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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是谁做的,但这府里不愿她入宫小住的人数得出,与之相反的也大有人在。而那些希望他入宫的人中,有能力做到让那位胡大姑吃了官司,有这个谋略和胆量的,恐怕只有一人。
云想容一瞬觉得疲惫,歪在罗汉床上不想说话。
英姿见云想容如此,想她是不舒坦,便轻手轻脚拿了柔软的纱被来给云想容盖好,端着烛台退了出去,又将内外间的湖蓝绞纱帐子放了下来。
云想容睁开眼,望着透过绞纱帐照射进来的昏黄烛光,无声的叹息。这个收拾了胡大姑的人,可谓一石数鸟。
一来,可以对外表态,让云家欲送女儿入宫的心思昭然。二则可以明志,让人知道云家的姑娘不是谁都可以诋毁的。三则是要抓出“元凶”老夫人最在乎这等事,如果将幕后的人揪出来,老夫人哪里会不惩罚,也算给了那人警醒,杀鸡儆猴,还能为她出口气。
这件事,九成是云敖所做。且云敖都不用出面,只需要命人放出风,说胡大姑背后议论皇上即可。
云想容早知云敖希望他入宫。如今更加笃定了想法。想起上一次她去书房,还曾想找机会求云敖帮她说话让她免于进宫,现在回首,自己当真是天真冒傻气。
可是,卦姑之事毕竟是沈四背后投石的。他在扔下这颗石头时,大约已经猜到会掀起圈圈涟漪了吧。
云想容知道沈四是深思熟虑之人,不会鲁莽行事。此事的确是为了她好。
只是云想容还是不明白,沈四为何要为了她好?
难道是如同庄子里养鸡养猪那样,养肥了才好杀,现在先不让别人打扰她“长肥”?
头沉重的很,云想容胡思乱想,也不知是几时睡下的。
云敖那边吩咐了小丫头来传话时,云想容已经睡着了。
英姿和柳月披着衣裳与那丫头在廊下说话。
“侯爷说小姐身上不舒服,这是前儿他才刚从宫里得来的西洋药,说是治疗伤风感冒最灵验不过了。小姐就要去宫里头陪着梅美人小住了,自然不能过了病气进去。要快些好起来才是。”
英姿和柳月对视一眼,将扁扁的银色药盒子收了,对那丫头道了谢。又送了些精巧的小点心打发那小丫头去了。
悄悄地走到内外悬挂的帐子边撩起一个缝隙,见云想容正睡得熟。英姿和柳月心里都如同压了一个大石头。
他们常年跟着云想容,思想上到底也受了云想容的影响。虽然知道富贵可贵,可顺遂着心意更要紧,牛不吃水强按头的事情,哪里是美事?小姐不愿意入宫,偏又没有办法。
此刻外院的书房里,康学文回了云敖:“药已给六小姐送去了,侯爷今日还是要歇在书房吗?”
云敖“嗯”了一声,问:“老夫人那里可有动静?”
“还不曾听到动静。”
云敖冷笑“敢动我女儿的心思,他们大约以为我云咸宁是死人。我到要看看,经此一事,还有谁敢打卿卿的主意!”
康学文连连点头,心里却越发的笃定了云想容在云敖心目中的地位,暗想:“回去定要与他那不长脑子的浑家说清楚,侯爷心里头最宝贝的是谁,她伺候着的那个别当个宝贝似的,分不清主次。万一惹上了麻烦,他在外头当差也不好做。”
而此事却是次日清晨就闹开了。
云想容没吃那西洋药,喉咙发炎,鼻子不通,早起强灌下去一碗粥,又吃了韩婆子为她亲手熬的药,漱口之后才去给老夫人问安,才进春晖堂的院门,却见云嫣容和她的乳娘姚妈妈一前一后直挺挺的跪在院当中。
许是听见了脚步声,两人转过头来,脸上都是挂满了泪痕。云嫣容的妆哭huā了,本就柔弱美的她显得越发楚楚可怜,姚妈妈则是面如死灰,嘴唇抖着,想叫一声“六小姐”声音却仿佛是从嗓子里摩擦出来的,嘶哑难听。
联系昨日之事,云想容不想都知这二人为何如此了。
原来是二房作怪。
沈奕昀即便背后做手脚,也不会将自己暴露出来,他定然是借了别人的刀,而这个“别人”就是一直对他怀有敌意的云嫣容。
云想容思绪飞转也不过是一瞬的事,进了屋绕过屏风,就见老夫人穿了身孔雀蓝色的锦缎对襟褶子,头发挽了个简单的发纂儿,以一水头极好的白玉簪子固定着,龙凤呈祥的勒子垂在眉心,蓝宝石光彩动人。只她脸上的表情太过于忿恨。那双三角眼里仿佛藏了两簇幽蓝的火苗似的,薄唇抿着,在皱纹堆积的脸上,显得格**森。
云想容没有上前,远远地行礼:“孙女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回过神来,看了看云想容,道:“卿卿来了。”
“是,孙女感冒了风寒,不敢靠祖母太近,免得过了病气给您就不好了。就在此处给您问安了。”云想容又福了福身。
老夫人见她温驯守礼,不似外头那个张牙舞爪的断没有个体统,心里头还是觉得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丫头就是好。声音也温柔了一些:“你不舒坦,何必特特的跑来,来得巧了,前儿庄子上送了两只乌鸡,我才吩咐人煮了乌鸡汤,你吃一些再走。这会子就去侧间歇会儿吧。看你脸色白的。”
“是。”云想容微笑,声音还是囊囊的:“多谢祖母疼惜。”说罢带着英姿和柳月去了侧间。
丫鬟们就鱼贯而入,端了果盘茶点,还贴心的拿了些书来给她解闷。
云想容舒服的靠着罗汉床上蜜合色镶嵌蓝边儿的大引枕,眼角余光可见敞开的格扇外云嫣容和姚妈妈依旧跪着。日头逐渐升起来了,他们跪着的那处并没有遮阴的地方,云嫣容脸上红扑扑的,妆糊了,样子格外滑稽。姚妈**脸色则是越发难看,即便有大太阳暖着,依旧惨白惨白的。
她正看着,却见二夫人带着潘姨娘,在丫鬟的簇拥下进了们。
二夫人今日穿了身湖蓝色的素面褙子,下着月牙白色锦缎绣兰huā马面裙,头发高高的挽成高髻,斜插着一根金丝累成的金凤,耳上缀着猫儿眼耳铛,两手皓白腕子上带了一对羊脂白玉镯,原本素淡雅致的装扮,去二被她阴沉的脸色毁了。
她身后的潘姨娘穿了件桃红色的绫袄,外头照着嫩粉色的长身比甲,下着石榴裙,头上带了纯金的华簪,双手都带着金银绞丝的镶红玉镯子,妆容精致,艳光四射,走起路来水蛇腰款摆,〖自〗由风流。
一行人才一进老夫人那边儿,云想容便听见一声瓷器破碎的脆响。随即是老夫人的呵斥:“你那是什么打扮?!妖妖乔乔断不成个体统,你一个妾,怎的比夫人还要贵气!”又道:“老2媳妇,你也太纵着这群人!”
云想容悄然起身,走到了雕刻镂空huā开富贵纹路的插屏边,透过缝隙往那边看去。
就见二夫人忐忑的走到老夫人跟前,惶恐道:“请母亲息怒,媳妇管教不力,媳妇知错了。”
老夫人瞪了二夫人一眼,训斥道:“我自知道你是出自书香门第,腹有诗书,洁身自好,不愿意与那些下作的勾当去陷害旁人。可你不知,这些个姑娘身边的人,你越宽厚,他们就越不成个样子,尤其是那些**们!仗着自己曾经奶过姐儿,就觉得自己也是半拉主子了,平日里好吃好喝的蹭着主子的,还要充个大辈儿!半夜里越姓吃酒赌钱也饶了他们了,如今竟然还学会挑唆主子做那些下流勾当!”
“母亲息怒。”
二夫人提裙摆就跪在地上,垂泪道:“往后媳妇好生留神,在不会心软了。”
“你自然要留神!”老夫人冷着脸,一指潘姨娘,道:“一个**,就将嫣姐儿拐的不成样子,还有这个妖精似的人,整日里专门会扇阴风点鬼火,撺掇姑娘不做好事,这个更该死!”
潘姨娘吓的脚下发软,原本跪着,这会子已经瘫坐在地上,又强自爬起来,连连磕头,哭的梨huā带雨:“老夫人息怒。老夫人动怒,说婢妾做错了,婢妾不敢辩驳,可老夫人说婢妾撺掇姑娘不做好事,婢妾是万万担不起这个罪责。婢妾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老夫人就算做什么,好歹让婢妾明白明白!”
老夫人怒极反笑“明白明白?好,我就让你明白明白!姚妈妈!”
院子里已不知跪了多久的姚妈妈听了动静,连滚带爬的进了屋,趴在地上咚咚的磕响头:“老夫人,奴婢错了,奴婢真的知错了。往后再不敢有一丁点歪心,再不敢给小姐乱出主意了!可是老夫人明见,这事儿却并非奴婢自个儿所为的,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撺掇姑娘啊,是潘姨娘私下里鼓动我,说实情办成了之后要重重的谢我。我奶了姑娘一场,情分自然不必与旁人的,我也不是为了那谢礼,就是脂油迷了心窍的,偶然听说胡大姑算的灵光,就起了这个心思,与姑娘说了。”
“你胡说!”潘姨娘huā容失色,一根手指颤巍巍点着姚妈**方向:“你不要含血喷人,我哪里曾给你说过那样的话!”又转回身面对着老夫人“老夫人明察,婢妾真的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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