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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像落荒而逃?燕王今天是怎么了?春梅想不出来,索性不想,抱着医书很快又睡过去——在?她不知道明天要被主子训一顿的前提下?。

李非走出殷府,回头?看着已经缓缓关闭的大门?,声音轻轻的:“晚安,莫愁,明天见。”

长夜静悄悄。

哗啦——

凌晨,守夜的下?人给他端来温水,李非不用?毛巾,直接捧着水往脸上拍,就?这样还觉得不够,又把整个脸埋进脸盆里?。

直到?吐了长串气泡。

越来越佩服自己的勇气。

去慈云寺找她,吃了豹子胆才将人往自己怀里?摁,她失足差点摔湖里?,李非就?想抱她,但终究又缩回去。

想亲这口想很久了,可醒着怕她拒绝,只有在?睡着时才可以胡作非为……

她曾在?慈云山为拒绝他,提起过和林汝清的过去,无意中透露有很长一段时间?感到?颓废,是林汝清给了她些许温暖。那时他还不懂,到?底是什么给她带去毁灭性的打击……

所以今天李非感觉十分庆幸,如果不是吵一架,如果他没去蝙蝠寨,可能永远也?不知道她的那段过去,永远也?不会?理解她的惊慌失措,他就?永远错过能及时给她安慰的时刻……

如果可以拥抱她,可以亲一下?她……

想到?这里?,李非脸刷地红了,赶紧跳起来给自己又洗了把脸。水凉了正好,他需要清醒清醒,但越清醒就?越克制不住兴奋的心?情。铜镜里?的他满脸笑意,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直到?笑的脸都发僵了他还是停不下?来。

他也?想不通在?干嘛,自己都觉得奇怪,这些年走南闯北,在?生?意场上打滚,现在?怎么变成一个未经世事、情窦初开?的少年?

丁府时有个花痴的张姨说自己“枯木逢春”。

他终于懂了,爱情令人返老?还童。

亲上她脸颊的那刻,他觉得自己好像在?云端,世界上所有痛苦统统消散,幸福感把他的心?塞得满满。

他一遍遍地来回走,一遍遍地想着他嘴唇所触及的软绵绵的感觉,又总傻乎乎地砸吧嘴。可是每次当他幻想未来的时候,殷莫愁最后那一声叹息,复杂又隐晦,就?好像当头?打了闷棍,让他满心?的期待变成忐忑。

是失望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还不如像在?画舫上打他一巴掌呢!

他又暗自欢喜,暂且不谈以后如何,起码今日,她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截了当地拒绝,她这样顾及他的感受,他很欣慰。

但这算不算给“告白失败者”的一种安慰呢?

李非的心?情就?这样在?万分复杂中上上下?下?,不断在?房间?走来走去,兴奋、不安、激动、忐忑交织,他索性开?门?出去透透气,经过楚伯的房外,听到?他轻微的鼾声,又经过那精致的花园,露水在?树叶上累积——

直到?他看见被搁置在?角落的那个从霖铃阁带回来的蜂巢。

黑暗中,万恶的蜂巢静静地躺在?地上。

经年累月,蜂巢早就?脆化,黎原曾掰过一块送去兵器厂检验,剩下?的尽量没有破坏,这些天曝露在?室外,蜂巢竟已经化掉近一半,蜂孔的凹凸渐渐磨平,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和泥土融为一体。

“养蜂人买唐门?的配方,花掉毕生?积蓄。”

白药师的话仿佛在?李非耳边响起。

兵器厂那边给出的结论是蜂巢粘合用?的胶属于牛皮胶一类,此外没有特?别之处。但不知为何,李非心?里?始终有股奇怪的感觉,似乎蜂巢里?还有其他什么,这种心?理暗示和冲动越来越重,令他跃跃欲试。

他死死盯着那害人无数的蜂巢,忽然半跪下?身——

小小的薄得像纸的皮质轻悠悠飘出来,像雪花落在?李非手掌心?。

半柱香后。

“楚伯!楚伯你醒醒!我怀疑养蜂人制.毒时戴的不是鹿皮手套!”

次日,殷府。

“燕王来探望主子?”

“她还眩晕吗?”

“昨晚睡了一觉,全?好了。”

“太好了!我又带了些药材!”李非看见春梅,高兴地说,“药铺刚到?的千年灵芝,补血益气,适合炖汤。哦,还有养蜂人案,我已有新的线索!咦,你们主子不在?吗?”

春梅打量李非,见他一扫昨天的暴躁和局促,又回复乐观开?朗,这才是殷莫愁喜欢的人,不,是值得托付的人。

“不巧,主子进宫面圣去了。”春梅说,“不过主子交代说很快回来,您要不等等。”

李非忙说:“不碍事,我去宫门?口等她。”

春梅恨不得两?人快点和好,因鼓励道:“也?成,孟海英就?在?宫门?外。”

李非“嗯”了声,把千年灵芝放下?,一副想走又不想走的样子。

春梅见状,问:“王爷是有什么吩咐?”

李非撇撇嘴,像是欲言又止,有点急又有点怕似的,吞吞吐吐:“呃……莫愁她……她昨晚有说什么吗?”

春梅奇道:“都睡着了还说什么呢?”想了想,“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主子今天早上起来神色有些奇怪。”

李非果然紧张了,赶忙问:“啊?是生?气吗?还是怎样……”

“生?气?也?不像……主子脾气你知道的……很少生?闷气……早上就?训了我一顿,说以后陪睡不许看我医书……”

大元帅想骂人就?骂人想打人就?打人,有什么好闷气可生?的。

春梅想了半天才想起什么,李非一旁紧张地看着她。

“训完我,主子今天用?早膳时发呆,像有什么心?事,但看着也?不像为养蜂人案发愁,还忽然问孟海英车马备好了没有,我们都懵了,不知道要去哪里?。按理说她要进宫都会?提前吩咐我们。奇怪,以前主子不会?这样,也?许是刚犯过眩晕症吧。”

“是、是吗?”

李非内心?喜忧参半,不知道殷莫愁是觉得他冒犯了她还是怎么样,咽了咽口水,问道:“有没有提起我?”

春梅看了李非一眼,随即了然地说:“是为昨天吵架的事吗?没有提,主子很多事都放心?里?,怎可能与我们说呢。不过——”

“不过什么?”

“主子出门?前交代了一句,说有机会?的话,要像你解释一下?——她手腕的疤痕……”

“什么时候自.杀!”

“自.杀?”春梅皱了个莫名其妙的眉头?,“哪儿有的事,都是游仁昊和他的游社乱传的吧,燕王你也?信……是主子在?雀心?一代时被弓弦割到?的。”

难怪伤口那么整齐!

李非:……

昨晚还抚.摸人家的伤疤,胡乱发作“怜香惜玉”,太尴尬了!!!

皇宫,文渊阁。

殷莫愁说:“为找出关联,我翻阅过所有世家大族中毒的案子,寒门?出身的朝廷官员中毒案,倒未关注。”

皇帝双手各拿着一张名单。

左手的名字都是殷莫愁筛选出来,被养蜂人所害的四个世家里?在?朝为官的人。

右手只有三个字——上官博。

皇帝说:“在?我还是皇子的时候,上官丞相曾经当过一段时间?我们的老?师。他儒雅谦逊,虽出自寒门?,但却毫无寒门?身上那种钻营、狠戾之气,对?我们不卑不亢。后入主内阁,很少有人能像他那样位至一朝宰相,却几乎不结私怨。

对?外正直不阿,听说治家亦有规章,位居高位,却不纳妾,与发妻恩爱如初,育有两?子,亦予以悉心?教导。我印象里?他是个好臣子,好老?师,好丈夫,好父亲。”

“我看过上官丞相写的《时约治家学》,确是用?了心?思,教导子孙做人的道理。而他的两?个儿子也?不负众望,唯一的遗憾、或者说缺陷,可能就?是他的义子。

据说上官博年轻赴京赶考的路上遇到?野兽,差点丧命,是路过砍柴的樵夫救了他。上官博高中状元,回去报恩,但樵夫已病死,其妻也?早亡故,只留下?一个遗腹子。

上官博不忍其寄人篱下?吃苦,将其收为义子。

这义子三番五次求上官博举荐为官,但资质平庸,上官博始终不肯,连死前都还交代上官家不得为其谋官。义子怀恨在?心?,曾不止一次在?外面放话说要上官家还一条命。”

皇帝说:“上官博眼光没有错,这种满心?怨恨之人不能当官。”

殷莫愁:“上官家致残案发生?在?上官博死后没多久,当时怀疑是义子下?毒,只可惜他抗捕被杀。不过我想,若上官丞相在?天有灵,应当不会?后悔收养了恩人之子。他真正后悔的只有一件事,他在?写给其子的家书中提过,但因涉及敏感,没有公然刊印于《时约治家学》。”

“是何事?”

“事关先帝。”

皇帝恍然:“销金令?”

殷莫愁缓缓点头?。

具体说,应该是销金令引发的销金案。

一件至今仍有争议,但朝廷又讳莫如深的过去。

一道为数十万百姓带来噩运,令近万孩童成为遗孤的法令。

一桩被认为先帝已下?了罪己诏,但仍为许多人说愤愤不平的“冤案”。

皇帝感叹:“先帝晚年仍挂心?边患未平,于是有了他最后一次远征。远征前一年,西南边陲小镇发现一座铁矿,这如果放在?平时,是件大喜事——当地可以增加许多税收,百姓又多了件可以赚钱的活计。但偏偏这座铁矿的发现在?朝廷刚刚制定远征计划,以及殷怀新建的兵器厂刚出了第一批新式武器。先帝要求全?军升级装备,铁矿没日没夜的加紧开?采,小小的边陲小镇,人人都成了采矿工、冶铁工、铸炼工……”

上千上万的工人在?地底下?采矿,成百上千匹马拉运开?采出来的果实,还有靠水排催动的超大型排橐鼓风,巨大的风力通过管道煽动着一排排的火炉,满城的打铁声,震耳欲聋。

但这样的热火朝天都不能满足朝廷骤然暴增的的炼铁的需要,还有戎马一生?的帝王最后一次远征的决心?。

再加上层层加码,层层盘剥……

直至不堪重负,民怨沸腾,终于发生?令朝廷始料未及,令大宁盛世难堪的铁城暴.乱。

先帝叹气,让殷怀在?陪御驾远征前抽空去平个叛。殷怀过去打了十几天,以极小的代价弹压了铁城之乱。

朝廷官员的震怒终于姗姗来迟,纷纷提议将这些叛乱暴民及其子女全?部列入奴籍,发配莽荒之地。是先帝否了,除了一些带头?起义的处决,其余人依据反叛参与程度定罪量刑,还下?了罪己诏,停止了铁城的疯狂挖掘。

史称为“销金案”。

但事情不可能当作没有发生?,铁城从此臭名昭著,四周百姓避之不及,连童谣都会?唱“有女不嫁铁城郎”,又因获罪者众,铁城的下?一代大都成了罪人之后,永远失去入仕资格。其他铁城人纷纷逃离,从此铁城渐渐成荒城。

而先帝的醒悟和仁慈并?没有换来相应的回报。

这才有了殷莫愁与李非在?十年前初次见面时的大朝会?上发生?的行刺。

皇帝问:“为什么会?想到?上官博?”

殷莫愁:“养蜂人的模式。有了受害者名单,我就?可以找出他的作案规律。这些家族各自在?南北,家族成员并?没有人在?朝廷里?担任要职。唯一的共同点是百年世家,他们之间?极少联系,没有通婚,也?没有联盟的迹象。这几个家族都并?不显赫,甚至都有点边缘化。直到?我发现他们或多或少和销金案有关。”

“西岭霍氏有祖传探矿的本领,霍氏老?族长发现了铁矿矿脉。

徐易一生?著书立作,好纸上谈兵,先帝在?宣布远征的意义时,引用?了他写的一篇《平边论》,这是满朝文武都知道的。

至于柳氏有个叫茂诚的,他曾在?工部任职,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司曹,却借着督矿,与当地官员勾结,私自加码,克扣工钱,把矿工当作奴隶压榨。

据说最后练出来的十斤精铁,有三斤进了他和他同党的口袋,成为销金案里?的第一大污吏。虽然最后被判了死罪,但造成的民怨已经无法挽回。因他只是柳氏的上门?女婿,柳氏一族才免于受到?牵连。”

“而上官博是第一个写奏折支持先帝远征高丽。”皇帝说道。

“所以这一切都对?得上。养蜂人甚至是按仇恨大小多少的顺序来下?毒。他认为上官是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所以在?研制出蜂巢后第一时间?下?手——即使他的手艺并?不成熟。接着是发现了铁矿的霍氏,排第三位是被引用?了文章的徐氏。最后是柳氏。”

“因为茂诚已死,他也?只是柳氏的上门?女婿,柳家的罪在?养蜂人心?里?最轻。”皇帝说道这里?,思索半晌,忽然又问,“按理说他想报复的都报复完了,为什么还折腾?”

“不,养蜂人的仇恨名单里?还有一个人排在?最末。”殷莫愁顿了顿。

“谁?”

“我。”

空气陷入短暂的安静。

殷莫愁父亲殷怀奉旨平叛,但在?当年可能年少的养蜂人眼里?,殷氏和刽子手没什么区别。后来殷怀早逝,这份仇恨自然就?延续到?殷莫愁身上。

“莫愁啊,你——”皇帝想说“不要害怕”“不要担心?”,但又觉得说这些如同废话,一时不知如何劝慰,便从龙椅下?来,慈祥地摸了摸殷莫愁的头?。

就?像她小时候。

“抓到?养蜂人,我的心?才安。”殷莫愁低头?说。

“进展怎么样了?”

“还差一点。当年我和崔纯排查全?京城养蜂场时,其实找到?了养蜂人的老?巢,在?城外一处农场。这两?年在?护城河改造时被征用?,拆掉了。”

“既然拆掉,还有什么线索。”

“我们曾联系京兆府尹核实,租赁那块地的登记人姓郑,但因其登记的户籍地在?兰州,又派人去兰州核查,几经周折,查出来的结果是有这么一个人,但不知去向,后来就?不了了之。而且龙隐门?擅乔装,如果是龙隐门?冒用?他人姓名也?说不定。

此番重启调查,我的人查到?这个姓郑的离开?兰州后投靠了亲戚家,在?一次事故中撞坏头?,成了痴傻儿,所以他自己也?不知道买了一块地。现如今已六十多岁,他寄居的亲戚就?在?今年搬来京城。”

“痴傻怎么可能开?农场。养蜂人盗用?他的户籍。”

殷莫愁说:“亲戚回忆说,十几年前他曾走丢过,走的时候还带着户籍名牒。亲戚以为他肯定被骗去行乞,没想到?回来的时候竟穿着一身光鲜的新衣裳,说有人请他吃了大餐,还去官府逛一趟。那块地附近还有不少人家,因为拆迁,大多已离开?本地,好在?京兆府尹都有登记造册,现在?我让他们一家家排查……”

这时内监来报,说黎原觐见。

“驸马?”皇帝眉梢一挑,“大婚在?即,他不去好好准备,来找朕做什么?”

内监回话:“驸马爷是来找殷帅的。”

“找我?”殷莫愁心?里?一突。

果然,黎原一进来就?带来一个消息。

孙哲死了。

“为什么没关在?牢里?。”皇帝问。

“我放的。”殷莫愁说。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丁府时有个花痴的张姨说自己“枯木逢春”。

他终于懂了,爱情令人返老还童。

作者:胡说!这明明是老房子着火!

下一章就抓到养蜂人了,别走开,精彩马上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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