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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灵素的控诉若杜鹃啼血,悲哀异常;

韩文默默地站在一边,良久,问道:“他这样做法,丐帮中别的人难道都不管么?”

秋灵素道:“在别人面前,他对我和任慈仍是恭恭敬敬,千依百顺,又有谁能瞧得出他那恶毒的真面目?”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到最后那段日子,我和任慈已被他软禁,没有他的允许,谁也见不着我们,他对外只说任慈病重,不能被人打扰,又有谁会不信他的话,丐帮弟子,人人都希望任慈早日病澈,又有谁会来打扰他?”

韩文道:“既是如此,夫人那四封信,又是如何送出去的?”

秋灵索道:“是南宫灵为我送出去的。”

韩文讶然道:“南宫灵?”

秋灵素道:“要将信送给西门千与左又铮虽不困难,但灵鹫子与札木合,一个蛰居海隅,一个远在沙漠,除了南宫灵能指挥天下的丐帮弟子将信送去之外,还有谁能将信又快又妥地送到他们于上?”

韩文点了点头,道:“这就对了,我本在奇怪札木合、灵鹫子、西门千、左又铮这四人,住处之远近,差异极大,你那四封信若是同时送出的,西门千与左又铮到达时,札木合与灵鹫子只怕连信都未收到,但他们四人却偏偏像是同时到达的,这岂非怪事么?”

他叹了口气,接道:“此刻我才知道。原来南宫灵早已算好了时间的,他算准札木合与灵鹫子已收到信,动身之后。才将左又铮与西门千的信送去,算准了要他们四人同时到达,且令他们同时而死。”

他想通了这道理,越觉得南宫灵行事之周密,实在令人可怕;

秋灵素长长叹息了一声,道:“自从任慈得病后,丐帮中千千万万弟子。都已将南宫灵视为帮主的唯一继承人,只要南宫灵一句话,莫说送封信。即使要他们赴汤蹈火,也是人人踊跃争先的,这力量又岂同等闲!”

韩文挑了挑眉毛,他肚子当中有着无数的问题。现在都想知道答案。道:“但他却又怎会为夫人送那四封信的?”

秋灵素道:“在这段日子里,南宫灵为了收买人心,支出甚是浩大,但他为了要在江湖中建立名声,又绝不能去妄取非分之财。”

韩文道:“莫非他主意竟打到夫人头上了?”

秋灵素道:“我嫁给任慈后,虽已改名换姓,但他却知道我的底细,这自然也因为任慈实在太信任他。他开支日益巨大,几年来罗掘俱穷。有一天,竟逼着要我为他想法子,所以我就写了那封信。”

韩文点了点头,击掌道:“不错,夫人那封信上,并未写明究竟是什么困难,而左又铮、西门千的金钱又都来得甚易,海南剑派财产也不少,沙漠之王更不必说了,南宫灵竟以为夫人写信是为了要为他借钱的。”

秋灵素道:“他想利用我,我正也想乘此机会利用他来为我传信,只要能见着他们四人,什么事就好办了。”

韩文道:“但南宫灵却又为何改变了主意?没有要他们的财,却要了他们的命?”

秋灵素叹道:“这只因为一个人,就在信送出后的一天晚上,这人来了,和南宫灵密谈了一夜,事情就完全改变。”

韩文眼睛一亮,立刻追问道:“这人是谁?”

秋灵素道:“我也没见到他。”

韩文失望地叹了口气,道:“你只是知道他来了?”

秋灵素道:“南宫灵为了监视我们,就住在我们隔壁的屋子,我们既已是他的网中之鱼,他对我们也不必再十分提防,所以,他屋子里的动静,我大多都能听得到……我功力虽失,耳力却幸好未曾失去。”

韩文心中一动,虽然知道失望的可能性很大,但还是忍不住,道:“你听见他们说了些什么?”

秋灵素道:“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很沉,我知道他们商量的必定是十分重要的秘密,有时似乎还有小小的争执,却听不见他们说的是什么。”

果然,韩文叹了口气,他现在才算知道——查案,并不容易!等这件事情过去,自己一定不在搀和这种破烂事儿,专心的去挑战各路高手吧!反正李红袖给自己的那本书上,有那么多不错的人;

一边想着,他也一边叹息道:“你若能听见就好了,这神秘的人物,说不定才真的是这幕后的主谋。”

秋灵素道:“这神秘的人物,第二天凌晨就走了,过了不久,南宫灵就送来碗参汤,说是要给任慈进补。”

韩文豁然抬头,目光闪动,道:“这碗参汤,想必不是好喝的。”

秋灵素道:“他许久都未曾如此殷勤,我也知道这其中必有阴谋,但我用了三种方法,都试不出这参汤中有丝毫毒药。”

她叹了口气,接着道:“你想必也知道,我昔日也可算是江湖中一流的下毒能手,这参汤中只要有一丝毒药,无论他下的是哪一门哪一派的毒,都没有我试不出来的,所以我认为,这碗参汤,想必是不会有问题的了。”

韩文道:“所以你就放心让任老帮主喝了下去?”

秋灵素黯然道:“参汤中既没有毒,我又何苦拂了南宫灵心意,何况,任慈每日只有稀粥裹腹,也确实需要些滋养的东西。”

那的确是一段凄凉的日子,每想到那一段日子的辛酸与艰苦,她纤弱的身子,就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韩文心里突然一动,小声道:“任慈喝下那碗参汤后,是否全身都肿胀起来?”

他话未说完。秋灵素已吃惊道:“你怎会知道的?”

韩文长呼了一口气,笃定地说道:“天一神水,你试不出那参汤中的毒。只因那是天一神水!”

他如今才能确定,这件事情果然不是一个人干的!南宫灵只能算是帮凶!

而这件事的主谋,一定就是自神水宫盗去天一神水的人,也同样就是杀死“天强星”宋刚,伪装成天枫十四郎的人,南宫灵虽然可怕,这人的狡猾与毒辣。却更在南宫灵之上。

韩文现在虽已知道了南宫灵的秘密,但若查不出这人是谁,他的一切努力。还是等于白费,他既然打定主意要管这件事情,就绝不能半途而废!

秋灵素身子颤抖得更剧烈,道:“我始终不相信南宫灵真的能忍心亲手害死任慈。我始终不相信那参汤中真的有毒。但现在……现在……”

她突然冲到韩文面前,嘶声道:“我将一切秘密都告诉你,你能为我复仇么?”

韩文眯着眼睛,坚定地回答:“会!我虽然对这些闲事儿不爱搭理,但这件事情我管定了!我一定会杀了他!”

秋灵素长长的叹了口气,看着手中的骨灰瓶,喃喃道:“谢谢!谢谢!”

韩文忽然想通了很多事亲,道:“那天。有人引我到一处险地,那里有个人扮成天枫十四郎。在石梁上等着我,是想借着这里险恶的地势,将我除去,永绝后患。我与楚留香若永远见不到你,他自然更要放心得多……可惜,他没成功。”

蹙着眉头,他继续说道:“所以,他就将你的住处,故意泄漏给白玉魔──假白玉魔之手,将你除去,等别人知道此事时,他便可装作毫不知情,将责任全都推在白玉魔身上……”

他一笑接道:“可谁又能想到,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竟然能在这里碰到你!并且得到这么多消息,呵呵呵!这还真叫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

.......

秋灵素默然半晌,忽然又道:“天枫十四郎,你方才可是提起过这名字?”

韩文点了点头,道:“不错!夫人你难道真的认得此人?”

秋灵素道:“我虽不认得此人,但以前却常听到任慈提起他。”

韩文愣愣的点了点头,道:“想不到世上竟真有这个人,我本以为‘天枫十四郎’这名字,只不过是他们凭空造出来,就是想借助假的身份除掉我或者是楚留香,捏造的!”

秋灵素道:“任慈外柔内刚,平生对人,极少服膺,但对这‘天枫十四郎’却敬重得很,只要提起此人,总说他可算是这世上少见的英雄铁汉。”

韩文皱眉道:“这样的人,和南宫灵又会有什么关系?南宫灵为何要假用他的名字?……夫人,你可知道他现在哪里?”

秋灵素道:“此人已死去二十年了。”

韩文面色一变,脱口问道:“是谁杀了他?”

秋灵素一字字缓缓道:“杀死他的人,就是任慈。”

韩文又不禁怔住了,讶然道:“任慈既然对他那般敬重,却又为何杀了他?”

秋灵素叹息道:“这天枫十四郎渡海而来,一心要与中原武林的高手们,较一较高低,那时任慈接掌丐帮门户未久,正是他的全盛时期,天枫十四郎既有打遍天下武林高手的雄心壮志,自然不会错过了他。踏上中土还未有多久,就向任慈送出了一封挑战的信,约期与他决斗。”

韩文嗤笑不已,道:“这天枫十四郎,也未免太狂了些,中原武林,卧虎藏龙,武功高明的人,也不知有多少!我尚且不敢自称天下第一,他又算什么东西?”

看着韩文自信的样子,秋灵素眨了眨眼睛,接着说道:“任慈接到天枫十四郎的挑战信后,为了丐帮的声名,自然不能退却,何况他那时血气正盛,也正想和这东瀛剑客的诡异剑法,一决高下。”

韩文抱着肩膀,斜睨道:“这一战……想必也很精彩吧?”

秋灵素悠悠道:“这一战丝毫也不精彩,你若真的眼见。想必要失望得很。”

韩文不解其意,道:“为什么?”

秋灵素道:“任慈素来不好虚名,接到这封挑战信后。并未宣扬出去,是以至今江湖中,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当时陪他去应战的,也不过只有如今早已死去的司徒长老一个人而已,此外简直没有别人知道。”

韩文道:“决斗之地,定在哪里?”

秋灵素道:“那地方据说是在闽南边境。一座不甚出名的山上,为的自然也是不愿引起别人的注意。”

韩文微微蹙眉,缓缓的说道:“如此说来。那天枫十四郎虽然张狂,却想必也不是个好名的人,否则任老帮主纵不说,天枫十四郎也会张扬出去的。”

秋灵素道:“他那封挑战信上。也曾说明并非为名而战。而是为武而战,任慈与司徒长老到了那山上后,天枫十四郎果然已在等着,一言不发,立刻和任慈动起手来。”

韩文忍不住道:“一句话都未说么?客气的话也没有?”

秋灵素想了想,道:“没有!据任慈后来告诉我,他到了山上时,那天枫十四郎正坐在一块石头上。双手握着一柄已出了鞘的长剑,见了任慈。立刻仗剑而起,立出了东瀛剑法中独有的门户,嘴里只说了两个字。”

.......

.......

韩文又忍不住问道:“两个什么字?”

秋灵索道:“只说了‘来吧’这两个字,便闭口不语,任慈见他如此狂傲,也不觉动了火气,所以也就懒得和他说话。”

韩文道:“任慈可用了兵刃?”

秋灵索道:“任慈使的,正是历代丐帮帮主传统的兵刃竹节杖,也就是俗称‘打狗棒’的,两人交手不到十招,任慈已将天枫十四郎掌中剑震飞,一杖打在他胸口上,天枫十四郎立刻口吐鲜血而倒。”

韩文摇头道:“天枫十四郎挟技而来,怎会如此不济?难道只是虚有其表,哗众取宠?”

秋灵素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任慈当时本也奇怪,后来才知道,原来任慈并非这天枫十四郎第一个挑战的人,就在同一天里,天枫十四郎已和别人决斗过一场,而且已受到很重的内伤,他若肯说出来,任慈自然绝不会乘人之危和他动手,但他却怕自己说出后,别人会以为他有了怯意,所以只说了‘来吧’两个宇,对自己的伤势,竟是始终绝口不提,任慈却以为他是生性狂傲,不屑与别人说话哩!”

她叹息着接道:“他受的内伤本已极重,再加上任慈的一棒,内外伤一齐发作,铁人也禁受不起,当天就不支而死,直到临死时,也没有说一句示弱的话,更没有丝毫埋怨任慈之意,只说他能死在战场上,已算不虚此生。”

这一段武林奇人的故事,本已充满悲壮之气,此刻被秋灵素以她那独有的优雅语声说出来,更是动人心魄。

韩文点了点头,道:“我虽然讨厌东瀛人,但这天枫十四郎既不肯示弱,更不肯失信,明知必死,还是在那里等着应战,当真不愧是天下少见的英雄铁汉!倒是不错!”

秋灵素道:“这大概也就是东瀛武士们,引以为荣的武道精神。”

韩文咂嘴道:“无论如何,这种人总是值得别人钦佩的,也难怪任慈直到二十年后,仍然时常惦念着他。”

秋灵素叹道:“天枫十四郎之死,责任虽不在任慈,但任慈却终生歉疚在心,总是说只要自己那天稍微留意些,便不难瞧出天枫十四郎已受了伤的。”

韩文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在任老帮主之前击伤他的人是谁呢?”

秋灵素道:“任慈始终没有提起此事。”

韩文沉吟道:“这人想必和任老帮主一样,不好虚名,是以他和天枫十四郎那一战,直到如今,还没有人知道。”

他停了停,又道:“这人能以内力震伤天枫十四郎,武功之高,自可想而知,天枫十四郎与他决战受伤之后,还能赶到那山上,他的落脚处,想必也在闽南一带,那么,他会是谁呢?……咦?莫非是……”

一边说着,韩文一边低头从怀中掏出李红袖给他的书籍。翻来翻去,找到了记录闽南一带高手的记录,怔怔有神。

秋灵素忽然道:“我将这故事告诉你。并非全无原因。”

韩文抬头道:“还有什么原因?”

秋灵素缓缓道:“天枫十四郎临死时,曾经托付任慈一件事,但无论如何我去问任慈,他总是不肯将这件事说出来。”

韩文道:“任慈为何将这件事看得如此秘密?”

秋灵素沉声道:“此事我本也茫然不知,到后来却猜出了一些。”

韩文转了转眼睛,道:“哦!”

秋灵素道:“任慈每见到南宫灵后,总要想起天枫十四郎。为之唏嘘感慨终日,到后来他虽明知南宫灵害了他,但仍不肯有丝毫伤害到南宫灵。总说他本对不起南宫灵,但他将南宫灵扶养成人,又会有什么事对不起他呢?”

她目光似已自黑纱中穿透出来,凝注着韩文。一字字接道:“所以我猜想。天枫十四郎临死前托付给任慈的事,就是南宫灵,任慈自觉对不起天枫十四郎,所以对南宫灵也分外容忍。”

韩文耸然道:“你的意思莫非是说,南宫灵便是那天枫十四郎的遗孤么?”

秋灵素道:“正是如此。”

韩文想了想,似乎是把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想清楚了,击掌道:“不错!任老帮主始终不肯说出那件事,为的正是生怕南宫灵知道自己身世的秘密后。会生出偏激之心。”

秋灵素凄然道:“你总算也能了解任慈的苦心,他那时简直已将南宫灵视如自己的儿子。自然不愿南宫灵知道他便是杀死自己亲生父亲的人,他一生行事素来磊落,却还是有件不可告人的秘密,心中痛苦,可想而知。”

韩文悚然道:“但无论他如何隐瞒,最后害死他的,竟终还是南宫灵,他在二十年前无心做了件本不算错的事,却在二十年后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想到冥冥中安排之离奇与残酷,就连韩文也不禁有些唏嘘;

秋灵素颤声道:“这若真是苍天要他付出的代价,苍天也未免太不公平。”

韩文沉吟道:“但南宫灵是否也已知道这件事呢?那神秘的凶手,是否也和天枫十四郎有什么关系?否则他又怎能学会东瀛武士的忍术秘技?”

秋灵素缓缓道:“这些秘密,都有待你去发掘了,我所知道的秘密,已全部告诉了你,你……你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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