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六十六章 战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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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低垂,接近傍晚时分了,郑肃小心地走进船舱,在郑朗耳边喊道:“郑相公,到了。”
他成长越快,对郑朗越发恭维,不但知道自己一身富贵系在郑朗身上,也看到郑朗的智慧。平时郑肃与郑黠可是什么人都不服的,但郑朗哼一声,二人便不敢作声。
“到哪,”郑朗一骨碌爬起来,上了船后,睡得很香,这几天过得并不舒服,浓密的树林让他不太习惯,扎营的地方cháo气也重,到船上后人就倒下去了。
看到郑朗来到船头上,所有士兵一个个挺直了腰杆子。不仅是佩服郑朗的智慧,更是佩服郑朗的勇气,民间有许多传言,说西北几战这个相公就顶在第一线,在箭林弩雨中从不退一步。多半相信的,毕竟孤身敢深入契丹,但想不明白,人家可是宰相,皇上的心腹宠臣,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一战过去,明白了。郑朗没有杀敌,可他就往身后一站,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勇气。
田瑜与周沆也走出来。
周沆说道:“郑相公,我忽然明白了。”
“季贞,明白什么?”
“郑相公说的战前,战中,与战后。”
“说来听听。”
“战前先斟酌,再谋划,战中灵活机变,指挥有方,战后扩大利益。”
郑朗大笑,几乎笑弯了腰,宋朝好啊,可以公开谈利益,放在唐朝不行。放在明朝不行,什么利,利在民,敢与民争利。其实是狗屁!看人家周沆就敢直接说出来。
“不行吗?”
“中的,中的也。”郑朗直点头。
心中大慰,别看宋朝许多地方官场糜烂,但好官也不少。后人往往记住的人,例如欧阳修等,仅是文章写得好。真正的好官不是出自这些文章大家。说官场糜烂。中国从古到今,再往后,只要立国四五十年后。那一朝那一代都会官场糜烂,这是中国特sè。不能讥笑宋朝,相对于其他朝代,认真地分析一下,赵祯朝的官场,在中国上下五千里,算是佼佼者了。
“真说对了?”周沆这一战启发良多,正准备写一篇文章,战后感,不自信地复问一句。
“说对了。基本方向就是这样,不能穷兵黜武,汉武帝虽然击败匈奴人,意义重大,却犯了穷兵黜武的毛病。适当的时候我们要战争,不然国家养这么多兵做什么?但每次发起战争,要考虑它的意义。两广战争仅是辅,扫除障碍,主要还是治。你们来的时候,我打听了你们的事迹。以前为官官风皆是不错,所以我殷切期盼。一个好汉三个帮,让我们共同给两广一个美好的明天。”郑朗伸出手来,与周沆、田瑜击了一掌。
后面一句让田周二人心cháo澎湃。
其实郑朗心中起了载培之意。
两广面积太大了,不是太平州与杭州,想要它有起sè,最少得五年时间,仅是起sè,若想欣欣向荣,最少得十年时间。自己在两广不要说五年,有可能两三年时间都没有,只能规划一个蓝图,后继者尤为关健。看看自己离开后,能不能将两广托于这两人手中。
船徐徐靠在岸边。
郑朗走下船,广南东路转运使元绦、提点刑狱鲍轲带着循州官员已经恭候多时。
看到诸多的战俘被推搡着,下了船,一个个目瞪口呆。
以前朝廷也取得过类似的战例,但那用了多少兵士?又花了多长时间?此战用了多少兵士,仅九百人,此战用了多长时间,不足七天,用在行路的时间几乎占了大半。交战的地点,还是在生蛮的核心区域。
无疑是一场奇迹。
但想想郑朗以前的履历,又不奇怪了,与元昊相比,这些生蛮什么都不是。
寒喧几句,郑朗转过身来,对那些蛮人代表说道:“这几天,你们也累了,可以回去休息。顺便对你们的酋长说,明天继续开会。”
“喏。”两百多人小心地散去。
昨天下午的战斗,到现在还成了他们的恶梦,刚才在船上小憩时,都被恶梦吓醒。有的人在船上问宋兵,象这样的蕃骑有多少人,答案让他们更害怕,回答说蕃骑最少有五万人,至于战斗力,这些禁军在宋朝禁军中只算中等的,而宋朝有六十万禁军。说得倒也不假,蕃骑有五万人,可有多少人有这一百蕃骑的战斗力?战斗力算是中等,但在这个南方丛林中,又有多少禁兵能适应。这正是郑朗的交待,还是为了一点,战后。
与郑朗奏折一样,后面的不说,于是让这些蛮人产生严重的误解,一个个吓坏了。
各自找到各自的主人,得将这些情况汇报,不能得罪这个宰相,太狠了,若是让这个宰相产生恶感,随时会有灭族之灾。
这些人回去说什么,郑朗没有管。
开始下令,就在城外扎营。
循州城规模不大,也没有那么多牢房看押犯人,郑朗本身也不喜欢扰民,因此没有进城。
又让刘以沫与江求瑟请大夫过来,替伤兵医治伤势,牺牲的战士准备棺木,明天隆重下葬。另外将战俘区别开来。蛮人归蛮人,汉人归汉人,熟蛮归熟蛮,此次牵连的人会有很多,得迅速审问,正好鲍轲在此,可以作为主审官。生蛮要审问他们部族的情况,熟蛮也要询问他们部族有没有参与,以作区别对待。汉人更重要,他们与生蛮一样,仅是一把刀,仅少数人是穷凶极恶之辈,大多数人因为生活所逼,挺而走险,可怜又可恨的一个群体。刀能杀人,但真正杀人的是握刀的手。通过他们,就能将这只手挖出来。顺着这根线挖下去。就能将八州这块烂肉连根拨掉。
草草吃过晚饭,郑朗将元绦与田瑜、周沆喊到大帐。
大帐里点着几个粗大的油灯。
中间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张地图,是广南东路的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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