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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1年10月13日那次大校庆,就如我刚刚所想的,应该留给戴莎温馨的回忆,说不定多少也抚去之前的部分伤悲。不然的话,她也不会在十年后的某天回味中,仿佛下意识般流露那道自然又好看的微笑。
奥文对那段回忆的倾述,似乎在话里藏着几个意思。
那个晚上的戴莎,或许是有“变化”的,就如走出了忧伤的阴影,可能还让一直关心她的奥文有所欣慰,可没想到,那却是另一段“改变”的开始。
老照片里未毕业的戴莎,过去还会如小鸟依人般微微倾向那个“他”的她,如奥文所说的,也许在那次大校庆之后,渐渐变成了独立、自强、少言,或许也少了微笑的她。
所以,在1495年再相逢后,她刚入职时的微笑才显得可贵。只是,那却似不含任何感情的“制式”冰冷面具,一戴就是六年……是么?
我见过身心披着全副“盔甲”的她,专业上热情似火,精干果敢,人际上冰冷如霜,难以接近。但与她多次相处中,我仍能隐隐感受得到,她那犹如被荆棘封锁了一层又一层的内心世界中,仍有那么一缕顽强的青苗钻过尖刺缝隙朝着阳光方向,最终昂扬开出真诚、乐观与温柔的可爱小花,一如十年前最初的她。
这样一想,或许我真是“幸运”的。
但是,注意到对面投射过来的目光后,我可不想去彰显这一份“特殊”,就说:“奥文先生,我现在所认识的戴莎学姐,也常有愉快、开心甚至俏皮微笑的时候。我想,她的内心最深处的自己或许从来就没有改变过。对于如今更常相伴在学姐身边的你来说,一定察觉到这点细微的变化吧……?”
“是的,我感觉得到。”奥文作出肯定的答复,却又摇了下头:“但我也知道,这种变化并非因我而起。她偶尔和我聊起你时,那双眼中犹如闪过的光芒,就如寻着童年心爱玩具的孩子,让我也感到神奇……当然,也很欣慰,毕竟那才是记忆里的动人笑容。”
啊?太夸张了吧……而且,我到底在戴莎心目中是个什么形象啊!玩具?!童年?!孩子……?
不是吧……
“嗯……奥文先生,无论如何,你们认识那么多年,交情肯定比想象中更好。”我不想把话题往自己这边引,就转而说:“争执也好,贬损也罢,那其实就像是繁重工作中的压力输出阀口呀?何况奥文先生的包容性这么强。而且,这么多年来你对戴莎学姐的帮助和关心,她肯定是清楚的。”
“或许吧。但是,认识多年,不代表关系就一定好。”奥文笑了笑,说:“虽然都是吵架,但压力的单向宣泄,与情感的复杂输出不太一样。”
晕。
这位国家检察院副检察长……该怎么说?是不是有点不太自信啊!当然,不是指他的专业能力!
“奥文先生……我想,这种关系上的表面不好或平淡,会否是因为长久相处后的习惯和依赖?有这样可靠的兄长,不也是戴莎学姐的幸运吗?哪怕她再独立、自强,也总有孤独与彷徨的时候,而求助的首选之人,肯定是奥文先生,而不是我……就像我和戴莎学姐在一起时,百分百都是寻求她的帮忙一样!”我说着说着都感觉奇怪极了,难道我是在“开导”一位“迷失”的大人吗?
看看彼此的身份和阅历差距……真是不自量力又笨拙可笑!
“就像十年前那个晚上。戴莎学姐当时肯定特别焦虑,而第一时间想要求助的对象肯定是奥文先生。”我接着补充:“在今年,面对那么多恐怖罪案,遇到多少艰难险阻,牺牲那么多可敬的战友……再坚强不屈的戴莎学姐,肯定也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而能提供可靠支持的人,也只有奥文先生。”
“呵……也许吧。我当然会全力支持她。当然,是在规则与权限制约的大框架下。”奥文笑着点了下头,说:“可能会引起她的一些反感,但她应该知道那是对事不对人。而且,实际而言,那也是一种保护。”
应该是的。我想,戴莎抱怨、揶揄或是“嫌弃”的言语也不过一两句。
她独立、自强,却非执拗不悟一条筋冲到底的人,而是会及时调整策略,灵活迂回,绕过难以逾越的阻碍最终达到目的……当然,或许她现在还未能完成目标,但我相信她肯定可以!
因为,她就像黑夜里那熠熠生辉的光亮,而光是挡不住的,就如上周迷失在卡恩山区某处神秘的“洞厅”内,见着那似是穿过厚重石墙而来的小光点一般……
想到这里,我不禁抬起右手,轻轻抚了下额头。
所以,当时那位小小的“她”,仿佛同时穿越过时空与物理的阻碍,来到我的眼前,却又“钻入”我脑袋中的小光点,究竟是什么?现在又是什么状态?怎会什么感觉都没有,就如只是做了一场梦呢……?
不,说起来,从卡诺州……或者更精确讲,是从卡恩山区回来后,就没再做过梦了。
嗯,奇怪。不过,这般联想就先放到一边吧。
我悄悄观察奥文的反应,见到他再次展现的微笑中似乎已没了适才那仿佛错觉般的迷茫,就觉得这次同样“奇怪”得很的“开导”谈话大概也算告一段落,就想着赶紧把话题拉回自己关心的方向。
毕竟,再过一会,我也得去赶公车回校了!
“奥文先生。十年前6月学长失踪后,你和戴莎学姐连夜赶到月铃镇的月神旅馆,当时房间里就只有学长的背包,没有任何……呃,留下的讯息或……遗书之类吗?”我在想着有无某种最坏的可能性……?
因为,通常来说,如果出远门,哪怕只是在月铃镇郊外兜一圈,对于非小镇居民的外人来说,可能还是带上背包、准备妥当一些比较好吧?就像学长刚到月铃镇的前两天行动一样。
又不是像我这样,“来到”月铃镇“两年”并熟悉了小镇生活和周边环境,才敢到郊外瞎晃。即使如此,还总是让凯尔担心……回想毕业前夕,他在野外花田急匆匆找我时气喘吁吁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不过,那也是有原因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当年的学者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好的倾向,他一直都是个阳光、乐观且善良的人,也总能鼓舞别人。”奥文看向我,否定了我的猜测,同时又强调一遍:“对。他不可能会那样做……毕竟,他的事业才刚开始。假以时日,他应该是以法学博士的精英身份毕业,作为斯纳先生的助手步入政界,再进入立法院,与共同信念的战友们一起,创造这个国家与社会最需要的‘光’,及时将公义如光明般送达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啊……这段话,我听过!
就是开学初法学论坛的最后提问环节,在我和戴莎的“问答”中,让我身心都颤抖起来的那段回答……!
难怪……当时的戴莎,会以执法者的身份,说出立法者的誓言!
因为,她所说的,其实是那位学长可能曾讲过的信念和理想,对吗?或许那是戴莎和奥文都曾听过并牢记于心的话语,才会这样一字不差地讲出来!
这让我再次感到震撼,仿佛真的“直击灵魂深处”。
于是,不等奥文将那位学长的话讲完,我便情不自禁地补完了后一句。
“……让那里的执法者和人民摆脱黑暗的侵蚀和伤害。”
我轻轻地念着,如同背出一段十年甚至更久远之前的古老誓言。此刻,仿佛感受到记忆深处的阀门再次被打开,首先涌出的是那一天的记忆画面和戴莎的“复述”,而接着最末一个音节而来的,却是一段陌生又似曾熟悉的话语,就如那天慕然间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的灵魂所叙。
“让公义不再姗姗来迟,让黑暗无法肆意为虐……因为,哪怕再弱小的自己,也可以是照耀瞬间的光。然后,化为希望存在过的痕迹。”
……
一时间,除了悠悠回荡在咖啡馆里的唱片机小夜曲,再也没了其他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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