郁的青年,均都面露恍然,他们眼角滴下了一滴泪,放下手,甘愿身形渐渐虚化。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地下画室中,伊莫逊的身影消失了,从无数时间线飞来无数光点,全都没入了褐发男子的身体。
褐发男子的面容渐渐变化。
最终,站在原地的褐发男子,生得既像画像中的耶稣,又带着伊莫逊的神韵。
他举起画笔,轻轻地在每个无皮人跟前的油画上添了几笔。
画中人一瞬间变得灵动起来,有的露出庄严的神色,有的轻佻活泼地笑着,有的愤世嫉俗,有的目光深邃。
褐发男子把补齐的画抛向那些无皮人。
无皮人们原想为他们的挚友伊莫逊报仇,此刻却僵立原地,画一碰到身体,他们血肉模糊的身体上,迅速地生长了皮肤与五官。
镜花水月内外,所有人望着这些恢复了人貌的“无皮人”,都情不自禁地倒吸一口冷气。
即使是郝主任这样对艺术所知甚少的,也或多或少,见过他们的画像,听过他们的名字:“但丁、拉伯雷、达芬奇、莎士比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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