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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明显神思不属的许大公子许志博,留春独自在这无人的空屋子里凝眉思索:不曾想,这世上居然只剩一壶苏屠醣了。
这酒名贵,几可以算得上是无价之宝,想来即使是她出言讨要,许志博也不会轻易给她。
如同刚才她装作不在乎的样子、随口试探时,许志博失笑宽慰她道:“不打紧,反正阿盛总会到我们家里,转了一圈儿又倒回许府,实在是不必这么折腾。”
他还摆出一副认真的样子:“无双,你不必这么挂心她。就算阿盛一分嫁妆银子都没有,我也不会看轻她,会好好照顾阿盛的。”
谁稀罕啊?
要不是有求于他,留春都恨不得唾他一口,翻个白眼转身就走。
虽然不知道他和釉梅之间究竟是怎么认识的,可是听之前釉梅的讲述、外加观他这副崩溃的样子,这两人也应当是关系非同一般的旧识。
就算是当时没反应过来,可是她递过那肉松蛋黄青团子的时候,许志博可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吧。
那个时候范老匹夫可是才把釉梅拖走,他就算是一家商户,可是也是涿郡有名的富商,范邨总要给他几分薄面。
别的不说,要是其他人敢把这十拿九稳的龙舟差事办成这个样子,怕是骨灰都早就洒进河里头,扬起的粉末都得被鱼给吃干净了。
要是真的想救人,他若是真的硬气点,想来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就算失败了,可以至少拿出来个态度。
然而这副又要当缩头乌龟、又捶胸顿足哀叹的黏黏糊糊模样,真是恶心透顶,像团烂泥一样沤烂。
旁的不说,便是那烟花柳巷之地的姐儿都比他有气节。
就这样的人,还说什么能好好照顾阿笙?
以阿笙的姣美容貌,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这劳什子许大公子怕是得比那长了两个钳子、八条腿的螃蟹爬得还要快。
可快别再说笑话了,留春的大牙都快要被笑掉了。
不行,决计不能让阿笙嫁给这种缩头缩脑的懦夫!
拿手指轻轻敲打着乘着早已经凉了药液的瓷碗,留春陷入沉思。
这药自然是留春专门为范邨所特意熬煮的月茄颠,万不曾想到的是,这许志博旁的不行,献上来的苏屠醣倒是能刚好就能解了这毒的药性。
这世上也就唯有这苏屠醣能解,居然还真的恰巧被范邨给喝了。
于是这五十服高价购来的毒药也就作废了。
可惜至极。
真不知晓为何这范邨运气能这般好。
难不成,真的是王八活千年?
正在苦苦思索的留春因而也没有留意到,那充作装饰绘满花卉的屏风后面,有一道被烛火扭曲了的人影慢吞吞拱出来,无声无息地携着那角落的荒秽青苔味道向她走近。
烛火半映出留春孑孓一身枯坐的影子。忽然,没关严的窗透进来的一丝风将这烛影吹的飘忽,似乎下一刻就要熄灭。
而留春那忽明忽暗的影子旁边,忽然多出来一只弯曲的手,细细地探向了留春的后背。
忽然狂风大作,那本就细小的火烛被这穿堂风而彻底吹熄,留春细瘦的脖颈处突然生起了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她似有所觉,猛地站起转过头去,高声喝骂。
“谁?”
与此同时,千里脚程之外,正看着小炉熬煮药材的小厮阿余拧过头去,胆战心惊地伪装出凶神恶煞的模样:“谁在那里?”
阿余抹了把沙土敷面般脏污的脸,从旁边够了根铜棍,色厉内荏地往外迈两步,拿那棍子狠狠往砂砾铺做席的地面上敲:“你赶快出来,不然小心爷爷我给你好看!”
帐篷之外的西域之地,漠漠黄沙与那渺渺野色在枯萎的白草旁平分这世界的所有颜色,唯有鸦噪声在昏暗的夕阳下不知疲倦地嘶哑环绕,在寂冷廖落的广袤沙漠,反而更显凄楚诡谲。
忽的,一个身披银白软甲的身影如蛇一般,从微微颤抖着的阿余背后显现出来,拍了拍他的肩。
阿余被这神来一手吓得大脑空白,所有的汗毛登时倒立,手里头攥着的棍子也“当啷”一声摔在地面上,腿肚子一软,竟是直接跪坐了下去。
背后那人看他这副胆小如鼠的模样,很是不屑地“啧”了声,吐出来嘴里面含着的半根枯草,没什么表情的俯身打量过去:“你就是公子璜的侍从吗?”
这人谁啊?居然还敢直呼主子的字。
侮辱他可以,怎么能瞧不起崔珩晏?
就在阿余眼睛一闭,决定豁出自己的命来维护公子的尊严时,这人却是伸出手将他一把拽起来,讥讽地嘲他:“未免也太不顶用了。”
然而阿余刚才太过恐慌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却被这声音唤回来了神智,他不可思议地惊呼:“邵宁公主,您怎么来这儿了?”
不错,虽则这人身形灵敏、力大无穷,可是娇柔的声音与特有的小麦色皮肤,以及细眉明眸却在告诉阿余,这就是当时他在公子来到南疆与他汇合后,他特意留心看过的邵宁公主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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