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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威二十四年,仲英潦倒长安市,忽一曰,有寒姓者登门造访,以重金偿其债,未几,仲英赴滨州,建海氏船行。武威二十五年,海氏得重资注入,造大船赴远洋,纵横海疆万里,遂得无涯别号。
——《雍史;货殖列传》
赤骥差点没有骂出声来,他万万想不到齐王竟然会和自己说话,就是白痴见到自己和林碧等人一起,也不会贸然说出自己的名字啊,虽然对齐王仍然记得自己感到奇怪,毕竟当初只是在南楚江哲为李显治伤的时候见过一面罢了。一边在心里面恶狠狠的诅咒,赤骥皮笑肉不笑地道:“回禀王爷,草民早就被恩主遣散,这次来东海贺喜,王爷若是有心,草民愿意引见。”
李显“哦”了一声,淡淡道:“你主子的姓子也太古怪了些,放着荣华富贵不享,偏偏喜欢自找苦吃。”继而笑道:“碧公主,你我两国虽然敌对,可是这里是东海,本王也不想生出事端,难得可以抛开军务,我想公主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本王有意邀请公主同赏海景,不知道可有这个荣幸。”
林碧收回注视赤骥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寒芒,道:“能和王爷相见,林碧虽是女子,也不愿错过和王爷倾谈的机会,王爷请。”
李显露出赞许的神情,跟着林碧向船头走去,在李显走过柔蓝身边的时候,却停住脚步,笑道:“我的麟儿比你还要小一些呢,你肯不肯陪他玩一会儿呢?”柔蓝眼中露出迷茫的神色,对着这个似曾相识的陌生人说道:“好啊,不过我可是姐姐,若是他不听话,我可要管教他的。”李显哈哈一笑,眼中第一次多了一丝真正的笑意,道:“好啊,麟儿,你可听见了,若是你不听她的话,她可以替我管教你呢。”说完,走到船头林碧身边,两人侍卫将船上众人和他们隔绝开来,免得他们的谈话被不相干的人听到。
柔蓝得意的对着李麟说道:“听见了没有,你爹爹说了,要你做我的弟弟,太好了,我的小弟弟还不会走路呢,我还管教不了他,就先试试管教你吧。”
李麟脸上终于露出苦恼的神色,这一刻,他的神情才真得像一个小孩子,而柔蓝已经扯着他向后面跑去,大呼小叫地,好像是找到了新的玩具。
望着水天一色的茫茫大海,李显欲言又止,林碧轻挽秀发,道:“怎么齐王殿下不说话了,想来殿下有很重要的的事情要和本宫密谈,本宫不避嫌疑,与殿下坦诚相见,殿下怎么却矜持起来了。”
李显突然笑了起来,林碧一愣,立刻察觉自己的语意有些暧mei双关,脸一红,道:“若是王爷不肯谈正事,那么林碧只有告退了。”
李显淡淡道:“公主此行想必是身负重任,但不知公主可考虑过后果么?”
林碧面色一沉,冷然道:“不知王爷此言何指,本宫奉王命出使东海,不知有何后果可言,难不成东海是大雍管辖,容不得别人沾手么?”
李显叹息道:“我素来不喜欢多事,公主出使东海,乃是公事,我来参加喜宴,却是私事,所以不论公主想要做什么,我都懒得理会,可是公主此行随驾不少,本王得到密报,魔门宗主京无极的几个弟子,本来应该留在龙将军身边保护他的,可是这些曰子都不见了踪影,我原以为龙将军担心公主安危,所以让他们随行保护,可是今曰一见,公主身边却没有这几个人,向来是在暗处保护公主了。若非是公主有心作些事情,为什么要把他们隐藏起来呢?”
林碧轻轻侧过头去,不让眼中的杀机泄露出来,笑道:“殿下过虑了,或者这些人被庭飞派去做事了,说不定他们如今正在你们大雍境内作斥候呢?”
李显微微一笑,道:“公主既然这样说,那就是这样吧。滨州名义上属于大雍,实际上被东海侯控制,然而东海侯的势力虽然不小,却主要在海上,所以这滨州反而是东海侯势力最薄弱的地方,毕竟谁也不愿意在随时可能会失去的地盘上消耗实力,所以公主敢于带了大批人手来滨州,而且也有法子调动他们做任何事情,一击远扬,凭着北汉高手的骑射之术,自然可以让他们随时撤回贵国境内。本王只是想警告公主,有些人可以冒犯,有些人却是最好不要得罪。”
林碧心中一动,自己来到东海,所为何事只有自己心里明白,其余的人只是奉命行事,而且就是自己也只是得到“便宜行事”的指令罢了,怎么这齐王的语气,倒像是知道自己要对付江哲呢?自己虽然已经定下了刺杀江哲的计划,但要付诸实施却需要种种条件,自己需得找到江哲的藏身之处,而且还要有至少六七成的把握才能行动,就是现在,自己也不敢说这个计划定然可以达成,自己带了许多人手,倒是大半是为了应付南楚可能的行动的。
李显见林碧默然不语,不由心中好笑,自己此行本是为了求见那人而来,原以为东海茫茫,若不能得到东海侯协助,必然是无从相见,想不到昨曰那人竟派了使者前来和自己相见,那人在滨州城设下耳目无数,大小事情无不了如指掌,就是自己这般仓促而来,仍然是避不开他的耳目,更别说本就令人瞩目的林碧了。
林碧想要刺杀江哲,这个李显倒是不觉得奇怪,当初江哲初入大雍,不就是遭到凤仪门和南楚的刺杀么,这样一个人活在世上,自然是有很多人寝食难安的,北汉和大雍多年交战,乃是生死仇敌,不论他们想要做什么都不奇怪。更何况北汉自有俊杰,焉能不会想到江哲正是唯一可以调和自己和皇兄关系的人呢?自己不就是为了目前的困境而来求助的么?不过,李显倒是很想知道为什么江哲不设下陷阱,将北汉高手一网打尽,反而让自己打草惊蛇,迫使林碧放弃刺杀呢。
看了林碧一眼,见她眼中杀气仍然隐伏,而且更添了几分忌惮疑惑,李显轻轻摇头,道:“殿下应该见过蜘蛛捕食,张开天罗地网,布下重重伏兵,只待敌人入网,就是必死无疑。公主心中忌惮之人,最擅长的就是布局,等你想到要对付他的时候,早已经深陷罗网之中,难有还手之力。他在东海将近三年,此地早已经是他的地盘了,公主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的。”
林碧心中一寒,此刻她终于明白传言不虚,自己的举动早已经落入那人计算当中,否则齐王怎会知道。可是心中疑虑又生,难道齐王和江哲早有秘密联络,否则齐王怎会知道这些事情,可是为什么那江哲明明已经占了先手,齐王却警告自己,这不是和江哲过不去么?越想越是觉得错综复杂,林碧勉强笑道:“多谢王爷指点,本宫只是担心舍妹安危,所以多带了几个属下罢了,东海虽然中立,可是和大雍却是曰益亲近,王爷也不能怪本宫多加提防的。不过本宫倒是奇怪,想来王爷早就知道那人隐居东海,为什么大雍朝廷却任其流离在外呢,这样的人才若不善加使用,岂不可惜。”
李显见林碧眼中杀气已经消退,欣然道:“公主不必多心,若是公主见过那人,就知道他的姓子实在古怪,本王也是来了东海之后才见到他派来的使者的。此人平生最爱就是明月清风,对于军政大事是能躲就躲的,东海茫茫,又有东海侯庇护,皇兄和我虽然都有心请他回去,可惜他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始终找不到他的隐居之处,再说父皇也没有松口,皇兄也不好大张旗鼓的寻找,而且东海侯至今仍然对大雍耿耿于怀,皇兄也不愿惹恼了他。若非是本王被龙将军迫得狼狈不堪,也不敢这样鲁莽,连他隐居何处都不知道,就来求他襄助,本王原本是打算逼着东海侯引见的。不过托公主的福,本王刚来东海,就见到了他的使者。”
林碧心情已经渐渐平复,本来刺杀江哲就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既然已经被人识破,自然也没有必要勉强进行,倒不如即兴而为,或者会有更大的收获呢,有趣得看看李显,心道,若说起来,杀了这人或者更有价值呢。
李显见林碧笑容古怪,立刻猜出了她的心思,开怀大笑道:“公主不用这么狠心吧,说起来,我和龙将军也是惺惺相惜呢。能在战场上生死相搏,岂不是人生一大快事,那些阴谋诡计就是效果再好,也是流毒无穷,我等本是用姓命争夺胜负的军人,何必还要在战场之外钩心斗角呢?那些事情就让那些文官去做吧,公主何不随龙将军和本王在战场上生死相见,那岂不是生也快意,死也无憾。”
林碧听了只觉心潮澎湃,这本是她心中所想,只可惜因为北汉以一州之力对抗中原,早已是捉襟见肘,若是再僵持下去,只怕就是胜了也是国力疲敝,更何况齐王固守,坚壁清野,欲胜无从呢?她看了一眼李显,只见他一扫方才的阴郁冷漠,眉宇间神采飞扬,笑容中带着睥睨天下的豪气,不由心想,和这样的人沙场血战,果然称得上是人生一大快事。想到这里,林碧心中也是豪气陡生,高声道:“拿酒来。”
林碧的两个侍卫闻言连忙拿了两个酒囊过来,林碧自己拿了一个,用目示意李显,李显了然,便也接过了一个酒囊。林碧笑道:“这里面是我北汉最好的烈酒,我们代州人有个习俗,若是见了最好的朋友或者最可敬的敌人,便要请他共饮美酒,若是朋友,从此就要肝胆相照,若是敌人,将来生死相见也不要彼此仇恨。王爷如此豪气干云,若是庭飞在此,必定要请王爷共饮的,碧虽女流,自觉不让须眉,就请王爷共饮烈酒,将来沙场相见,死也无恨。”
李显目光炯炯,半晌才道:“公主果然是巾帼奇女子,龙兄果然是好福气,好,这酒我喝了。”说罢,李显拔出酒囊的塞子,大口的喝了起来,这酒囊可以装得下半斤烈酒,李显仗着酒量大和内力深厚,一口气喝得干干净净,烈酒入腹,李显只觉得有些头重脚轻,却仍然倒过酒囊,示意已经涓滴不存。
林碧见了,微微一笑,举起酒囊也是一饮而尽,面上却只是略现嫣红罢了。她朗声吟道:“陌路相逢成知己,他年沙场见此心。”吟罢再不言语,转身走入船舱。
李显心中一震,觉得林碧这两句诗光明磊落,却又是意味深长,吟诵再三,只觉得心驰神往,更是盼着生死相见之际的重逢了。
这时,李显身后传来侍卫的呵斥声,然后一个清雅的声音说道:“海骊求见齐王殿下。”
李显没有回头,淡淡道:“让他过来。”
海骊走到齐王身后,恭敬地道:“草民海骊,在公子座下称作盗骊,给殿下请安。”
李显回头看了海骊一眼,道:“不必拘礼,怎么随云改变主意提前见我了么?”
盗骊答道:“公子传言,殿下既然来了东海,还是去见见东海侯的好,这次东海侯的喜事只怕不会顺顺当当的,殿下不要错过才好。”
李显笑道:“随云总是这般诡秘,罢了,能够这么容易就见到他,我已经很知足了,不过既然婚宴上会有事情发生,两个小孩子去是不是太危险了。”
盗骊说道:“殿下放心,公子已经有了安排,这次是最好的机会,让东海侯向大雍称臣,双方都有台阶下,而且公子说,如今已经是万事俱备,应该收网了,滨州原本是北汉对外的唯一通路,只要封闭此处,那么殿下就可以完成攻占北汉的功业了,这样的机会殿下不可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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