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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彦先是打量他,然后才应道:“戴大人不必拘礼。”
戴宏达继续赔笑:“锦川偏僻小城,不比首阳繁华,不知殿下在府衙那边可住的惯?卑职寒舍虽简陋,但已特意收拾出待客上房,不知殿下宴后能否赏光停驻?”
萧彦停下,正眼看他,似是认真又似玩笑:“现在连席都没开,不知是接风酒还是鸿门宴,本王哪敢答应住在你家?”
“咳,咳,二殿下说笑呢。”戴宏达不见半分尴尬神色,接了萧彦的话:“想来是途中遇见歹徒令殿下不安。卑职听闻此事也是义愤填膺,堂堂大魏岂能容此事?!幸得二殿下您福泽深厚,化险为夷,将那些狗胆包天的刺客处以火刑。听闻您之前在北境遇险,脱身后将那部落夷为白地。这份胆识心性,卑职真的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双手一拍合十,情真意切叹道:“可卑职也为二殿下揪心呐,请务必保重玉体,尤其是行出都城时,还是多带护卫为宜。”
语外之意明显:怎么你恭王一出首阳就遇险?
萧彦不紧不慢地随他往里走:“大魏治下国泰民安,大好疆土任我驰骋,本王又何须额外防范?怕只怕有小人暗中作梗,那便防不胜防。”
戴宏达没答话,随行的一个戴家小辈随口附和:“二殿下不必烦忧、您贵为天家子孙,怎么会犯上小人呢?”
话送到嘴边,萧彦正好接了这句:“本王也如此想,怕的便是挡了别人的路啊。”
那戴家小辈方觉出言有失,不敢再随意说话:能被恭王挡路的“别人”,大魏就那么几个,明摆着呢。
戴宏达到底圆滑,聊不下去的话也能接:“大道为公,高低贵贱各有各路,殿下又怎会挡了旁人?实属多虑。寒舍备了锦川一流的美酒,保您饮之忘忧!哈哈,请!”
若是话不对路,萧彦早准备拂袖而去;眼下既是戴家赔尽小心,他便不急于翻脸。
自正门而入,方觉戴氏府邸富贵堪比皇宫:铺地方砖一踏便知是类比御贡的圃窑砖,檐上瓦当在夕阳余晖里隐隐闪光:是混了金砂烧制而成。以至于廊下垂幔、门前引毯,一眼看去皆是上品。
萧彦贵为皇子,自然不动声色;身后林文举开声叹道:“人人皆道戴氏富贵滔天,今日到访,才知道外人传说不能形容其一二!”
“滔天”二字刺耳。
戴宏远走在萧彦侧旁落后半步,没及时接话,一个戴家子弟便笑:“外人只知我家富贵,哪知这偌大家业都是先祖辛苦积攒!”——他言语间颇为自豪。
戴宏达不及阻拦小辈答话,还未开口补救,已见恭王沉下脸色。
——大魏的主人是萧氏。你戴氏在南境,不过是在主人的地面上讨饭吃——他此时只恨家中各房对小辈一贯管教不严,个个开口说话都全是破绽——一向被人奉承惯了,怎么可能练就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岂不知人家开头就挖了坑等你跳呢!
林文举不给他插话间隙,已叹道:“大魏治下,多少黎民百姓勤恳劳作、正当营生,却不见有谁能积攒下这富可敌国的产业啊。”
这话无论如何再接不下,戴家一众小辈齐齐哑声。
戴宏达做足惶恐之态:“这,寒舍确实偶有铺张,今日为迎接二殿下更是用心布置——但‘富可敌国’这四字,哪当的起啊!我戴氏一衣一饭都乃天家所赐,子孙世代不敢忘!”
林文举不依不饶:“戴大人若将此处称为寒舍,首阳城内可就没有像样的宅邸了。”
戴宏达心里恼怒,面上仍笑,却已隐隐负气:“不敢当,实在不敢当!——先生言谈风趣,不知师从何家?”
林文举拱手:“一介布衣,不是读书人,更无师从,叫戴大人见笑。”他说的流利,似乎早准备好了答案。
戴宏达虽是已打听过恭王的情况,此时也不知这个言辞犀利的门客是什么来头——无论如何,想不到此人便是之前令首阳街头巷尾皆道恭王风流的那个小倌——只当他是客气:“先生何必自谦……”
萧彦岔话道:“戴大人还未与本王引见贤公子们,不如慢慢叙话。”
戴宏达连连称是,待入席坐定,宾主客套一番,一一介绍子侄。早有丝竹声起,舞女翩跹。
萧彦便在大好气氛中笑问:“因是百姓在首阳告状,君父疑惑,这才派本王南行。事情牵涉到戴府下人。戴家如此盛情,本王便也实话实说:今日到访,除结识戴家英才外,本王还想向戴大人讨个人,不知道戴大人准不准?”
戴宏达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旁人倒罢,只那何联三乃是戴宅总管,尽知戴家底细,岂能轻易让人带去州府受审?但听闻本是康王主动请命,康王急病后恭王才顶了差事,未必就是来真格的,戴家不愿草率结怨;更别说恭王半道还曾遇刺,整个南境都猜测是戴家所为,也难怪恭王一见面就针锋相对。
当下含糊道:“二殿下说笑。大魏自有法令昭昭,官府行事,我戴家岂敢说准不与准?”
萧彦颔首:“如此便好。”
待要细说敲定,忽然丝弦音高,舞女长袖扇起阵阵香风,队列开合,一位细腰佳人舞至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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