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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燃起勃艮第红的晚霞。
吴蔚随手剥除夸张华丽的耳饰、镂空雪纺露//背衫,裤链一拉,随处松手,阔脱裤坠落。穿衣镜映出纤瘦高?挑的胴//体,她盯着镜面,由上而下细细描摹自己。
程伊的脚丫恰落在左下角,一晃一荡风情万种,语调也不羁得很,“好看吗?”她将嘴里的烟圈吐尽,揉了揉额角。
“像在翻阅自己的历史书,看时间?和习惯在身上留下褶皱,好看死了。”吴蔚挽起耳边的碎发,很快偏离镜子,将家居睡裙套上,煞有介事地瞥了眼程伊手上的闪烁,“我喜欢我们做事的节奏!”
程伊莞尔,装起腔来,“只是戒指。”
“戒指是时代商业的一小步,物质爱情的一大步!”吴蔚行至茶几?,将今晨醒好的花捞起拆掉包装。手挨到那几?盒避//孕套,面无表情地往抽屉里塞。
程伊见她如此,终于决定提这茬,“这么多你要用多久啊?”
“以?前可能会留到过期,现?在不一定了。”
取出花瓶,吴蔚侍弄起花朵来,镊子搛起一朵未剪刺的红玫瑰,“美吗?”
程伊说,像不像法国波尔多酒庄橡木桶里红酒的颜色。
“哈哈哈哈,程伊,你太损了。”吴蔚笑到发抖,渐渐弯下腰腹,捂着肚子点了笑穴一样。程伊只是随口讽刺祁深洲,并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效果。
她呆愣,任烟灰自发抖落,吴蔚以?前笑点没?有这么低的。她不禁问道?:“那男人这么好?”
吴蔚渐渐止笑,思考起来,“我并不介意他好不好,没?想过……这对我来说很好。”
程伊了然,转了转戒指,“他干嘛的?”
“不知道?,”吴蔚回忆他EXCEL表的格式,“估计是做工程的。”
“常出差吗?”
“陈真心小姐,你现?在是有多怕出差的男人,”她果断减去玫瑰尾枝,“你之□□,我之蜜糖。”
“是……稳定的关?系吗?”程伊担忧。
“我们没?聊过。”吴蔚摊手,“拜托你放过我,我并不想想这些。最近我大脑放空,一切甚好。”说罢她将话题习惯性地抛向程伊,毕竟她多是担当女主角的角色,当配角的人生需要马赛克遮挡时,主角梨涡般清亮的人生就要走到聚光灯下补台了,“这次祁深洲走,心里什么感受?”
程伊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是的,祁深洲又出了远门?。他先?进行了马不停蹄的交接,手上的工作没?有完成,团队主心骨丢失,一群人挽留,一群人挖墙,他忙了一阵,只是忙完人又消失了,走前说要给她一个惊喜。她等了3天没?等到,打?电话过去才知他人在法国酒庄,忙着看酒。程伊一下毛了,这人怎么做什么事儿都?没?个商量,仍是只给她丢下结果,圣旨般宣读。当然,她也就毛了一下,等他归来再问斩,没?在电话里说什么。
程伊对自己的感情状态很满意,祁深洲狗腿子的移动性是个变量,但尽在她的控制范围内。她对感情的诉求已不再是二十岁的激进心态,正因倾诉欲不高?,在对感情无可抱怨的此刻,才意识到吴蔚一直在避开她自身的情感状态,比之她,一直鼓励她勇敢的吴蔚更像缩头乌龟。
“还好吧,我长大了,会有情绪,但学会了平衡。而且他很值得啊。”程伊没?有回避,盯着吴蔚继续追问,“你呢?”
不是说要谈恋爱吗?明明保守固执单星火那么多年?,怎么由美国回来突然自行进入一种极端的放纵状态。
“我放下了。”吴蔚飞快摘去扰目的叶子,“新生活真好。”
“我可以?问为什么吗?”程伊小心翼翼地开口。
吴蔚盯着桌面,没?有回答。
这个时候一般会轮到程伊打?哈哈,但她没?有说话,铁了心坚持等待。
白墙上挂着一张照片,程伊这才看出那是大使馆旁的无畏号,拍摄角度很偏,她一直以?为是张风景图,没?想到暗藏吴蔚的名字。拍摄者名字呼之欲出。
吴蔚不像程伊那样擅长控制社交节奏,在静滞中徐徐抬头,沿着程伊的视线看到了那张打?印照片。
“还记得《胭脂扣》的结局吗?”吴蔚上前,顿了顿,果断由墙上扯下照片,胶布印尴尬残留。吴蔚表情纹理抽动得甚为扭曲。
程伊迷惑,蹙眉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我不太读港味小说,好像没?看过。”
“李碧华的可以?一读。”吴蔚还是没?有回答。
轮到程伊挠耳挠腮,回去路上打?了个电话给酷爱读小说的室友,“李碧华的《胭脂扣》讲的什么?”
没?头没?脑的,那头倒也没?奇怪,于下班高?峰的汽车驶动中思索起来,很快讲了个故事梗概,还说最绝很狠的是结局。
程伊一记刹车踩死,停在路边忙问结局是什么,那边不愧是程伊的室友,说让她自己去看。
气?死她了。
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儿,怎么都?不肯说呢。
程伊跑到KIndle买了书,在APP端阅读。她的阅读习惯也在大数据时代的潜移默化下不再沉定,效率下降,她停完车,在电梯中飞快刷,以?至于开门?后换鞋被祁深洲一把抱住,吓得把手机直接扔了出去,哐啷砸墙。
惊吓将时间?0.25倍速拉长,程伊清晰听见手机屏幕碎裂的声音,她挣开怀抱,冲过去一瞧,果然,屏裂了。
祁深洲洗了个澡,半身浴巾,温热的潮气?尤留在她颈窝。程伊后知后觉痒兮兮,这才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肩,“你怎么来了?”
“不能来?”
祁深洲想给她个惊喜,洗完澡没?曾想她反应这么大,讪讪擦头发,“生气?了?”
“没?有。”程伊否认,跑去拿IPAD,沉默地快速拉到小说最后部?分。
祁深洲站在客厅中间?,裸着小腿,小骗子鸡毛掸子般的尾巴绕着脚踝扫动,与?他的旺盛纤维交错,他沉默地看了她会,压低声音:“程伊,不是说好不吵架吗?”
程伊着急看结局,好笑地扯了扯嘴角,一边划拉屏幕一边发出缓和信号:“你道?德绑架我!”
祁深洲抱起猫,凑近她,讨好地说:“我给你买了礼物!”
“红酒?”
“不是!”
程伊支他去拿,自己快速翻完。书很短,结局没?看明白,她刷了两则书评,待祁深洲将两个大箱子摆在客厅中央,愣愣地开口问他,“单星火离婚后在干嘛?”
祁深洲:“怎么?你帮谁问?”
“没?啊,吴蔚没?兴趣提,我就是自己好奇。”她没?说吴蔚去找过单星火,毕竟是好友私事,也不知好不好说。
“我不太清楚。”祁深洲只说,“他离婚后状态应该不太好,现?在在打?官司,不过应该能拿到赡养费。”
“赡养费?”程伊不解。
“是的,美国婚姻是平等的,收入高?的要给收入低的人赡养费。不过比较少人会去打?离婚官司。”
“单星火是收入低的?”程伊想起了那个精致的学术男人。
“他现?在没?有收入。华人研究员本来待遇就不会高?,再有学术造假污点,这在美国是行业致命伤,基本没?可能从事研究类的工作了。”祁深洲很清楚这一点源自单星火找过他。他想回国发展,毕竟隐去学术污点,尚有博士后履历在,在国内只要有人,是可能“东山再起”的。
程伊脑海里出现?了一幅画面,当然真实性有待考究,毕竟主角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吴蔚自诩深情人士,却在见到落魄的单星火时失去了语言能力。她看着儒雅挺立的塑像裂成石灰,男性的真相?如底片在时间?药水的化学效果中渐渐显影,被恶心得一口气?没?上来。
再然后,程伊想象不出了。她何其幸运,不用经历这样的颠覆性刺激。
“那他现?在……”程伊抱着IPAD发了会呆,看向依旧意气?风发的祁深洲,“祁深洲,要是你看到我的时候,我穷困潦倒,或者不漂亮了,你还会跟我好吗?”
回忆起咖啡馆的重逢,祁深洲唇角勾起,意味讽刺,“那天你……”话没?说完,程伊于他微妙的表情变化里,陡然跳出伤感情绪,一把捂住他的嘴,没?了好气?,“好了,你闭嘴。”
真正的直男嘴巴里是没?有象牙的。
程伊心事重重,拆开祁深洲准备的礼物。
礼物装在箱子里,一层一层塑料泡沫。由于日?常工作就有拆快递的部?分,程伊并无新鲜感,拆到一半,倒是新奇了起来,两眼冒光,“什么呀!”看起来像是娃娃,一个个格子。
“你猜。”祁深洲按住她的手,“猜出来有奖!”
“什么奖。”程伊有气?无力,伸出手指着针眼,明示道?,“我这个大病初愈的人欲求不满。”她故意两眼死灰,气?祁深洲。
她数次抛出信号,又是穿吊带睡衣,又是坐位磨蹭,恨不能呼唤山峦,泛滥成河,这厮扮演起绅士君子,进退有度。帐篷里,她急了,指着他那支棱,问他装什么装?
他抱住她,说,没?装,明杵着呢,但现?在不行。
男人的机能是时效性,不是女人卵子的数量性,他珍惜什么次数啊。程伊皱眉,正要争个高?下,反被祁深洲抬手抚平,按下肩头强行哄睡。
然后便是忙得脚不着地的交接,应酬,再就是去波尔多,他们这次S市重逢后两月之久,一次都?没?干成。
程伊旱灾了都?。旱得她伸出指尖特别厚脸皮地拽掉了浴巾的一角,“我要是猜中了你准备报答我几?次啊?”
祁深洲掖好浴巾,努力控制呼吸,卖关?子,“猜中再说。”
“哼。”程伊瞥了眼箱子,很想装作毫无兴趣打?击他这副装腔的模样,只是耐不住好奇心旺盛,他到底会送自己什么。程伊扭身找箱子上的信息,一眼看到了品牌,意外道?,“你送我盲盒?”
祁深洲没?想到她这么快猜中,急箍住她,“程伊你作弊!”
程伊开始掀塑料泡沫,埋在气?泡底下的果然是盲盒,“这么多!”她看向另一个箱子,追着问,“那个不会也是吧。”看箱子款式是一样的。
“嗯。”祁深洲颇为得意,“我特意买了32个。这个系列16款,买双倍数量最大程度保证集齐。”
程伊僵硬地机械扭头,像被胖揍了两拳,脑袋嗡嗡直响,“你知道?拆盲盒的乐趣是什么吗?”
两人拆到手痛,祁深洲陪她拆到第二个笑得不行。他看程伊微博,每次买盲盒都?激动不已,当她十分喜欢盲盒玩偶。
“可有仪式感了呢!”程伊以?前都?是买了奖励自己的,拆之前沐浴更衣点香薰,打?个光,拍张照,哪遇见过坐在地上狼狈拆盒完成任务的情况。
现?在看起来这些东西确实是一堆塑料,非常不值钱。“你毁了我的乐趣!”程伊哭笑不得,手上拆得是越来越麻利,毫无钻研暗盒的新鲜感。
他试探,“那不拆了?”
“不拆我心里难受!”
祁深洲头发还湿着,灯光下水汽浮动,程伊拆着拆着,心思歪掉,特别痞地凑上去亲了他一下,故意探出丁香舌挑逗,“祁深洲,你怎么这么耐看啊!”
他回吻,点到即止,将刚拆好的小人送到她眼皮子底下,“咖啡馆遇见我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讨厌鬼!”
他勉强牵笑,“当时真的这么讨厌我?”
程伊点头,“当时特别恨你。”
“哦。”他低下头,继续拆盲盒,惹得程伊后半句高?调子没?喊起来,窝进他怀里,学小骗子拱来拱去的求爱//抚动作,“但现?在特别爱你。”
祁深洲垂眸,同她认真对视,“我也是。”
“好好说。”
他放下手里的纸盒,双手郑重捧起她的脸,“我也很爱你。”
程伊窒息,紧紧抱住他,埋进他颈窝,“我又想哭了。”
祁深洲低笑,拍拍她的背,“是你让我好好说的。”
“不是,我只是想到你那天给我写?的话。”
“‘依然爱你’?”
“依然两个字好复杂。”她苦涩,故意曲解,“听起来很勉强。”
他语塞。
“好啦,骗你的,我只是想到我们差点就没?法走到一起的。如果没?有咖啡馆的偶遇,我们不会在一起吧。”忽然惆怅。
“会的。”祁深洲很肯定。
“哦,对,还有王清珏的视频,”她恍然,惊喜地咯咯笑起来,“就算我们没?有在创意园遇见,也会在视频发布的时候发现?这件事!”
祁深洲看她一个人手舞足蹈,像个小孩一样兴奋,语气?忽然认真,“那你想过我们重逢的情景吗?”
“想过。”
谁没?想过和前任重逢,不管爱没?爱过,闲时总是有想象的。
“在哪里?”
“啊,这个没?想过。”程伊坏笑拍拍他的脸,“但是我一定会扇你一巴掌!”彼时她为一次和好坚守原地,却迎来失联的锋刀,总是恨的。见他不再说话,程伊戳戳他,“你呢?想过吗?”
祁深洲掰正她的姿势,偏身继续拆盲盒,一个个暗格拨开组装,不说话了。
“是什么!”她摇他,“说呀。”
他嗤了一记,懒得看她,“你在想打?我的时候,我却在计划和你重逢。”
祁深洲离职当然不是没?有准备的。就在程伊胡乱感动,以?为他为自己放弃事业时,才知人家早就已经在为转行做准备。之前在B城要跟翟洋一起做的事,他回到S市就开始一人琢磨起来。
毕竟做过投行,应酬中发现?商机对他来说并不难。
盲盒终是没?有拆完。祁深洲带程伊去往正在装修的酒吧。
“你要开酒吧!你!又!没?跟我讲!”她急得在空中乱舞,“在哪里!什么地段!”她作为本地社交达人一定可以?给出参考意见的!
祁深洲控制住她疯动的肩头,给她列出地段选择,租金考虑,以?及经营形式的一堆考虑,最后程伊听傻了,投降道?,“好吧,我不懂。”
他挑眉,“当然,这些我比较懂。”
祁深洲说开酒吧是为了她,那是他一年?前就计划的事情。程伊傻掉了,“我不信!你肯定是骗我的。”
“嗯,”他拉着她的手,踢了踢装修的建材,“当然,怎么会有傻子开酒吧是为了见一个想打?他的前女友呢,这不是给对方提供拳击场吗?”他用敷衍的口气?顺她话茬,“当然是为了遇见其他女人。”
程伊才不上当,好奇地在巨大空旷的毛坯空间?中奔跑,“这是洗手间?吗?”
“这是吧台。”他指向靠墙的一排空间?,“方便放酒柜。”
“吧台在这里?”程伊吵着要看设计图,“会不会很丑!是什么设计风格!你找设计师了吗?酒吧的设计风格很重要的!”
祁深洲左右翻找,只找到平面图纸,遂在手机上翻了翻概念图,递给她。
“哇。”是3D的成品图,很多细节都?有模拟到位,灯光一打?,跳动色彩配合闪烁,摩登酒吧跃然脑海,她左右滑动,奇怪嘀咕,“怎么没?有足球元素?”
“本来开业准备配合今年?欧洲杯主题,但这不是推迟了么,”他掩唇轻咳一声,“后来考虑到啤酒酒吧长线发展比较冷,适合小门?店,还是商业型比较利于赚钱。”
程伊问:“那就是没?有足球元素?”
“为什么要足球元素?国足出线了?”
“你不是说为了遇见我么?”
骗子!
祁深洲说酒吧原定名字为夜色酒吧,和学校那家一样的名字,到时候声势搞大一点,他觉得程伊会来。
“如果我没?来呢?”是不是又错过了?毕竟很多女孩子生活圈是越来越远离酒吧的。
“那就再说。”祁深洲并未作多想。他只是想在S市拥有一样属于自己的东西,投行做来做去,也只是为他人做嫁衣,开一家餐厅或者酒吧,会比较有归属感。他是个凡俗男人,毕生宏愿不过置业安居,执一人之手,然后老死。当然,决定开酒吧一定是因为程伊。所有随遇而安的项目里有了一个必然。
程伊陷入故事的悲剧设想,“要是我没?来,你肯定会遇见其他女孩,你可能喝多了,然后想我,想着想着......”她看向祁深洲,这英目挺鼻薄唇胸肌,哪个正常的姑娘不心动啊,加之酒精对世界的美化,“想着想着,有个姑娘醉醺醺地靠近你,你说了些故弄玄虚装腔作势的话,然后请她喝了杯酒,聊天发现?她也看球,虽然她可能是在前一个男朋友那里听到的一点术语,但你们男人就是这样好骗的!”她瞪起眼睛一本正经,边说边倒退,看他疯笑,更气?了,“然后她扶着额头跌进你怀里,你扶住她!”
“然后我们就去洗手间?!”祁深洲笑得东倒西歪,怎么会有这么爱“编故事”的人。“程伊,你对我这么没?有信心?”
“因为我没?有出现?啊,”程伊遗憾,“所以?你做什么都?是合理的。”因为他的未来没?有她。
“好,那行,酒吧开张,我会去找你。”换一下戏路。
“万一我有男朋友呢!”这实在是糟糕,毕竟她总在渴慕各种关?系的可能性。
祁深洲语气?一沉,“你觉得呢?”
“你会来抢我吗!”她凑近他。
“我会祝你幸福。”他冷淡。“没?劲。”又是一个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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