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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他倒是会享受,”周锦堂把手搁在茶盖上,“审过了?”
严永华点头:“招了。”
“是一个叫福安的找到丘五,要他想法子把纵马伤人的事盖过去,”严永华道,“我查过,这个福安是霍七爷身边的人。”
他打量一眼周锦堂,见对方神色淡淡,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顿了顿道:“知春是在东市华安街的涂山巷口出的意外,昨夜霍家七爷和……英国公世子恰恰宿在旁边的烟柳阁,霍七爷是骑马去的,世子不会骑马,坐的是马车。这纵马行凶之人,恐怕就是霍家七爷。”
自周锦堂自请离府后,英国公府里与他同辈的,就只剩下一个顾耀堂。这顾耀堂天生体弱,给国公府金尊玉贵地养着,就是咳嗽一声也能引得府院内大动干戈,更别说是让他骑马了。
周锦堂勾唇一笑,眼里却是一片阴冷:“不见得,照霍七的性子,若是当街纵马伤了人,绝不会让知春活着给人抬到医馆。”
严永华顿住。
周锦堂所言有理,那霍观岚狠辣多疑,若真是他纵马伤到知春,绝不会如此潦草行事,很有可能当场就取了知春的性命,再毁尸灭迹。
可若不是霍观岚所为,那便只能是……
严永华:“将军的意思是……”
周锦堂不答,只冷冷道:“去找个仵作,再好好看一看知春身上的伤。”
严永华应诺,又听他道:“还有那两个贼东西,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不必顾忌。”
陈璧回到霜秋院,乍见吉祥呆坐在床上,微微一愕:“吉祥哥,你……醒了?”
吉祥缓缓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他脸色灰败,嘴唇干裂,两眼直直的,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陈璧心底一揪,忙走去给他倒水,背过身偷偷擦掉了眼角的泪星。
吉祥从她手里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皱起的嘴皮在唇上浮成一团,看着更是脸色惨白。
他喝了一口便不再喝,只呆滞地捧着杯子,定定地看着衣柜的锁扣。
陈璧见他这样,不免有些慌乱,他若大哭大闹倒好些,如此不声不响,反令人害怕。
她轻声道:“孩子在秦嬷嬷那儿,方才我去瞧过,正好好地睡着。”
吉祥只点头说了声好。
陈璧:“知春姐……在荣安堂。”
吉祥望向她,眼里弥散着烟尘似的恸然和痛色。
他想到知春,心里就像是给人挖去了一块。
只要闭上眼,从前的一幕幕便如一柄斧头冲他兜头劈来。
他看到知春坐在窗前穿珠花,看到她借着灯火做绣活。
昨日,他还摸着她的肚子与她打赌肚子里的会是个男孩。
谁知就这一息工夫里,知春没了,他的春儿……没有了。
陈璧眼睛酸涩:“你要是难过,就哭一场,别把自己憋坏了。”
他摇了摇头:“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春儿临死前喊的人……也不是我。”
陈璧一愕,随即明白过来:“不是那样,是、是有原因的。”
吉祥没有言语。
沉默了一会儿,他苦笑道:“算了,人都没了,我还想着这些没用的……”
陈璧腾地一下站起来:“不是,那是因为我……”
吉祥看着她,面露迷惑。
她僵立半晌,忽而浑身一松,轻轻地叹了口气:“有件事,我……一直没有跟你坦白。”
二更时分,夜色已深。
周锦堂处理完公务,独自走出,途径西园,远远望见一处屋院。
那是荣安堂。
周锦堂遥望片刻,提步就往灯火的方向走去。
风声微弱,初春的夜里,给雨水浸润过的泥土散发出涩涩的浅香,灌木丛间飘荡着雾蒙蒙的潮气。
走到小石径口,他略微顿足。
荣安堂院外,有个小小的身影正立在那儿,双手托着一盏天灯。
那灯鼓成帆一般大,她人又生得娇小,仿佛风一起,就能扬着灯,把人也一道吹到天上去。
柔白的光晕透过灯纸,落在那张小脸上,秀眉丽目,如凝香雪。
她松了手,仰起头看向飘扬而去的天灯,子夜般的眸子里映出两点星光。泪水从她脸上无声无息地滑落,与眸光、灯火相交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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