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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坦荡到令人哀痛的离别曲调起,而伴随着这种韵调,云菱的五彩织锦缎扬起!她那略显纤弱的身体,以一种独有的韵律,伴随着她的歌声释放出一种奔放到极致,却反复回旋的舞姿!
那一句“渐明白深情的只是节气轮回——”是那样的透彻的两情领悟,带着看破情深的坦荡。
那一句“远山眉双瞳水——”编制出一幅清淡博远,勾勒道分离的最后,仿佛曾情深的女子只是将曾深爱的人看成陌路者。
可是谁都听出这一句词里,那浓浓的回忆绝响。云菱的舞姿,更是在一刹那的回旋之后,紧抱住自己的身体沉下。
那低哑的嗓音,那并不算多纯熟的舞技,却将身体放入曲中融合。让这一曲舞,情感散发到了极致!
可转而云菱站直了身体,乐曲一转之间撇开了这种哀调。一股勃然新生的乐章奔放而出,欣欣向荣的歌唱之法,一扫此前的坦荡哀痛!
事实上云菱唱的是她重生的阶段,有苦逼嫡女对爱情的痛侧心扉,最终转化成一切不过虚无。她对盛京从前的爱意,全部在被活埋的那一刻瓦解。她甚至并没有太多的恨,只是有无尽的不甘,不甘她腹中的孩儿就此与她一尸两命,不甘她鱼目不识人。
云菱的重生,有对父母家人的不舍,最终幻化成坦荡的接受。她没办法改变,所以坦然的面对。但至少她还活着,这就是值得喜悦的!
云菱很清楚她的舞技不如华玉公主,但是她却能营造艺术的最高层——情感升华!再美的舞姿,不如最浓烈的情感,最深切的感悟能打动人心。
高超的技术就如同虚有其表的花瓶,始终被人一碰即碎。只有在技艺的内里加入质量,才是最能长存不朽的存在。
华玉公主明显看出了云菱的用心,她没想到后者还有这等巧思!她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招来贴身女婢。
那时所有人都沉醉在云菱编制的浓烈情感里,为她的歌声,为她的舞姿而震撼!
可是就在重生的喜悦升华快到顶端的时候,伴乐里忽然发出一道杂音!打乱了乐章,打乱了崔女官的曲调!
刹那间,伴奏乱了!崔女官心中滴血,作为精通乐律之人,她比任何人都看得懂云菱这一首曲的珍贵!尤其是前章的坦荡哀恻,简直就是绝唱!
“停!”崔女官知道现在要重新跟上云菱的曲调已经很难,不如散去所有的杂音!
于是场上只空余云菱拔高的歌声,去掉低哑的沉重,脱开一片暖暖的新生!如拨开云雾见月明一般的空朗,符止舞停。
暖阳下,五彩织锦缎灿烂夺目!空气中残余着绝响的音符,众人的眼里还看到那仿佛用生命在绽放的舞姿!堪称空前绝后!
盛启很安静,一双深黑的眸凝着那伏在地上的小人儿。那样强烈爆发的情感,撞击到了他的心房!那种痛与坦荡,直碎他浑身的寒冰!那洒脱到极致的新生,直冲他的灵魂!
云菱在深喘了好几口气后,才完成了最后一个舞姿。一双手臂后撑呈雁展,身心同舒而开,那修纤右腿蜷起,便如一只挥翅而起的雏鹰!雷电风雨之后的重生!
那自云菱身上挥洒出的汗滴,在五彩织锦缎的色彩下如一颗颗崔璨的珠子,纷纷扬扬而散。美得奔放,美得扣人心魂!
云菱就像一只骄傲的天鹅,完成了她接下的挑战。不做则已,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盛京惊艳的看着这一幕,他面色苍白如纸,心乱如团麻!想到方才的狼狈而出,想到先时的放纵,他便如鲠在喉!那人根本不是她!
原来盛京与云湘翻云覆雨之后,后者被折腾得昏睡过去。他才仔细看到少女的脸似乎有些不对劲,才想到云菱身边的女婢根本不在!才惊觉一阵阵的不对,他忙起身出殿细问,才知道云菱早已归席,此刻根本就是在献舞!
那么里面的人是谁?!盛京甚至不敢回头去看,他只觉得自己堕入了一场局,惊得他一身冷汗,当即逃荒一般归席!入席之后发现并没有人注意他这个“病太子”,他这才放心一些。不想却看到了云菱这最夺人眼球的一幕!
盛京瞩目着那一张如出一辙的小脸,看到那优美骄傲的姿态,一瞬间想到方才那人的承欢之姿,他不由生出一片火热,竟然……
云菱——云菱——盛京的眸光生出了火花,若未曾有方才种种,也许他还不至于一定要得到。可是有了方才种种,他却更想要本尊!如果是她,如果是她,那将会如何?一念生,便刻骨铭心再难磨灭!
“啪啪——”盛启尊手鼓掌了,盛繁华难以置信的拍桌:“唱得好!跳得美!本郡王喜欢!”
一众人这才回魂,眸底都有惊艳的叹息。原本此宴因华玉公主一舞已不虚,如今因这一曲歌舞同生,更是让人心大赞,心道此行若不来,真该要后悔终生!
那时秋清风起身,他自高枝上将一支梅花折取,缓步送到云菱跟前:“云菱小姐之舞,令在下心折!无以为表,借梅相赠。”
秋清风的身上有一种淡泊宁静的风韵,所谓各花入各眼,他的爱慕者亦是不在少数。奈何他的眼中一直如清风白月般淡然,也不知道谁能入得他心。
如今众人见他起身折梅相送,一时间有些明悟。原来秋家少庄主,喜欢这样的人儿呢。可是这样的人儿,又是如此无双难再有,这可真是……
未出阁的少女们有些吃味了,可是她们却不得不承认,云菱方才的歌舞,非是她们所能比。不得不服气——
“谢谢。”云菱喘着气,大大方方收下梅花。看得众人又是一赞,如此不扭捏,反而没了那一份旖旎。
“本郡王也要送!”盛繁华旋即起身,还非得折一支最艳的红梅相赠,一如他那身花团锦簇的衣袍般风骚惹眼。
刹那间有不少王孙公子齐齐折梅相送,闹得流玉得上来帮忙接梅花。看得华玉公主眸光阴沉,根本没想到崔女官最后的毅然收声,反而产生一种抑扬顿挫的节奏,将云菱最后的绝响和舞姿充分突出!那么她那一手,根本就像是为卿做嫁衣。
“歌儿唱得极好,起初听着那么哀,本想着可以罚人喝酒了,没想到后起如此生机。要说下回云家大小姐就该唱,华玉公主就该舞,那真真是双绝空前。”程华夫人笑起而道。
“菱儿这是取巧了,她是自知舞不如华玉公主,才要多卖弄一桩技艺。”云老夫人感觉极有面子道。
一直稳坐不动的盛启在此刻又起身了,众人只觉得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大家都送红梅给云菱了,也不知道他要作甚?
此时云菱看见盛启起身,心底倒是一紧。有些期待又有些退却,他要干嘛?
于是众人只见盛启过席拿了云菱的披风,旋即上前交给流玉,后者会意间忙放下红梅给云菱系上披风。
“天气凉,去换衣服。”盛启微蹙眉,这样大冷的天,她跳出这一身的汗,风干了定是要着凉了。
“哗——”这厉王的意思还不明显么?!厉王爷这是心疼人家云家大小姐,这绝对是关系不浅!可是看厉王的作为又完全没有轻浮之意,即便拿了披风也是交由人家婢女去给系上。
什么时候大盛的冷面战神,变成了谦谦公子!他娘的,这不是要变天了么?!
“不错,华玉也赶紧去换一身衣服,别凉了身子落下风寒。”太后也顺意开口。
程国公适时而赞道:“难得我朝有能歌善舞之美,大盛昌隆富庶之像。臣之女葭仪以江山锦绣图贺太后千岁,愿太后娘娘长命安康,岁岁金安!”
“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一众宾客贺道。
趁着众宾贺礼之间,云菱和华玉公主退去换衣。
“母亲,您怎么了?”云菱见李玉莹坐立不安,非常好心的询问道。
“没事。”李玉莹哪里可能没事,这宫里能找的地方她都暗中让人找了,可就是没有云湘和晓云的踪迹!
“母亲若是坐得不舒服,不如陪菱儿去更衣。咦——怎不见湘儿?此前去宁和后殿换衣时,还遇着湘儿呀,怎还不回来?莫不是迷了途?”云菱惊讶道。
“你在宁和后殿遇着湘儿了?!”李玉莹听言一惊,那可是太后的地儿,这孩子去哪儿呆那么久作何?
“还不快去找找,莫要闹出事来。”云老夫人听说,忙赶李玉莹去找人。在此刻的云老夫人心里,云菱此前的粗鄙被一扫而空,她虽仍不喜这个与她作对无数次的孙女,可至少比在大场面丢了她人的云湘好些。
“是,儿媳这便去寻。”李玉莹急忙起身,与云菱一同离席而去。
“你在哪儿见着湘儿?”李玉莹走出便问道。
云菱想了想道:“母亲莫急,一会到了菱儿指给您看。”
“好。”李玉莹吸了一口气,这才细看今儿的云菱,并缓缓问道:“菱儿什么时候学的舞技和歌腔?”
“以前娘教的。”云菱回道。
接着李玉莹又问了一些隐晦刺探的话,云菱只敷衍过去。
“就是哪儿了。”云菱指着宫阙一方说道,“之前就是看见湘儿妹妹从哪儿过,母亲且去看看。”
“好。”李玉莹匆应了一句,便让由引路的宫婢带着过去寻。
云菱目送李玉莹一行人离开,这才由宫娥引去更衣,期间随行的哑婢隐晦退下……
那李玉莹问了宫人,又仔细的找了一阵,倒是有说在此处见过云湘,可怎么都寻不着人。引路的宫娥宽慰道:“许是真的迷了路,不过这宫里问一问人,便会帮着引过去,云夫人不必太担心。”
“希望如此。”李玉莹虽心不安,但想着宫娥所言也对,兴许湘儿是不想看小贱人风骚压场,所以才避开也未可知。她这才折回去,问知云菱尚未回去,便一路过去寻着同回。因为李玉莹知道,方才云菱的表现得了云老夫人的心,她若独个儿回去必然又要被老太婆训说。
不想她们这一行人方过去,先撞见了哑婢。后者一看见李玉莹等人,眼神便生出慌乱焦急之意,身体还下意识的挡住了身后的门。
李玉莹瞅着便觉不对,她走近询问:“怎么回事?”
哑婢是哑巴,听言只是双手一直摇,有一种别带人进去的意思。
可李玉莹心中更奇,又想到云湘带着晓云离开这么久。难道——所谓知女莫若母,李玉莹忽然拉开哑婢伸手推开了门。
顿时一片靡靡之气扑面而来,这气息是怎么来的,已为人妇的李玉莹当然知道!这分明是情事之后的糜烂之味!
紧接着李玉莹看到殿内凌乱碎裂一地的衣襟,她顺着走进去,赫然看到躺在榻上的“云菱”!后者浑身不着寸缕,身上有一道道明显是欢爱后的淤痕,两腿之间的暗红更是说明这人已不清白!
那时跟随李玉莹寻人的侯府罗妈等人,以及引路的宫中宫娥都清楚的看见了这一幕!
“怎么回事!快请侍卫军查清楚!到底是谁玷污了我儿清白!”李玉莹面色一黑,厉声就道!
宫娥明显一惊,也知道这事可是大事!
“还不快去请人来查清楚!”李玉莹厉声再喝,宫娥被吓得魂飞胆丧,急急去通报。
那时云菱就在隔壁,因是之前汗流浃背,宫娥备了热水给她擦拭,这还没倒腾完就听见嘈杂声了。
“云小姐,隔壁好像出事了。”这名引云菱来的宫娥是此前引云菱进宴厅那位,先前云菱换舞衣时亦是她陪同而来。不想中途不知为何失了一阵清明,幸好这云小姐没事。此番她心有警惕,直接是跟着入内来。
“好像是母亲的声音,一会弄完了咱们过去瞧瞧。”云菱回着话,心里却冷笑:李玉莹啊李玉莹,你只当那人是我。若非如此,这等丑事怎么可能闹得这么大阵仗,肯定是藏着掖着才好。可若是你发现这个人其实是你的宝贝女儿时,你要如何自处?怎么面对?等到云湘醒来,知道她被玷污的事,是您这位亲娘传扬出去的,她又该要怎么恨你呢?
云菱心中轻叹,此刻若是李玉莹没有那么恶毒的用心,见到后立即将这件事遮掩下来。那么云湘以后的日子,绝对不会太惨。即便不能嫁得风风光光,至少可以嫁得体体面面。
可惜啊,这对母子都嫉恨她入骨。此刻以为逮着了机会,都恨不得将她弄得永无翻身之日。结果没办法了——
……
彼时华玉公主正换好衣装,哪里知道出门便遇一名宫娥迎头扑来。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冲撞了华玉公主,宫娥吓得惊慌失措,忙跪地磕头认错。
华玉公主本就怒积于心,正要厉声训斥。一旁的贴身姑姑却拉着道:“这宫娥似乎是方才引云家大小姐的,如此惊慌,恐怕是出了事儿。”
华玉公主听言才压了压怒意,冷压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云家大小姐出事了,云夫人让奴婢即刻通报,快快请侍卫军来查清楚贼人是谁。奴婢也是一时着急,才会冲撞了公主殿下,求请公主殿下恕罪。”宫娥忙解释道。
“出事了?出什么事了?”华玉公主听言来了兴致。
“奴婢不敢妄论。”宫娥倒是不蠢,知道这事不好多嘴。
“在哪儿?”华玉公主问了清楚,再按着宫娥的说话,一路过往云菱这方而来。她倒是要看看这头闹的什么好戏……
那时哑婢进了屋,见到满身狼藉的云湘,还要脱外襟给后者裹上。然李玉莹却伸手拉住她道:“你这贱婢要作何?可知乱了这贼脏现场,一会不好查明真凶!”
李玉莹原本还觉得事有蹊跷,可是看见哑婢这样热心,当即认定此事八九不离十。哪里还容得哑婢去张罗给“云菱”遮掩?!她此刻一双妩媚的长凤眸还在仔细的查看现场,生怕云湘做事不干净。
但李玉莹发现现场十分干净,一些可能残留的迷香之类也没有。她这才放心一些,又以眼神示意了罗妈。后者意会而出,直奔往宴席而去,唯恐事情闹得不够大。期间路遇华玉公主,更是欲说还休的将事情添油加醋来道。
等到华玉公主进屋,躺在内里榻上的“云菱”仍旧一身狼藉。又见李玉莹这番手段,当即心中暗暗生爽。她就不信这样狼藉的人,厉王那些人还会看得上!果然是命贱享不得福,完全不用她多费功夫!
华玉公主念想间,决意成全李玉莹的意思,亦是命身边的姑姑回去席间传说此事。
一瞬间,这等丑事便传得沸沸扬扬……
云老夫人听说,面色顿时青白交加,匆忙离席而去。有好事者纷纷跟随而去,太后也在来禀的宫娥处了解了事情的本末。
“出了何事?”皇帝见太后面色有变,知晓该是出了大事。
“云家那丫头怕是出事了。”太后有些头疼,这丫头可不是没底子的人,一旁的范和低声提醒:“这乃事云夫人自个报出来,若是真有什么,自当问云夫人是非,太后娘娘多虑了。”
“不错!”太后幡悟。
那时候因为女宾席上少了不少人,太后一看这事遮掩不住,不如直接道:“方才殿中来报,在哀家后殿出了事。哀家心觉不安,且去看看。此处风寒,众位不妨先归宴厅。”
如此一来,余下众人心下更奇,暗道此事莫非是真?又陆续听到自家女人隐秘的通来消息,一个个看向盛启的眼神就有些变了。
反而盛启端坐无恙,听言只是起身准备归宴厅。可盛繁华听了来报却坐不住了,却见盛启跟个没事的人一般,不由挡道:“四皇叔不过去看看?”
“看什么?”盛启仿佛真不知有事。
盛繁华听言凤眸立即染了怒意:“看什么?!小村姑若是出事,肯定跟你的招摇少不了干系。你让她成为众矢之,现在她出了事你却在这儿跟个没事的人一般。都说你冷厉无人情,我看果然如此!枉费那日她下水拼死救你!”
盛繁华指着盛启的鼻子骂完,掉头就直奔宁和殿后殿。他真心为云菱不值,救这个人作何?反而害了自己!
而同样听报的秋清风,只觉得一阵眩晕。他起身也要往宁和后殿而去,但被秋贵妃拦住:“你去了要作何?还是姑姑去。”
“姑姑,一定要帮她!”秋清风面色更白了,唇都失了红润。他难以想象,如果那样好的人儿就被这样糟蹋了,她还怎么过下去?就算她的爽朗能帮她挺过难关,可是他是那样心疼!她不该被这样糟蹋!
“风儿,你告诉姑姑,你是不是很喜欢这叫云菱的姑娘。”秋贵妃认真问道。
秋清风握了握拳,很肯定的点头:“不错,我想娶她为妻。”
“即便她出了这事?”秋贵妃面色有些不好,毕竟秋家在大盛也是贵胄之家,怎么可能娶一个被破了身的女子当少庄主夫人。
“是。”秋清风抬眸看见秋贵妃眼中的失望,他忙为云菱辩解道:“姑姑您可知道,风儿今年以来这些商策的提出来自于何人?”
“是菱儿,而她是拥有秋氏令的人。”秋清风认真道。
秋贵妃美眸中裂开惊诧,玉手不禁抓住他的手腕道:“你说什么!你把自己的秋氏令给了她?!”
“是。”秋清风的回答,让秋贵妃手上的力道一紧,精致的手指甲狠狠的扎入他的肉里。
“姑姑会尽力帮她。”秋贵妃她知道秋清风对云菱不寻常,却没想到如此不寻常。
……
宁和后殿
因为涌来的宾客甚多,就算是挡着,也是掩盖不住事情的。何况李玉莹的意思,就是要闹得人尽皆知。云老夫人虽然极力在压制,奈何她到来时已晚,李玉莹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这令云老夫人直接被气得背过气去……
盛繁华赶到时直接踹开了拦路的宫人,一路直闯进去。等到他入屋内,就看见跪在一旁的哑婢,他认得哑婢就是云菱身边的婢女!
而最让盛繁华痛心的是,趟在一旁榻上,还在昏睡中的人儿正是那小村姑!虽然此刻后者的身上被盖上了被衾,可是少女脸上未褪的红潮,还有颈上那些淤痕,以及屋内还未散干净的糜烂之气,都说明了所有的问题!
“菱儿!”盛繁华难以想象,方才还在台上骄傲如鸾凤的人儿。此时此刻却堕入了尘埃之中!她一定会受不了的,她以后该怎么办?她还能是那快乐的,招人喜欢的,能捉弄人的小村姑吗?!
彼时崇王听说盛繁华不顾礼仪的冲往宁和后殿,就知道这孩子要犯傻了。果然等他赶去时都来不及了,怎么能直接就撞入这样不堪的场内去!
可崇王听到盛繁华这一声悲苦的叫喊,脚步却顿时止不住的跨进来。曾经沧海难为水,他是过来人,知道最痛的事情莫过于心爱之人出事,而自己却晚了一步的悔恨痛苦是何种滋味。
盛繁华去抱“云菱”的手有些抖,他小心翼翼的将人托在怀里。他害怕再伤到这个人儿,他那一双比美人还美的凤眸忍不住湿润。
崇王知道盛繁华是重情之人,可是自从他娘亲死后,他才三岁开始,他就不曾落过泪。而这一次,他分明看到孩子落了泪!
可是盛繁华在抱到人的时候,就感觉有些不对劲。气息完全不对!除了那种味道,怀里的人还有一种很香的胭脂水粉味。并不难闻,但是却不应该出现在云菱身上!
盛繁华皱眉低头,仔细看到怀中人的脸和颈色似有不对。他脑中闪过一道明光,伸手摸了摸云湘的下颚。接着撕开了一张薄薄的皮!
那时已入屋内的太后正巧看到这一幕,而屋内李玉莹、华玉公主、崇王等人俱是一惊!更骇人的是盛繁华这么一撕开,又连带出了云湘脸上原本用人皮遮掩住的伤疤!
云湘脸上那三道伤疤,从右鬓直下,扫破鼻翼下唇颚,完全就是破相了!
盛繁华只看一眼,就觉得分外的恶心,急忙撒手还糟践道:“哪里来的丑八怪!”且他这一撒手完全不知怜香惜玉,直接把人弄翻在地上。那盖在云湘身上的被衾就这么被掀开,一具满目狼藉的身体落入众人眼中。
“嗯——”云湘被这么一折腾,不醒也难了。而这一声低吟,像极了某种动物发春的声音,令崇王忍不住皱了皱眉:这叫得也太媚了——
而李玉莹如被五雷轰顶,顿时炸得外焦里焦。怎么可能?!怎么回事?!怎么会是——会是——湘儿!
“出什么事了?”云菱的声音在此刻如黄鹂穿空而来,带着疑惑与不解。她在看到了太后,还福身行礼:“太后娘娘。”
盛繁华循声看去,可不就看见云菱好端端的站在那儿么?害他白伤心了一场!不过幸好她没事。
“还能出什么事,不知道哪个丑八怪弄成你的样子,被人糟蹋了一顿也算是爽了她了。害本郡王以为是你出事了,平白伤心了一场!”盛繁华这嘴巴真是贱,又是口无遮拦的,可是听得云菱心中赞妙。
其实云菱有听到盛繁华刚才的那一声悲喊,此刻看到后者眼眶尚有些泛红,她心里有些抱歉。害得这些真心的朋友吓了一场,倒是她的不应该。
“湘儿——”李玉莹在雷劈中惊醒,忙抱住泄了光的云湘。心痛难以自禁,这么会这样!
云湘恍恍惚惚醒来,入目看见满眼愧疚自责的李玉莹,她还有些惊讶。可等看到一屋子的人都那看怪物的眼神盯着她看,她就知道事情不对了。
奈何李玉莹工于心计这么多年,这一刻却如热锅上的蚂蚁般不知该怎么办!消息已经放出去了,该来的人都已经来了。尤其是盛繁华这一手,更是将云湘踩入了尘埃里。她该怎么办?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华玉公主也傻了,她正准备看好戏呢。可是现在这出事的人变了,竟然不是那个惹人厌烦的云菱?!
太后倒是在一瞬间想到了关键,她目光有些深的看向云菱。后者此刻正看向云湘,看到她脸上的疤时明显有惊诧!还以为她这伤好了,没想到留了这么大的疤痕。想来应该是在牢里被真菌感染了,出来之后想恢复也难。
“哑婢,你怎么在这儿?”云菱的目光看到了哑婢,顿时惊讶问道。
李玉莹听到云菱这一句问话,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她的目光似毒箭射向云菱,令后者明显被吓得退了一步。
哑婢这回看到云菱,立即指着云湘比划。她虽然是哑巴,但是她比划出来的意思却很有条理。让人大致猜测出她是想说看到了这里出事,正要去给云菱回报,却遇到了李玉莹。
“放屁!菱儿,湘儿可是你亲妹妹!你让人这样整她,不觉得太毒了么?你怎么能有这样蛇蝎的心肠!”李玉莹指控道,她心里被一股浓烈的仇恨蒙蔽,就算她的女儿要毁,她也要拉上这个小贱人!
云菱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这是表现自己演技的时候了。只见她拿出帕子,轻试着眼角,顿时那刺激的辛辣气息惹得她眼泪直掉:“母亲——”
“小姐!”流玉忙扶住云菱,也跟着掉眼泪道:“夫人怎么能这么说小姐!小姐一路由这位姑姑引着来更衣,根本就不曾与二小姐有接触。而且哑婢是也哑巴,您怎么说都可以了。
可怜小姐入宫,您与老夫人却甩了她不理,害得小姐一个人在大雪的宫里不知往哪里走,小姐可曾怨念过一句?现在出事了又要往小姐身上扣屎盆子,可是见小姐没了亲娘,没人护着就可以随便糟践。”
流玉说得真情流露,她知道这云湘出事确实是云菱设计的。可是日前在府里的种种,又哪一桩不是这些人欺负云菱的?!
“贱婢,这里可有你说话的份!”李玉莹怒极攻心,当即呵斥道。
流玉跪在地上:“奴婢是贱命一条,奴婢也没什么能耐,可是奴婢再见不得你们这样糟践小姐。你们天天给小姐屋里送的胭脂水粉,沐浴香膏都加着毒。甚至小姐前儿风寒,喝的药里还被加了剧毒。如果不是小姐命大,早已经不知该死了多少回。
如今二小姐出事,小姐根本就没掺和。您又要这样污蔑小姐,您这是见不得小姐好!您自问从小姐自外归来,您可曾去看过小姐一眼,可问过小姐一句冷暖?小姐十三岁生辰礼的时候,府里静悄悄的可曾有人来问过一句话!
原本说好的逢初二、十六可回国公府,可哪一次不是让你们用各种名目打发了不许去。小姐但凡想不开,也该要被你们逼死了。”
云菱这可没让流玉说,她几次要将正在为她抱不平的流玉拉起来,可是流玉却不肯起来。她泣诉着种种,在她看来云菱是忍气吞声,可这些人却不识好歹,还想在今日这样的时间毁她们家小姐的清白。她觉得就是豁出命去,就是因为犯上被杖责而死,也不能再默默无言!
“你此话当真!”盛启不知何时也已到来,他虽知道不是云菱出事,但仍旧有些不放心。果然过来就听到流玉的说辞,他顿时眉眼生霜。张默在侯府之中并不能时刻守在内院,加上云菱并不喜欢他事事干预,所以他并不知道云菱还遭了这些罪!
胭脂水粉加毒,风寒药里竟然还加毒!盛启知道云菱嗅觉不凡,寻常的毒物瞒不过她。可是她风寒的时候,嗅觉的敏锐度会下降,她又怎么逃过那一劫的?!
“奴婢不敢有半句虚言,厉王爷可派人去查!”流玉磕头道。
“放肆!菱儿,还不管管你的婢女!”云锡作为缙云侯府的家主,不来都不成。他倒是想不来,毕竟这事太丢人!
“好了,侯府的家事哀家不理,但此刻在哀家处发生这样的事,哀家自然要查清楚。范和,此事交由你立即彻查,务必要弄清楚怎么回事。”太后稳了场面道。
“是,老奴立即去办!”范和知道此事闹得大,不能有半点怠慢和不干净,当即就领命而去。
“你叫什么名字?”太后看向一旁跟随云菱而来的宫娥问道。
“回太后娘娘,奴婢姓云,都唤奴婢云姑,在司仪房当差。”云姑有礼回道。
太后点了点头吩咐道:“你去请御医和储秀宫的嬷嬷来。”
“是。”云姑处事不乱,听言立即去办。
在太后一番条理分明的处置下,众人都往宁和大殿而坐。这事总之是闹开了,也就只能放开的处置。
李玉莹是悔不当初,可是如今她有有何办法?在侯府里她尚且可以做些什么,可这里是皇宫!
而云老夫人听陈妈说出事的不是云菱,这才算是缓了一口气。可知道是云湘的闹剧,她的面色难看之极,无论如何云家的脸面是彻底丢光了……
范和作为太后倚重的人,办事的能耐自然不在话下。而且这事也不难查,很快就都明朗了,那名犯事的侍卫也已经被带来。
婢女晓云的尸体,则在宁和殿内一处荷花池里被找着。其内还有血书,无非是说自己有罪,无颜活在世上。
听着范和将查明的事情道来,太后威严的嗓音问道:“犯者李小易胆敢欺瞒哀家!”
“嗵——”那叫李小易的侍卫忙磕头道,“属下不敢!属下也不知为何,当时就觉得浑身难受,一定要巴着那婢女才舒服。等入了这屋却被人打晕了,起来之后就发现这位小姐在身边,一时情急慌神之下,属下就忙跑了。”
李小易倒是没撒谎,可是他完全不记得有做过什么事!他醒来的时候身体还很难受,可是听到有人来的声音,他当即就被吓得跑了。他还是去冲冷水解决的问题,现在身体还觉得有些不好受。
“不是你!根本不是你!”云湘这时候全清醒了,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盛京!
“娘,是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云湘知道自己的名声已经没了,现在只有让盛京负责!虽然她还想着盛启,可是都毁了!
李玉莹一听,知道事情有转机。虽然她也不乐意让云湘嫁给太子,可是总比这个什么都不是的侍卫好!
“请太后娘娘做主——”李玉莹知道罪不能乱扣,所以不如直接这么哀求。现在这里的人这么多,太后就是想不查清楚也不成。
“去请太子。”太后面色沉了沉,似乎也没想到这事会牵扯到太子!
云湘埋首在李玉莹怀里,此刻她的心里还是暗有喜意的。虽然有些可惜得不到厉王,可是至少如愿可以嫁给太子了。想到此前的鱼水之欢,她这心里更如被猫爪儿挠挠般心痒痒。
李玉莹轻拍着云湘的背,心里却愁得肝肠寸断。俗话说得好,捉奸要捉双,否则这事可不一定能扯得清……
盛京被请过来的时候,面色是固有的苍白,时不时还轻咳几声。他的目光隐晦的看到埋在李玉莹怀里的云湘,后者因为听说他来了,且不自知脸上遮掩疤痕的人皮也被扯了下来,此刻还有些羞答答的看去。
盛京看见那张脸,心里顿时一阵恶心翻涌。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丑八怪!想到此前自己就是跟这样的人在翻云覆雨,盛京的胃都忍不住痉挛。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盛京谦谦有礼,亦不见有半丝荒乱。
李玉莹见此心中的不安更是扩大,这事要是盛京不承认,恐怕十分难办。可是她的女儿有什么不好?虽然破了相,但总会好起来的。再者又是缙云侯府的嫡长女,难道还能亏了你这病太子不成?
这病太子此前不是巴巴着要娶闺誉也不好,谁知道在乡野里可是干净的小贱人么?不就是为着缙云侯府至少不要倒戈向厉王么?念想至此,李玉莹心中稍安。只要一会言辞上多做努力,此事应该能成。
而此刻太后并未让盛京起身,而是有些痛心道:“京儿,云家二小姐指认是你污了她清白,此事可当真?”
盛京听言明显一愣,转而看向被李玉莹抱着的云湘,似乎呆傻了半天才低着头没有说话。
李玉莹见此一直给云锡打眼色,后者微皱了皱眉,看到妻子怀里的女儿,最终还是道:“太子殿下有话不妨直说,可是您见着湘儿险着毒手而出手相救?”
云锡这话说得十分有艺术,将盛京可能的兽行解释为见义勇为。如此一来就算盛京承认了,也不会太难堪。
何况此前云湘顶着的是云菱的脸蛋,而云菱在此番寿宴可谓惊华而出。但凡是见着她有难而出手相助也不是不可能,毕竟那确实是一朵娇美惹人怜的花儿。
果见盛京的目光看向了站在云老夫人身边的云菱,眸光中确实有倾慕,但更多的确是无奈。看得众人想着这太子怕是真的是犯了事,而云菱却垂眉心里嘀咕:不应该啊,我可没意思成全这对狗男狗女。这不是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么?这也太便宜他们了。难道破了云湘身子的,还真的是这渣太子?那他怎么会出现在宁和后殿?这事有古怪啊——
盛启微眯着眼眸,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他起初不同意,就是不愿意看着别人顶着小人儿的脸被人……怎么想都不舒服,可是那会她用了小美人计,又同意了他的想法,他若是不从了她,也不知道还要生出什么变故来。
这下可好了,这该死的太子居然趁虚而入。看看他这混账的眼神,想到他一定在心里想着小人儿,盛启这心里别提有多火。
“孙儿心上人乃是云家大小姐云菱,而非是云家二小姐云湘。孙儿自知体弱,一直以来都推却皇祖母和皇姑姑的好意,便是知晓时日无多,不想害了人家小姐。
可唯独去了缙云侯府,看见活泼的云菱小姐不能自己。知她命也凄苦,便只想此有生之年,可娶其为妻,尽自所能呵护其安。即便孙儿早逝,想来以先太子未亡人的身份,她的日子也不会过得太苦,是以并未想过其余女子。”
不想盛京却来了一番感人肺腑的表白,让不知情的人听言为之一颤。原来太子殿下竟然如此痴心,又是如此心地善良。竟为不委屈了人家小姐,而一直不肯完婚。还以为他是想着物色一名身世地位不凡的,好助他稳固太子之位者。看来是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此事孙儿虽痛心,但确非孙儿所为,请皇祖母明察。”盛京此刻在众人眼前,如一株笔挺青松跪着。看似羸弱的外表,却有一股清韵支撑,让人心中为之而动。
“不可能!不是这样的,太子殿下,那时候分明是您!”云湘听了盛京这番话,只觉得心胆巨寒。明明太子殿下是喜欢她的不是么?不应该是这样的!
云湘此刻完全清醒,却也完全陷入了恐惧之中!她明白如果盛京不认,那么她的以后根本别想嫁一门好亲事。因为这事情已经闹的人尽皆是,她唯有死死的巴住盛京,否则她就完了!彻底的完了!
“太子殿下,您不能这样狠心。您分明进来踹开了这侍卫,他胸口上一定还有伤的,可以请御医查一查的。您不能这样——”云湘如泣如诉说着,听得确不像假话。
那由云姑请来的御医听言忙给李小易检查,发现后者胸口上确有一块红肿。经查受有轻微内伤,可确定是被人用力踹打过。
云湘听到御医之报,顿时喜极而泣:“臣女真的没撒谎。”
可是御医转口又道:“但臣以为,太子殿下并无力踹出这一脚。太子体弱,若有此武力,便不至于害病至此。”
“但人在情急之中,也可爆发武力不是么?”李玉莹紧追问道,她的想法跟云湘一样,必须揪住盛京不放。
“这个——”御医显然迟疑。
“太子殿下,菱儿是我侯府之女,湘儿亦是我侯府之女,如今您既已与湘儿生米煮成熟饭,当不能因挂心菱儿而对湘儿不负责啊——”李玉莹见时机在此,立即抓住哭道。
太后到了此时眉头也皱了皱,不由问道:“京儿既说不曾碰过云家二小姐,可有人证明?”
“孙儿彼时犯病,于后殿歇养,身边只李公公在服侍。”盛京回答道。
云锡听言婉转道:“李公公毕竟是太子殿下身边得力之人,凡事自然为太子殿下好。这事却是说不清,请太后娘娘明断。”
太后听言脑根发疼,缙云侯府需要稳住,可是这个孙儿已经很苦,莫不是还要他娶这样不如心意的人回去?若是娶,可一定要补偿!
“云家二小姐出事时,易容成其姐的面貌,京儿恐是情不自禁。”太后缓缓道开。
盛京听言大惊,仿佛不知道云湘是易容成了云菱的模样!看得众人心中都有了谱,心道这里面的猫腻恐怕只有云家人知道。但云家这一局实在是高,怕是早知太子对自家长女有情,便设计令太子在不知情之下,做了一番情深告白,弄得如今是说也说不清了。
“哀家一直也想让太子完婚,念着兴许冲冲喜,这病就能好了。”太后这话一出口,云湘和李玉莹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京儿既属意云家小姐云菱,又与云家小姐云湘有了夫妻之实。便折日迎娶云家两位小姐,当册云菱为太子妃,云湘为太子侧妃。”太后红唇白齿,字句落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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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三句歌词,取自周华健《离别赋》,灵感来源于这首歌,亲们有兴趣可去搜索。但我赋予在文文里的意思,可能与周华健原本要表达的不同,毕竟云菱是不同的。
备注:出恭就是去嘘嘘!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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