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ssion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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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她深绿的眼底沉淀着星辰，她本来就是一颗星。他隔她太远了。

玻璃恶魔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精神世界渐渐深厚。他找地方坐下，不想聒噪地向misty炫耀战果，只表情平平地汇报入侵情况，言辞简短。

misty还不理解他突然的转变，只是预感到这样的事还会发生。树大招风不是没有道理。

“你过来。”misty凝神想了想，向玻璃恶魔招手。

心里有种受宠若惊的紧张，他沉默地照做，观察她的脸。

“手。”

困惑片刻，他向misty摊开一只手。

misty握住这只玻璃质地的手掌，没有温度，是一种带有韧性的无机质。

“我…”无意瞥过Nero柔软的象牙色皮肤，玻璃恶魔蓦的自卑起来，想要抽回手。

misty握紧，没让他得逞:“我想留给你一样gift，但这可能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毕竟那个魔界继承者连我都能干掉。”

成为继承者是玻璃恶魔想都不敢想的事，这是一种奢望。

他当即向misty恭敬地半跪，声音发颤:“老大…如果老大你看得起我…”

“不能这么说啊。”misty苦笑着闭上眼，睁开后瞳色一片猩红，但她表情温和，“如果我能压制力量的暴走，你怎么会以这样的姿态诞生。某种意义上讲，我该对你负起责任的。”

“绝对不是你的错！不是的！”

“你别激动，听我说…”misty连忙安抚，那才那一下她以为手要被他捏断。

等玻璃恶魔安静下来，她继续开口:“首先，你要有个名字。虽然你有玻璃质地的外表，但玻璃很脆，我希望你更坚不可摧，无论身体还是内在。所以，从现在起你就是adamas（金刚石）。”

“adamas…”

“嗯，你的名字。”

“adamas…adamas……我知道了，我是adamas。除了你，我不向任何事物屈服。”

misty略微无奈地叹息，他最后那句是多余的。但adamas的表情异常认真，就算是她出言劝慰也绝不转念。

点点头，不得不默认了他的固执。misty继续握住他的手，发动empty（本源）的力量。

感觉体内魔力短时间迅速增涨，伴着令他舒适的类似饱腹的惬意。adamas好奇地看Misty。

Misty解释道:“我把phantom（血狱）给你了。你本来就是以病原体和尸体为源结出的果实，没有谁比你更适合持有这个gift。”

如果长有尾巴，adamas该变成人形直升机飞上天去。他激动地站起来，绕着Misty不停打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另外，我只能保留这棵树的根系，高高耸立实在太惹眼。所以往后的日子，委屈你脚踏实地，甚至隐姓埋名在地下了。”

“没有问题！老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也别这么叫我了…”

“不行！”意识到自己语气太重，adamas立即捂嘴，“我是说，我不能直呼你的名字，我和别人不一样。”说着，他恶狠狠瞪Nero一眼。

Misty见状，哑然失笑。她感觉adamas很孩子气，什么都写脸上了。

没多久，vortex（旋涡）的力量发动了，高耸的蓝色晶树被顷刻粉碎，地上翻涌起锋利的滔天巨浪。

misty指挥浪潮朝地下深入，修建起如迷宫般错综复杂的要塞。所有建筑物全部就地取材，幽蓝色晶体遍布其中，将海洋和天空的虚幻投影掠过每个角落。

“你觉得还缺什么？”Misty问adamas。

而adamas全程目瞪口呆，心里的震惊和对misty近乎恐惧的敬意已经濒临暴走了。

misty见他久久不回神，心想他也没理由挑剔。

这座地下要塞参照了她曾看过的文学、纪实作品甚至恐怖片里的布景。偌大死寂的厅堂是必须的，大大小小的房间一个接一个，该布置的机关也在各处走廊里埋伏好了。最危险的地方，就连风也是从这些沉默怪物的脚趾缝里蠕动过去的。

“老大？”见misty割断一大卷头发，adamas吃惊了。

“要维持vortex（旋涡）的发动效果，这里得留下我身体的部分。”misty解释道，又割开手腕让头发沾满血。

adamas心情复杂，他感激misty的付出，又觉得头发和手指终究是有差别的。他再一次瞥向nero，骂他是走运的混蛋。

有了安全的庇护所，misty放心地再在魔界停留些时日，等到满月再次挂在天上。

adamas已经学会用phantom（血狱）的力量，将致死的病原体加入地下要塞的各处机关。这座地下堡垒更加易守难攻了。

“老大，你放心，我绝对不让那家伙碰到我半根手指头。”深刻明白misty的顾虑，adamas甚至愿意再次向神发誓。

她就是他的神，向她做出承诺一点都不奇怪。

在这段时间，adamas虽然对nero的态度还是带刺，但恶毒的话少说了很多。他也愿意忍住心里的不适，背着nero和misty一起去到人间的落脚处。

Patricia早在人间各地都留下足迹，从阁楼到庭院、海岛温室到山中别馆……吸血鬼王族对生活质量的高追求也被她继承了。

人间的季节已经转入初冬，十一月里的森林一片雾蒙蒙的。misty远远看到城堡阴郁的轮廓，心想这里会是个好的隐身之所。

“我不能随便去魔界，你自己要当心。”misty嘱咐adamas。

“嗯。”他尽量轻柔地把nero甩到床上，从次元通道中离开。

满月从血红又变得皎白。

misty如释重负般仰面躺在床上，nero就睡在她旁边。

她只能愈合肉体上的创口，要让精神重新焕发生机，nero还需要时间。adamas已经把真相都告诉了nero，misty心想以nero的性格，要立即振作是很难的，他把自己看得太重。

唉…

原来为之欣喜的事实，现在变成了负担。misty现在反倒希望nero是个没心没肺的渣男。

窝在他臂弯里休息了一晚上，misty睡眼惺忪地下床拉开落地窗帘，两张硕大的龙脸隔着玻璃和她面对面。

misty吓得当即叫出声，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蹲守在露台的是x-fly和fearless，两只银灰色的四翼大龙见到misty本人，兴奋地甩动尾巴。

啪！啪！

大理石栏杆碎了。

这城堡少说也有两三百年历史了，处处都是珍迹。感觉对不住Patricia，misty赶紧推开落地窗门，招呼两个大家伙保持淡定。

观察坏掉的栏杆，misty叹息自己不是泥瓦匠，修不来。再回头看一眼nero，misty心想他该是有办法的，毕竟nero闲暇时经常泡在工坊里，多少会些朴实的手艺活。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misty问两只大龙。她本想今天白天去附近的村落找邮局给Yates发电报，委托他通知其他人。

x-fly就算化成龙形也还是能和misty交流。

misty静静地听完，不禁惊讶。x-fly说，因为是misty把自己和fearless变成继承者的，就像和母体存在感应，她一回到人间，两只龙就立即感觉到了。

“难道…由我再次分配出去的gift，新的继承者和我之间会有某种感应？”

x-fly点头表示肯定。

那自己已经回来的事情该被传开了。misty想了想，说：“Noah、Twilight、你们俩……现在多了一个，adamas在魔界替我做眼线。我感觉自己成了不良集团的头头。”

x-fly和fearless喷出一口龙息，表示无所谓。

“可我压力大呀。”misty哭笑不得，“我担心我一旦出事，会连累你们。”

x-fly用尾巴轻轻拍misty的头。它已经不能被她顶在头上，但它还是很喜欢这个位置。

有那么多人护着你，还怕什么呀？x-fly反问misty。

fearless摇头晃脑，喉咙里咕噜咕噜的，他也很赞同x-fly的话。

“好吧，我被感动到了。”misty伸手抱住两条龙的头颅，“不过因为某个原因，我一定不能发生意外。以后，也麻烦你俩要多留意我周围的动静，尤其是魔界继承者的行踪，不论对方是敌是友。”

两条龙确认misty的归来和安全后，自觉对这片区域进行巡空监察。而misty也走出森林，找到最近的小镇，去邮局给Yates发电报。

不出所料，自己返回人间的事确实被twilight感觉到，两只龙是经过她默许后才朝这边飞的。

因为和misty之间的特殊关系，twilight成为她离开其余继承者的临时领袖，两条龙服从她的调遣。

但twilight没留得住Noah，虽然他对她态度端正客气。比起misty，twilight性格更稳重、思虑也周全，像个真正的长辈。

Noah很介意当时ibuki的无动于衷，就那样放任misty去了魔界。他并不想深入分析ibuki的用心良苦，只觉得他让自己亲人涉险的事实足够激起他的愤怒。

现在谁都不知道Noah在哪里。

可能只有misty才能找到自己的弟弟。

看着Yates发来的信息，misty心情沉重地离开邮局。Noah和Nero有相似之处，都容易受感性思维影响。

只是粗略对比，misty就觉得自己有些冷血，常常会为了所谓的大局观让这两个人屡屡心伤。

一下子，弟弟和恋人都成了急需精神救治的患者，misty感到不知所措。一回城堡，检查过nero的身体情况后，misty叫来x-fly，它跟随自己多年，比起fearless和Noah更亲近些。她委托x-fly去找Noah的下落，留下fearless看守城堡。

misty其实想过再次一分为二，让小咪也分担部分工作，这样自己就不会那么分身乏术。

可是小咪和adamas一样，都被自己对nero的负面情绪影响得厉害，留下来守着他肯定不行。但小咪又和Noah不熟，要Noah进一步探索小咪的由来，知道nero做过的事…

misty想都不敢往下想，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她苦恼地嘟哝，爬到床上扑倒在nero胸膛里。他就像个温暖的大玩具，除了不能回应她，再挑不出别的毛病。

接下来一连几天，misty一有空就赖在nero身边，最后连饭都端到床上去吃。当然不是她做的，她仍然是个厨房杀手。吃的都来自fearless的尽职狩猎，当然，龙也是没法和灶具刀叉和睦相处的。

所以，这些天misty入口的不是正常食物。要nero亲眼看到，他绝对会愕然失语。

现在misty觉得生吃血肉和内脏不再恶心了，味蕾在这次突发意外中有了变化，她从血淋淋的肉块里尝出了蜂蜜般甜甜的味道。

empty（本源）确实很高傲，但拒绝消化的基本是被它判定为劣等的人血和恶魔血。对于misty大快朵颐动物野味的行为，它没有任何意见，就像她之前暴饮暴食垃圾食品一样。

misty不禁觉得这个好似有自主意识的gift真是怪脾气，胃口说刁钻也行，说好将就也没错。

像原始人那样茹毛饮血，但保证不在床单上滴下任何污渍。misty持续性地给nero絮絮叨叨自己的烦闷，无所顾忌，什么都说，反正他的意识还沉睡在很深的地方。

有一天，misty突发奇想把棕熊的胆混着大马哈鱼的鱼籽炸成汁一块喝。

fearless先尝了尝，摇摇尾巴，表示好喝。

misty照例盘腿坐在床上，一手端着插有吸管的重口味饮料杯，一手拿着随意从书房挑的诗集。她其实对文学兴趣不大，但隐隐觉得自己要总那么不上心，就对不起被自己怂恿着一起念大学的Noah。

虽然受了激将法，但Noah从决意备考起，对求学一事的态度是很端正的。虽然在高知分子家庭里生活的时间短暂，可Noah从身为市长的养父那里学到了很多。他比misty更会安排时间和精力，一直保持学识和身手的双重进步。从散发的气质里，姐弟俩就凸显出差异。

“可是一遇到关键问题，我才是解密的主心骨啊。”

“唉，我真怕哪天这小子想不开要把我关起来。”

“不过你是真的关过我的，在梦里、呸！在过去……也不对，假的过去？哎呀，反正翻来覆去都是你干的。”

“可我不怪你，我自己作出来的。”

“你赶紧睁开眼睛吧，免得Noah嫌我见色忘友、不是，见色忘弟。”

misty念叨着，把味道意外不错的饮料一饮而尽，开始百无聊赖地翻手里的诗集。她觉得这些大文豪罗里吧嗦的，总把一句话或者一个巴掌能解决的问题硬生生拉长至十四行以上，看得她心里冒火。

她赤脚跳下床，去书房另外挑了本风格相对愉快的故事集。

把nero的肚子当做枕头，misty舒服地躺在上边，没一会儿瞌睡就来了。凌晨的钟声快响了，她觉得困也正常。

随手把故事集丢在床脚，她翻身侧卧。nero的身体像恒温的肉垫，就算是初冬时节里，她不需要盖棉被，光是靠着他就足够温暖了。

“给你讲个段子…”misty趴在他胸口上半眯起眼睛，端详他表情安静的脸，“刚从书里看的，听吗？”

nero不说话，misty照例当他默认。

“咳咳…”假装严肃地清清嗓子，但她一开口又恢复慵懒，还断断续续大张嘴巴打呵欠，“其实分别也没有这么可怕…65万个小时后，当我们氧化成风，就能变成同一杯啤酒上两朵相邻的泡沫，就能变成同一盏路灯下两粒依偎的尘埃…宇宙中的原子并不会湮灭，而我们，也终究会在一起…”

语罢，misty观察nero的表情。

还是安安稳稳的。

但她为他的沉默主观加戏，嘻嘻哈哈笑起来：“你觉得无聊？哎，我也觉得无聊啊，这算什么，文化人的情场失意？嘁，做作得很，酸不拉叽叽的。真是不能多看书，还是要多看看人…”

misty说着说着，声音慢慢弱下来。

夜里的卧室只有她和nero的呼吸声起伏。如果不是他还活着陪她，几乎封闭的安静环境会让misty感到毛骨悚然，甚至能要了她的命。

每天的大部分时间，她都像一只羽毛不丰的幼鸟般蜷缩他身边，紧紧靠着他。只要一闭上嘴，耳边没了活泼的声音，哪怕那是故意发出的，她都会感到害怕。她忍受不了持久的死寂，她是没法从太过漫长的孤独熬出来的。

nero要是再不睁开眼睛，misty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一棵逐渐枯死的树，马上就要变成一截干巴巴的木头。她的眼睛也只能麻木地眨动，心就像结冰的一潭死水。

她才是需要被救助的那个。

“nero，我快不行了…”

自他重伤濒死直到现在都没流出半滴眼泪的misty，此刻伏在他身上抽噎起来。像是被狠摔在地上已经粉身碎骨，她的意识逐渐溶解在冰窖似的悲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