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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着与我说,这群憨锤,都叫火焰牛的肉脯吃,那东西又干又柴,有什么吃头??这家的烤鱼才是最好的。

我赞同地点?点?头?,吃过了?烤鱼,确实觉得刚刚点?来下酒的肉脯根本没法下咽,柴得就?跟啃木头?桩子差不了?多?少。

于是我开始跟他就?着烤鱼喝着酒扯皮,两个无聊的人,都没有少喝,闲话也没有少扯。

我同他把我知道的各堂长老的八卦全?都抖落了?一遍,而他这人大约也很无聊,给我讲了?一通鲥鱼当清蒸,鲮鱼打成鱼胶酿辣椒,鳝鱼红烧着吃最好,小鲫鱼拿去煲汤,讲得我直咽口水。

喝到窗外?雪停时,我感觉自己的舌头?都发硬了?,他指了?指那包袱问我,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说,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就?是一件披风。

我打开了?包袱拿给他看。

那披风真的很寻常,连好看都说不上。

他看了?也叹了?口气,笑?着说,男人的针线,都是那样,精细不到哪儿去。

他这话说的,好像他也收到过男人的针线似的。

他对我说,你最近见不到你们?尊上,不若把这披风给我,回头?我见了?他,再帮你转交。

说书的鹦鹉精故事才刚刚讲到尊上落入了?长满荆棘的灭妖谷,温仙长踏着满地的荆棘寻找他的踪迹却不得,双腿双足被划得鲜血淋漓,血珠滴滴点?点?,在他的身后生出一棵火璃树,温仙长并不知道,后来正是那株以他血浇灌的火璃树,才让尊上得以活命。

我有点?喝大了?,人也多?愁善感了?起来,听得禁不住洒下几滴男儿热泪,一时也忘了?自己原本就?是因为?不急着回去复命,才跑来酒肆喝酒的。

我抽抽噎噎地说,不行,别人托我把这东西交给尊上,回头?你要是把这披风弄坏弄丢了?,那我怎么交代?再说这是我们?尊上心上人的遗物,今晚是人界岁除,他思念温仙长,心中?必定难过,所以我一定要今晚就?把这披风交到他的手上!

白袍哭笑?不得,说,那你心地还?挺好的。

一种使命感油然而生,我收起那件披风,在闹市中?御起法器,准备回宫,然后一路撞翻了?五六七八个吃饭的棚子,最后脸朝下跌在了?一堆刚刚被扫起来的雪堆中?。

白袍叹气说,罢了?。

伸手提溜着我的衣领,施了?一个咒,一路把我拎回去见尊上。

魔域今夜灯火明亮而密集,酒肆旗亭中?,魔修们?的吵闹声震天,血煞宫却显得灯火幽微,安静了?许多?。

他拎着我一路走了?很深,我们?路过了?一株接天的大树,新雪落在树梢,白的雪,红的果子,有一种妖异的美丽,之后又开了?几道厚重的石门,才见到石床上金色的光晕包裹着的人影。

那人阖着双目,垂着头?,好像是睡着了?,发丝却无风自动,听见有响动,他又猛然间抬起头?,金色的光晕敛去,我方?才看清楚他的面?目。

是先前差使我去星罗山庄送东西的那位。

原来他就?是尊上。

我有点?意外?,但又不十分意外?。

他容颜未改,两鬓的白发却多?了?许多?。

不知为?何,我总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觉得他老了?。

那不是来自于肉身的衰败,而是仿佛灵魂已如涸辙之鱼,困在泥浆里兀自垂死挣扎着。

他望了?一眼白袍,又望了?一眼我,目光沉静如水,问,怎么回事?

白袍指了?指我,说,刚从灵山宗回来,捎了?东西给你,今日岁除,拿来给你瞧瞧。

他怔了?怔,不等我上前,便?自石床上起身,从我手中?取过了?那个包袱。

他并未施法,而是伸手缓缓将那个包袱解开。

我紧紧盯着他的脸,看着他将那件披风从包袱中?取了?出来,他的动作很轻、很慢,像是捧起一只?幼弱的动物。

我这才看出,他的身量已经?太高,那件披风于他已经?太短太小。

于是他眉心微蹙,低声念咒,让自己的身形迅速缩小了?一圈,由?一个成年男魔重新变回了?少年人的模样,只?有霜白的两鬓没办法转乌,依旧怆然地白着。骤然变小似乎很疼,他虽然连哼都没有哼出声来,呼吸却变得沉重了?许多?,白袍双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又闭了?嘴,只?是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我们?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将那件披风披挂在肩头?,脸上并没有悲伤之色,只?是仔仔细细地伸手摸了?摸披风上的针脚。

白袍对他说,好好养伤,别让他担心。他未置可否,又将身上的披风取了?下来,小心地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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