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今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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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云谏讲话的时候,庄晏又一次从他面上看出了“无辜”。

他厌恶、痛恨眼前的人，而最让他觉得无法忍耐的，就是方云谏这样的神色。

庄晏目光沉沉,方云谏却无知无觉。

他抱着很纯粹的苦恼：小猫受伤了，要怎么帮帮它？……去宠物医院吗？可是没有钱。

上课铃声很快响起。虽然对小猫还是挂心，但庄晏不得不和方云谏一起回教室。

方云谏一步三回头,说他担心小猫被校工发现。庄晏听着，腹诽,只要不被你抓走,那不管是谁发现都无所谓。

方云谏又提议,不如先给小猫买一些奶。

庄晏听着,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他狐疑地看方云谏,觉得对方一定有阴谋。但方云谏拉着他往小卖铺跑去，庄晏不好说什么，只能低着头，看向自己被方云谏握住的手腕。

一来一回，两人自然迟到了。这还?不算,后面上课，方云谏竟然光明正大地发呆。

再到后面，数学老师把方云谏叫起来回答问题。

庄晏冷冷地看他，见他手指在书本上不停地摩挲,像是紧张。

他稀奇极了，方云谏竟然会“紧张”？

这个时候，他难道不该嘲讽数学老师不知天高地厚吗？

庄晏心情微妙，手指点在老师问的问题上。

方云谏倒是很上道?。他眼睛一瞄，就回答：“根号二。”

数学老师显然看出了他们之间的小动作，但未多说什么,只让方云谏坐下。

方云谏坐下之后，低声对庄晏道谢。

庄晏皱眉，再看方云谏，莫名想到方青云女士无意中的一句话。

“如果早几年，可能有用……”

庄晏心想：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早上几年，方云谏还有药可救？

他问方云谏，他方才在想什么。

方云谏回答，那只猫。

庄晏看他，心想，自己真是想多了。方云谏怎么可能好心到关切一只流浪猫的死活？这会?儿这么说，肯定是因为此前被自己打岔，觉得不甘心，还?想再有下一步动作。

自己一定要好好盯着他。

所以庄晏说，放学之后，自己会?带那只猫去看医生。

往后，他们还有一些对话。方云谏好像找了借口，想要阻止庄晏，但最终没能得逞。但依然不甘心，到底要与庄晏同去。

庄晏暗暗下定决心，既然这会?儿方云谏的杀伤力远远比不上日后，而八年后的自己也没看到数学老师出意外的新闻。那在这个时间点，稍微“得罪”一下方云谏，应该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他没有拒绝方云谏，可去医院的一路，流浪猫都被他抱在怀中。

也是这一路上，庄晏有了其他发现。

方云谏拿出一个看起来很旧的直板机，和他妈妈打电话。

方云谏说，他妈妈有一些肺上的小毛病，家里不能养猫。

方云谏……比他以为的要穷。

八年后，对着一瓶二十万的酒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方少，在这个年纪，一个月只有300块钱餐费。

庄晏只觉得匪夷所思。

他又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认错了人。

结果念头刚刚冒出来，方云谏就感叹似的，说：“你真是个好人。”

庄晏哑然。

他和方云谏虚与委蛇，他换一种眼光看身侧的少年。背着书包，到红绿灯路口等待时会做一个投篮姿势，时不时地凑来看看小猫状况。

小猫醒来了，在庄晏怀里闹腾。

方云谏又开始忧心忡忡，可庄晏的心境已经有了一丝不同。

方云谏说，万一把庄晏的校服划破呢。

庄晏看着他，说，没事，这么小，爪子都没长好。

——没事的。

虽然不知道往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但是，这个年纪的方云谏，似乎、可能，的确还不知道要怎么才能伤害其他人。

这个认知，让庄晏陡然放松。

心境的改变，只在一瞬间。往后，庄晏顶着方云谏“你也太有钱了”的掏钱寄养小猫，再买猫粮、给小猫寻找寄养的人家。

等到成功把小猫托付给校门口水果摊老板，庄晏已经能用从容态度和方云谏讲话。

他依然觉得方云谏危险。幼年期的凶兽，或许会有对人类露出肚皮的时候，但等他长成，总会对庄晏磨刀霍霍。

而庄晏要做的，就是按照自己此前的目标往下走——好好学习，争取考上京市的大学，或者干脆去国外读书、工作，再把父母接过去，一辈子都不要回海城。

这个时间，他虽然对方云谏家中状况有诸多困惑，但仍然不欲探究。

但有的事情，不是他“不欲”，就能避开。一同救助了小猫之后，方云谏似乎把庄晏定位成?“朋友”。他兴致勃勃，拉着庄晏去报名运动会。往后体育课，也热情洋溢，邀请庄晏一起打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