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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锦瑶眼睁睁看着小男孩低着头朝路中间跑去,她震惊地瞪大眼睛,惊呼道:“小心!”
小男孩原来蹲在锦绣店旁边玩,后面毫无预兆地就往路中间跑去,而那队官兵的铁蹄转瞬就到。楚锦瑶吓得?不轻,当时想也不想,纵身朝小男孩的方向扑去。
亏得楚锦瑶在村里长大,早年没少做家务活,身手比寻常小姐伶俐的多。她一拉到小男孩就赶快往自己怀里捞,同?时想赶快回到路边。可是人再快如何能快过?疾驰的马,楚锦瑶只感觉眼前一黑,她反射性地闭上眼,紧紧搂住怀中的小孩。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叫,楚锦瑶隐约听到楚锦娴在喊她的名字,混乱中,楚锦瑶只听到秦沂急促凌厉地说了一句:“抬手,往后退!”
楚锦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听到秦沂的声音,她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护在身前。这时候木架散架的声音终于传到她耳中,木棚轰隆一声砸下来,街道?两边的人看到这一幕,越发不受控制地尖叫。
楚锦瑶感觉手上?一重,紧接着一股麻木传来,之后绵长不绝的痛意才传到她的脑中。楚锦瑶吃痛地睁开眼,她第一眼看到的是方才的小孩子,小男孩许是被这一系列变故吓傻了,愣愣地动都不能动,楚锦瑶粗粗扫了一眼,发现男孩子除了脸上荡了些?灰,身上其他地方确实没有不妥,她暗暗松了口气,这才看到自己的手。
她的小臂上?似乎被倒下的木架擦破好大一条口子,血迹一直蜿蜒到她的手心。楚锦瑶第一反应是去摸玉佩,她刚才好像听到秦沂的声音了,玉佩可不能被磕碎!楚锦瑶顾不得?满手血迹,赶紧隔着丝线络子摸了摸玉佩,感受到手下的玉佩依然光滑圆润,楚锦瑶才长长呼了口气。
等放下心后,楚锦瑶才发现自己腿都软了,她抱着小男孩半蹲在街道?上?,竟然站都站不起来。
楚锦娴几乎被刚才那一幕吓死,她赶紧带着丫鬟跑过?来,就看到楚锦瑶手上?血流成河,而她本人却还愣愣地握着玉佩。楚锦娴气?不打一处来,说:“你还管着玉佩做什?么!快将五姑娘扶起来。青禾,赶紧去周围找郎中!”
楚锦娴带着丫鬟,小心扶住楚锦瑶另一边胳膊,慢慢将她扶起来。这时候一个穿着桃红色袄裙的妇人跑过?来,赶紧拉过?小男孩看了看,然后大哭出声,用力抱着男孩哭道:“你个讨债鬼,你可吓死为娘了!”
妇人哭了一会,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拉着小男孩给楚锦瑶行礼:“快跪下,谢过恩人!”
楚锦瑶在丫鬟的搀扶下总算站稳了,她看到妇人给她行大礼,连忙俯身去扶:“受不得?,夫人不可如此!”
楚锦瑶稍微一动,周围的丫鬟便替楚锦瑶将妇人扶了起来。楚锦瑶收回手,站立在原地。楚锦娴说:“这位夫人,下次您可要把孩子看好了。家妹手受伤了,我们还需去就医,就先走一步。”
绸缎店的老板听到伙计传话?,也?忙不迭跑了出来。他看到自己的老来独子站在大街上?,脸上荡满了灰,他身体晃了晃,捂着心口念了句菩萨,这才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下来,说:“谢谢两位姑娘,姑娘大恩大德,我齐德胜没齿难忘!姑娘如果?要寻郎中,何不妨先到小店里歇息一会,我让伙计把郎中叫来,好过恩人带着伤赶路!”
楚锦娴想了想,说:“好,有劳齐掌柜了。”说完,楚锦娴偏过脸低声问楚锦瑶:“现在能走了吗?”
楚锦瑶点点头,说道:“好多了,刚才猛地受惊,腿脚不听使唤,现在已经缓过?来了。”
齐德胜高声呼喝伙计:“快给恩人看座!小六,你赶紧去后院,扯两块干净的白绢过?来。”
楚锦娴扶着楚锦瑶慢慢走向店里。齐德胜的锦缎庄子就在方才的首饰店旁边,长兴侯府众女眷本来在和另两位官家夫人说话?,听到街上?人喊叫才回头,然后就看到楚锦瑶抱着一个孩子蹲在街道?中央,另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官爷拽着马猛地转头,撞倒了锦缎庄子搭在外面的木棚。
紧接着,楚锦娴就带着丫鬟跑出去了。贵族女子被外人看到脸和身段是极失礼的事情,就连坐在马车里掀帘子都不可,更别说光天化日之下跑到路中央。楚家的几位夫人喊了两句,没喊回来,只好焦急地站在屋檐下等。现在楚锦娴陪着楚锦瑶走回来了,她们才蜂拥而上?,去看楚锦瑶的伤势。
女眷们七嘴八舌地询问,楚锦瑶默默忍着疼,脸色苍白地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赵氏围在最前面看了一眼,看到好端端的姑娘家手上?被划了这么大一道?口子,到现在血都止不住。她又气又怒:“我和另两位夫人说会话?,你怎么就跑到街上?去了?”
楚锦娴截断赵氏的话?:“母亲,别说了。先给锦瑶处理伤口为要。”
楚家的姑娘们也好奇地朝里看,七姑娘看着楚锦瑶的手,咋舌道?:“流了这么多血,以后恐怕要留疤了吧。”
一听到留疤,姑娘们都低低地骚动。作为勋贵女子,自小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如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一样,等待着日后高嫁。若是留了疤痕,即便在手上?,说出去也?很?不好。
楚锦瑶算是姐妹里长得最好看的,而她现在,手臂上?留了很?大的一条疤。
姑娘们仿佛立刻和楚锦瑶亲密起来,七嘴八舌地询问楚锦瑶痛不痛,现在怎么样了。楚锦瑶没精力回话?,白着脸保持微笑,便算作回答了。
赵氏听到七姑娘说留疤那句话的时候脸色就不大好了,阎氏几人仔细看了看楚锦瑶的伤口,嘴里直呼可惜,赵氏听了之后越发怒。她瞪圆了眼睛,恨恨说道?:“这是哪个天杀的干的!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太原地界上?伤了我们家的女儿。”
赵氏这话?一落,立刻有长兴侯府的小厮凑上?来,对赵氏说:“侯夫人您且稍等,小的这就去教训他们。”
齐德胜站在外围,束手等了一会,听到这话?,他趁机说:“正好小店里热水和干净的绢布都准备好了,我已经派伙计去找郎中了,很?快就到。各位姑娘夫人不妨到小店里一坐,免得?外面人多眼杂,冲撞了几位贵人。”
赵氏说:“好。刘管家,你去和那伙莽夫交涉,即便是官兵,在太原地界上?,也?没人敢冲撞我们长兴侯府。”
刘管家一迭声应是,躬着腰从赵氏身边退开,走到街上?后,立马又变的趾高气?扬。楚锦瑶朝那伙人的方向瞅了一眼,这些?人全穿着武人短打装扮,方才楚锦瑶为了救那个孩子,冲的很?急,为首的那个人为了避开她,强行勒马掉头,撞到了齐德胜店外的棚子上?。这个人倒是好力道?,竟然把扎好的木棚都撞散了。也?是楚锦瑶该有这一劫,虽然避过了马蹄,但是却被倒散的木头割伤了手,终究是见了血。
木棚倒了,他们的马似乎也被砸伤,楚锦瑶看到他们几个都赶紧跳下马,围在最开头的那个人身边,似乎在查看马的伤势。他们似乎起了什?么争执,正激烈地讨论着,竟然没一人朝被误伤的楚锦瑶看来。
气?焰如此嚣张,一看就是带了公差出来的官兵。楚锦瑶心里也?很?不舒服,他们在闹市纵马本来就不对,刚才还险些把一个孩子踩死!若不是楚锦瑶正好站在不远处,而且动作快,恐怕这个孩子非死即残。听说这还是齐掌柜的老来子,就这么一根独苗,今日竟险些毁在这些?人手上?。
若楚锦瑶还是平头老百姓,那遇到这种事只能忍了,民不与官斗,只要人没事已经是谢天谢地,哪敢和这些?官爷们讨个说法。好在她现在身份天差地别,她也是特权阶级,长兴侯是太原唯一的侯爷,手里还握着兵,整个山西地界的官员,谁见了长兴侯不是好声好气?地说话?。楚锦瑶作为长兴侯的嫡女,也?便有了资格去声讨公道。
“锦瑶,别看了。这些?事家里会处理的,你不用管了。”楚锦娴低声在楚锦瑶耳边说。
楚锦瑶回过?神,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就收回视线,不再关注。她有些?感慨,原来只有拥有了足够的权势,才有资格去讲究公平,若是从前的她,哪敢想呢。
楚锦瑶被众人搀扶着往齐家店铺里走,楚锦瑶不觉得?以她父亲长兴侯的声望,会摆不平一件小小的纵马事故,所以已经将注意力收回,反而有心思关注其他的。楚锦瑶暗暗嘀咕,怎么不见秦沂说话呢?趁一会人少,她得问问秦沂,刚才的变故,没把他刮伤吧?
楚家的女眷都没把那伙人当回事了,她们早已习惯了在太原城里直来直往,备受尊崇,这伙官差知道冲撞了不得?了的人,肯定自己就会跑过?来赔罪,哪用她们多说什么。刘管家也?是这样想的,他威风凛凛地走到那伙人面前,高声喊道?:“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今日险些犯下大错,你们可知前面的人是谁?那是我们长兴侯府的女眷!你们竟然惊吓了我们府上?的姑娘,还不快来和贵人们赔罪,要不然的,等我们侯爷知道,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这伙人竟然理都不理,他们又低声说了些?什?么,为首之人看了眼已经瘸了腿的马,决然道:“这匹马不要管了,先忙爷交代的事要紧。那个道?士神出鬼没,我们去的晚些?,恐怕又要扑空。”
为首之人说完,其他人立刻应诺。一个人将自己的马让出来,请为首之人上马。刘管家还从没被人无视过?,他有些?挂不住脸皮,恼怒地大喝道?:“你们是聋子吗,没听到前面是长兴侯府的女眷?再这样怠慢,仔细你们的皮!”
“放肆!”一个人年轻些?的人怒喝一声,哗地一声抽出到刀来。雪亮的刀面映到刘管家脸上,竟然把刘管家吓得?倒退一步。
楚锦瑶几人都走远了,听到这里的动静,惊讶地停住身回头。恐怕谁都想不到,如今太原城里,竟然还有人敢不给长兴侯颜面?
赵氏已然阴沉了脸,问:“怎么回事?”
刘管家看到夫人和姑娘们都朝这个方向看来,不肯坠了自己的颜面,于是鼓起气,用手指着这几个人骂:“你们当街纵马,险些伤到我们侯府的姑娘,现在竟然还敢拔刀?你们是谁手下的人,报上你们长官的姓名来,让你们见识见识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要不然,还真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什?么人都敢得罪了。”
还是那个年轻人冷笑了一声,说:“我们的主子,即使我们说得?,恐怕你们也听不得?。”
刘管家大怒,正要质问他你们主子是谁,就看到为首的人伸手按住年轻人的刀柄,沉声说道?:“爷的事要紧,不要管这些?闲杂人等了。”
方才还桀骜的年轻人立刻低头,恭敬地应道?:“是。”
为首之人一发话?,这些?孔武有力的青壮汉子一齐应诺,作势就要上?马。刘管家三番五次被人无视,饶是旁观的赵氏阎氏几人也恼了,赵氏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来人,去围住他们。我看你们谁敢走!”
侯府的家丁立刻上前,呼呼喝喝地围在这伙人马前。为首的人许是不耐烦极了,瞪大眼睛,阴冷地说了一句:“若还想要命,那就给我闪开!”
齐德胜一直陪在楚锦瑶等人身边,由着侯府的人发落。他虽然是个皇商,但是士农工商,他是最末流,可不敢和这些?官爷叫喝。所以他将此事全权交给长兴侯府出面,只要侯夫人整治了这些?人,便也算给他的独子出了气?,他后面再给侯府小姐多送些?锦缎做谢礼即好。齐德胜一直随立左右,并不插话?,现下听到这个为首之人的声音,他突然脸色大变。
齐德胜立刻扭头去看这个人,对了,方才他就觉得?不对,现在仔细看才看出端倪。为首之人看着孔武有力,底盘极稳,可是却面白无须,眼睛精亮。齐德胜又仔仔细细瞅了瞅为首这个人的下巴,当下也?不敢讨什?么公道了,赶紧对赵氏说:“夫人,今日的事就罢了吧,快让这伙大人赶路为上!”
赵氏也?看出些不对来了,她心里颤了颤,刚才还没听出来,等这个人大声说话时,赵氏才察觉到他嗓音的奇怪之处。赵氏正胆寒着,现在有齐德胜递台阶,她连忙顺势说:“刘管家,你带人回来吧。反正五姑娘和掌柜的孩子都没有出事,今日的事就罢了。”
赵氏一发话?,刘管家立刻灰溜溜地撤回来。他怎么觉得?,这伙人,身份不对劲的很?啊……
长兴侯府的家丁夹着尾巴退到一边,赵氏等人也微低了头,不言不语。其他看热闹的百姓看到这一幕,也?都缩起脖子退开,给这伙人让出一条道来。侯府都不敢得罪的人,他们平头老百姓怎么敢说一句不是?
楚锦瑶就这样眼看着楚家和其他人退缩,楚锦瑶既不可置信又很是愤怒,她不顾伤口,微微上?前一步,清亮的眼神直逼为首的官差:“你们在闹市里纵马,还险些伤了人,竟然一句话都没有吗?今日是因缘巧合,这个孩子才没有出事,若不然,一条人命就被你们白白糟践了!”
楚家的人听了楚锦瑶的话?大惊,赵氏喝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快回来!”
楚锦娴也?赶快伸手来拉她,而楚锦瑶还是不避不闪地盯着那伙人,誓要让他们给一个说法。
为首的汤信义转头扫了楚锦瑶一眼,他肤色呈现着一种不健康的白,仿佛终年不见阳光。如今,他那张死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就那样不带情感地看着楚锦瑶。
楚锦娴低声在楚锦瑶耳边说:“他多半是个内侍公公,我们惹不起,快回来吧。”
是个太监?楚锦瑶还真有些?吃惊。她是知道太监和锦衣卫的大名的,即便皇亲国戚也?不敢惹这两种人。不过?既然是太监,如何会出现在这里?楚锦瑶一时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她却明白,今日这口冤枉气?只能忍下了。
汤信义看了楚锦瑶一会,发现这个女子非但胆敢拦他们,甚至都敢质问他。即使被她的姐姐悄悄提点了,她的眼睛里还是直白又明亮的指责。汤信义面无表情地转过?脸,翻身上?马,用力一勒缰绳,马蹄哒哒地朝前飞驰而去。
这一队精悍的官兵突然而来,又疾驰而去,街上?的人远远就给他们让开路,一瞬间连高声说话?的人都没有。等这伙人走远了,赵氏和阎氏几人才悄悄松了口气,说:“可算走了!也?真是命大,五姑娘对那位公公这般无礼,公公竟然没有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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