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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癞子像只觅食的狗一样,寻寻觅觅来到这里。远远看到柳树下古井旁坐着一位白衣老者,他从没有将晚上遇到人放在心上,夜间出来惆怅者比比皆是,各行其道。因此,二癞子没有多想,从白衣老者身边经过时,用眼角扫上一眼径直走了过去。夜风渐凉,二癞子今夜运气不佳,什么吃的东西都没有捡到。于是打算回家睡觉,经过那棵老柳树时,二癞子突然想到,柳树旁边时没有水井的。

早些年间,柳树旁确实有口水井。水井距村非常近,经常有小孩掉进里面。这还不算,一年开春时节,里面掉进去一个老头。老头掉下去后一连几天没有上来,村民们照样在里面挑水。老头的亲人找遍整个村子没有找到,怕掉进水井里,因此拿竹篙挂上铁钩在水井里翻个遍,除了冒起团团水星什么都没有。大伙刚走,有个外村妇女抱着个半大小孩在这里赶集,走到这里口渴难耐。于是放好孩子摇起辘轳打水,水桶盛满清冽的凉水,妇女喝完,孩子刚要喝,看到凉水后吓的大哭。妇女边哄边问其故,孩子说,水里面躺着一个老头。孩子眼尖,老头家人闻讯后叫来几个蛙人。蛙人来到后,依照行规,先在井旁点上三柱香,敬天敬地敬神。随后腰间拴好绳子下水打捞。捞了半天连个人影也没有捞到,这时,蛙头说,下最后一次水,如果再不上来只能另请高明。这次娃头亲自下水,他潜到水底,水底清凉可见,从水底向上望去,可以看到圆圆的井口和四周挤挤挨挨的人群。人群上方,蛙头看到一位老者从空中而下,直落井中。蛙头心想,该着咱出彩,知道老者到了现身的时候。于是憋足一口气,继续寻找。水底太干净了,无需费力一切尽收眼底。蛙头绕着井壁游了一圈,看到水中沿井壁直立着一根老青藤,青藤底部扎在淤泥里。除了这根青藤外,再没有可疑的地方。蛙头知道,好多溺死者溺毙后不愿让人知道,经常用一些障眼法遮蔽,这是秘不可宣的行业秘密,全凭个人经验。蛙头算准了**不离十,他浮出水面,打了一个横向波浪形特有的手势。井上蛙徒立刻会意,从皮囊里取出三尺红绳栓在麻绳上,井口遮上五尺白布。众人知道,投井老人马上要见天日,纷纷打开场子探头观看。绳子递下去,蛙头拿红绳缠住青藤,随后取麻绳缠住青藤中间位置,然后浮出水面。示意向上拉绳,几个蛙徒擎着劲慢慢往上拉,红绳出水,紧接着一只胳膊露出水面。老人出水后,村民大概喝了几天井水缘故,集体干呕了很长时间。之后,重新在村西口挖掘了一口新井,老井进行回填,这是多年前发生的事。

二癞子猛的想起,刚才分明清晰的看到柳树旁有口水井。而且一尺高的井沿儿上坐着一位白衣白衫白胡子老头。想到这里,二癞子额头顿时涔出冷汗。他怀疑是不是看错了,毕竟自己以觅食为主业,眼睛只放在寻觅食物上,至于有没有人不是十分肯定。

想到这里,二癞子浑身轻松了许多,如释重负般宽慰自己,幻觉,纯粹幻觉。就像经常将土坷垃看成窝窝头一样,不拿起来放在嘴里谁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

于是,二癞子拔腿回家,因为太专注的缘故,走着走着,一抬头,发现又拐上了刚才走过的路。柳树枝条摇曳,挺圆的月亮挂在树梢上,再抬头时,不知哪来的一片云彩遮住了月亮,有光华从柳条中间洒下来。二癞子定睛观看,只见一袭破旧白衫堆在地上。二癞子如释重负,真是自己吓唬自己,就这么一件破衣衫将自己吓的够呛。他上前踢了一脚,和踢在其他衣服上不一样,没有拖泥带水的感觉,反而觉得软绵绵的。这么想着,二癞子已经转身走出去老远。

常言道,走夜路莫回头。关键时刻忘了这句话,二癞子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远远看了一眼。不看还好,一看,头皮发麻,浑身起来了一层鸡皮疙瘩。只见那团衣衫慢慢站起来,走到老头跟前,老头拿手不停擦拭,随后,从头往下罩。罩好后整整衣衫,发现不对,脑勺朝前,整张脸朝了后边。于是又将皮囊整个脱下来,调整好再重新穿上。整个过程做的有条不紊,全然不顾二癞子的感受。

二癞子揉揉眼睛,周围一片黑暗,月亮好像自始至终没有出来过。无边的黑暗从四面八方袭来,夜游这么久,二癞子头一次感到黑暗的力量。正像人们常说的,常走夜路难免碰到鬼。他心中发毛,嗓子发甜,心脏发堵,抹身脚不沾地往家跑。

跑到家后,二癞子关上门侧耳倾听。这时,奇怪的事发生了,大概太快的缘故,二癞子将脚步远远甩在后面。良久,当二癞子准备上炕睡觉时才听到,重重的急切的脚步声从远处掷地有声的传过来。

二癞子心说,相由心生,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况且天那么黑,隔得有那么远。他插上门坐在炕头上,然后头一次眼睁睁盯着天空逐渐发亮。公鸡开始打头一遍鸣时,他眼皮一合,坐着睡着了。

第二天,二癞子睁眼醒来,发现自己趴在窗台上,哈喇子顺窗台往下流到炕上。他伸伸懒腰,想不通为什么趴在窗台上睡着了。凭着撂爪就忘的记性,二癞子无忧无虑耍了将近一上午。临近中午才想起昨晚遇到蹊跷事,于是溜墙根蹑手蹑脚到白老头家打探动静。

偶遇不如巧遇,二癞子比较悲催,想什么来什么。走到胡同拐角时,正赶上白老头单手拄着拐杖坐在门洞里休息。可以肯定的是,昨天晚上看到的必是白老头无疑。但是凭老头这副单薄的身子板,深更半夜拄着拐杖走出好二里地到大树下乘凉,说出来谁都不会相信。就在二癞子胡思乱想时,白老头抬起头,漫不经心朝着鬼鬼祟祟伸头伸脑的二癞子看了一眼,随后低下头继续闭目养神。

二癞子原地蹦起老高,魂飞魄散,生怕老头对自己说,昨天怎么没把你个兔崽子吓死。

白老头慢腾腾起身关上大门,二癞子撒脚如飞,眨眼功夫跑到过道尽头。重重的关门声响起后,二癞子稀里糊涂又重新返回。

透过门缝,不看不要紧,一看吓的二癞子直翻白眼。只见白老头的衣衫上,有一个非常明显脏兮兮的脚印,分明是昨晚自己留下的杰作。白老头放下拐杖,将衣服像麻布口袋一样脱下来,脱到脖颈上时,有什么东西卡在了上面。白老头一使劲,用力过猛,将衣服连同脑袋一起脱了下来。显然,白老头和二癞子一样没有心理准备,不是有意而为,双手没有往上接的动作。

脑袋穿过上衣,转了几圈后卡在领口位置。老头抻住两只袖筒,抖落床单一般将上衣抖的啪啪直响。随后,呼噜一声,脑瓜滚落在地上。白老头很随意说了一句,上了岁数真是越来越没用,又弄脏了,还得洗一次。

意思非常明显,这段时间,老头经常不小心像弹掉身上的草棍儿一样将脑袋扒拉下来。

二癞子魂飞魄散,脚底踩着棉花回到自己家中,精神受到前所未有摧残,神经差点抛弃肉身准备自己单干。赤脚医生对二癞子家人说,臆症早期症状,说白了就是闲的没事,整天瞎想所致。回头胡言乱语的时候,赤脚医生用手做了一个搧的动作。二癞子看到后立刻会意,这不是他娘的奖赏脑瓢吗。他无数次的想,许是看花了眼,人一旦饥饿难忍,眼前便可能出现一切想吃的东西。应了那句话,一切皆有可能。

二癞子这样吃凉不管酸劝慰自己时,本来严重的精神疾病倾向一夜间竟慢慢自愈起来。

两天之后,二癞子来到迷糊家中,将看到的一切添油加醋说给迷糊听。边说边露出胜利的表情,好像刚刚斩完妖除过魔似的。

自豪之情溢于言表,也就是我呀,换第二个人,早疯馅漏没了。

迷糊说,既然这样,晚上到白老头家去一趟,到那一看不就全明白了吗。

把咱们吃了咋办,二癞子有些担心,毕竟我们已经打过几次交道了,面熟的很。

那你在家歇着,我自己去,省事的很。晚上解手的功夫,翻过墙头,推开窗户一看便什么都知道了。

听完后,二癞子有些蠢蠢欲动,既想去又想不去,内心完全纠结在一起。他说,要不还是去吧,省的在家胡想连篇。

说是晚上,迷糊和二癞子却早早爬上了墙头,趴在白老头对面的小南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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