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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俞对着韩冈拱手行礼:“恩公贵人事忙,小老儿总是错过,今天便特意来得早一点。”
“老员外这话就让韩冈无地自容了。小子即不贵,也不忙。昨日诠试已过,现在只等官诰,却是清闲得紧。”韩冈把章俞往驿馆外厅的楼上请,那里比较清静,回头又对李小六道:“快去把刘官人和路学究请来。”
“昨日小儿回家,也问起恩公……”
韩冈忙打断章俞的话,“恩公二字还请老员外不要再提,韩冈举手之劳,微末之功,实不必如此。老员外唤韩冈本名也就是了。”
章俞连连摇头,唤人本名在此时可是训斥或辱骂时才用的,韩冈的一点自谦之言,他却不能听从:“这样吧,小老儿托大,便唤你一声玉昆。不过玉昆于小老儿有救命之恩,这‘老员外’三个字,小老儿也是担当不起。小老儿行四,玉昆你直称章四便可。”
韩冈哪能这般不知礼,反正如今的习惯都是在姓和排行之后加个‘丈’字,比如范仲淹、司马光排行都是十二,便人称范十二丈,司马十二丈,也有省去排行的,像王安石就直称王丈,“小子还是称老员外为章四丈吧。”
一通关于名讳称呼的谦让仿佛是废话,韩冈心中也是不耐,但古时称呼礼节是人际来往中甚为要紧的一桩事。名正言顺四个字,可不仅仅指的是做事。
章俞与韩冈走到二楼,在窗边相让着坐下。
章俞当先笑道:“听说玉昆昨日已过铨选,只等官诰发下。由布衣得荐入官,一年也没几人,比进士还金贵些,该好生庆祝一番。昨日贺过刘官人,今天就为玉昆贺。”
韩冈推辞着:“在下昨日去王大参府上,大参和编修章惇他们有要事相商,在下不敢打扰,等了一阵便回来了,今天说不得还要再去一趟。”
“那也没关系!就改在中午去樊楼好了。虽然比不上夜中热闹,但点花魁时,也不用你争我夺了。”
“去樊楼?”刘仲武和路明被李小六找上楼来,正好给他听到章俞的话。昨天他喝得太多太猛,今天起床后头疼得厉害。但一听到樊楼二字,刘仲武便立刻感觉不到疼痛了,“昨日韩官人也说今天要去樊楼庆贺一番,正好章老员外来了,那就一同去好了!”
“那真是太巧了。”章俞大笑着站起身,拉起韩冈的手:“事不宜迟,那就一起去。”
被章俞拉着手,虽然是此时的习俗,更亲近的把臂同游也是常见,可韩冈心中还是一阵恶寒。只是着章俞身后那位伴当,韩冈暗自庆幸他跟自己的形象差得很远,应该不用担心章俞会有什么别的心思。
樊楼春色,天下闻名。即便是韩冈、刘仲武这样来此西北边区的土包子,都是觉得如雷贯耳。樊楼本名为矾楼,又叫白矾楼,已有近百年历史,本是矾业行会的会所。就像同为七十二家正店、位于牛行街的牛楼酒店,本也是牛贩行会的会所,后来才改为酒楼。矾楼之名在百年间以讹传讹,变成了樊楼。如今听着章俞说,樊楼的新近换主,却有着将其改名的意思。
章俞拉着韩冈一众从城南驿出来,不移时便到了内城东华门外的樊楼前。京师第一楼,或许也是天下第一楼的门面,当然要比秦州的强出百倍。迎客彩棚京师里称作彩楼欢门的门楼,门楼高宽皆三丈,比城门也差不离了。被七色彩绢结成的绢花所缠绕,花头画竿,醉仙锦旆。
欢门内,是一个横阔三十步的天井,天井周围,便名震天下的樊楼。樊楼建筑由五座两层楼阁组成,每座楼阁之间,还有拱桥相连,桥面弯弯如虹,就跟汴河上的座座虹桥一般形制。而每座楼阁面朝天井的地方,都有一条走廊。
听章俞介绍,每到夜中,拱桥、走廊上皆是彩灯高悬。楼中的数百妓女,都是浓妆艳抹,站在桥廊之上,以待酒客呼唤。
“自然,那些都是普通妓女,若是红牌便不须如此做作,如是花魁行首,便是达官显贵也要求着来。”章俞笑着,与韩冈一众进了当面的正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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