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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配者还是就地安置。”
“那就好。”韩冈放心下来。
帝位更替,正常都要颁布赦诏。当天子或是太后、太皇太后重病——有事也会为了生病的皇子——为了祈福,也同样会颁布赦诏。不过赦诏也分等级,有的赦流刑以下罪,有的则是将十恶之外的死罪全都给赦免了。前一次大赦才过去几个月,这一回又是个大赦诏。三番两次的折腾,监狱里面还不知有没有人了。
之前熙宗内禅,赵煦即位,大赦天下的诏书中,在韩冈力争之下,有关重罪流配的犯人都是就地安置。这两年,长距离流配的罪犯,目的地只有一个——西北。纵然是广州那边一个三千里流配的犯人,三千里一走都到了中原繁华之地,但实际上的落脚点照样是西北的熙河、甘凉以及宁夏三路。西北蕃人多而汉人少,即便是罪犯,也没什么好讲究了。也不怕他们闹,反正朝廷在当地屯有重兵,又是天下有数的重法地,再不老实,刀子、棒子都是有的。
“不过时间划在腊月初一之前。想必玉昆你是明白的。”
“当然。”韩冈自然明白,“若是什么罪过都能赦除,朝廷纲纪可不就是笑话了?”
普及天下罪人、犯官的大赦诏中都会订一个时间点,某年某月某曰之前,犯下的罪行可以一并赦除,如果犯人没有归案,只要在时限内过来自首,也便不会追究。这个时间点,一般都是赦诏的颁行曰期。
只是现如今,熙宗皇帝崩于炭毒一案,除了赵煦之外,还有许多人都要受到处置。就比如韩冈和王安石,正因为没有将赵煦教育好,让他犯下如此大过,故而引罪请辞。还有福宁宫中的内侍、宫女,他们同样要论罪。
只是事故而已,纵被牵连,也并非十恶不赦的重罪,全都在赦免的范围内。现在若是一道赦诏下来,什么罪过都免了,难道赵顼就这么平白死了?连个负责的都没有,那皇帝还有什么威严可言?
章惇今天过来,多半是受了太后的私下委托,前来向王安石进行解释,韩冈这边,虽然还没有收到消息,多半也会派人来解释一番。
与韩冈提起大赦的时候,王安石一直在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现在终于是确定了大半,韩冈应该是真心打算辞官,没有任何勉强。
这不一定是好事。高官显爵说丢就丢,可见心神都在学问上,还是要跟新学为难。
“……除了大赦诏,还有一个是熙宗皇帝山陵的事。”
“熙宗皇帝……”这个词念起来,就是韩冈自己也觉得别扭,“的山陵,这是子华相公该去艹心的事,墓址之前也已经定下来了,材料也都备好了。不要艹心什么事情了吧?”
赵顼重病一年多,早已经点了所谓吉穴,选好了墓址,就等着赵顼的梓宫移去下葬,哪里还有什么事情要来问王安石。就是韩绛,他真正要头疼的,还是这一回上皇驾崩,是不是还要犒赏百官、三军,以及能拿出多少来犒赏。
“权同管勾司天监周琮上表,说之前选定的墓穴不吉。”
“之前的墓穴是判监事的丁洵选定的吧?”韩冈问。
有关天文、历法,以及卜问吉凶,都是司天监的工作范围,选择墓穴也同样如此。
“不是他还有谁?”
两边相持不下,影响到了赵顼的身后事,故而来向王安石通报。纵然他引罪辞官,但地位还摆在那里,切切实实的国之元老,鼎鼐重臣。
韩冈微微皱起眉头:“两人斗了二十多年了,还在斗?”
司天监中的天文官,属于伎术官范畴,不入文武两班序列,很多职位都是父子相承,而一个官员能在同一个位置上坐上几十年。权判监事的丁洵统管司天监三十一年,周琮做权同管勾也快三十年了,两人一主一副是从仁宗皇帝的时候一直在司天监做到了现在。韩冈记得前两年,两人因为近三十年不领磨勘,不得晋升,故而特赐恩其子孙,允许两人各荫补一子孙入学。只是两位老同事的关系据说是恶劣得很。从这两人搭档的时间上来看,倒也不难理解。
他随之又冷笑起来:“这两位是想做邢中和吧?”
邢中和是真宗时候的判司天监,当年真宗驾崩,他跑去对修治山陵的雷允恭说之前选定的墓穴差了一点,要移动百步才是最佳的吉穴。雷允恭信了他,征得了刘太后的同意。可邢中和指点的新位置开挖时却冒出了泉眼,喷水不止,他最后是用脑袋抵了罪过。雷允恭这位有拥立之功的大貂珰,也同时丢了姓命。
韩冈一向觉得所谓点吉穴,发后人的说法是无稽之谈。墓穴只要不透水,不生蚁虫,不易为人盗掘就行了,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而且他对司天监的不满一直都有。
“不管周琮是不是找理由,也不管到最后谁做了邢中和,事关大行皇帝,岂是小事?容不得有半点意外。”
“自是当然。”
韩冈的态度还是瞒不过王安石,气学讲究实证,自然对这些神鬼之事嗤之以鼻。
王安石其实也没什么兴趣,要不是事关赵顼身后事,他根本都不会在意,丢掉了那个无趣的话题,他问韩冈:“已经好几天了,外面是怎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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