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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荞听胡雅芳的话,晚上买的水果去的蔡大奎家,蒋方舟一开门,一愣。

“赶紧进来,怎么折腾过来了,你有事儿给我打电话,我过去……”蒋方舟是觉得乔荞身体现在不方便,你要是身体好,你天天来,我都不反对。

乔荞呵呵笑着:“蔡叔没在家?”

蒋方舟点头:“和朋友出去了,可能晚点回来。”

乔荞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样更好,省得她难为情。

叫她当着婆婆的面去一点一点分析自己的内心,乔荞是觉得有点囧,说实在的和婆婆关系再好,亲如母女?那是极个别的才能做到的吧,当着蒋方舟的面去说自己委屈了?乔荞总觉得这有点本末颠倒,因为立场关系,有些话她想说,但说不出来,她心里哪怕已经打好了稿子,就是讲不出。

各种卡壳。

“妈……”

蒋方舟还能不理解乔荞的这种心态,就是锻炼的不够,经历过的也不够,再来就是个性问题了。

蒋方舟抓过来乔荞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上,她儿女都这么大了,蒋方舟的手跟乔荞的肯定比不了,那是一双经历过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的双手。

“乔荞啊,你和妈就说说心里话被,就说你对陆卿怎么不理解的,怨恨这些都行,妈没拿你当外人,我知道你觉得婆婆和妈是有分别的,我们家就这么两个人,一眼就能看到底,你有话藏在心里不肯对我说,陆卿他又忙,加上他一个大男人不懂我们女人这些。”

“妈,我就是觉得挺对不起你的……”

这话说的太官方了,蒋方舟清楚,乔荞还是没讲实话啊,只要不说抱怨的话,那就是没讲实话,换做谁不可能一点怨言没有的,提复婚是乔建国提的,乔荞是应了,可不是她自己开口的,一开始她和陆卿都是要接乔荞回来的意思,乔荞自己本人是不干的,那等于是说,没有乔建国去逼迫,乔荞心里还是有点觉得不舒服是吧?

蒋方舟想聊的就是这点不舒服。

你看我对你家有什么意见想法,我都说了,我确实觉得很不满,我说出来了,乔荞却藏着话,蒋方舟了解乔荞,乔荞不是个心思深沉的人,那就只能解释为,乔荞和她还是隔着一层,她觉得对着外人没有办法敞开心扉。

“这些场面上的话,妈不想听,你怨陆卿是吗?”

乔荞抿着唇,然后摇摇头:“其实站在陆卿的角度上……”

“乔荞啊,你不是陆卿,所以没有必要站在陆卿的角度上,你觉得陆卿提出来离婚,伤了你的感情是不是?”蒋方舟看乔荞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有些事儿只能说一次,往深了经常说那就显得这婆婆挺无聊的,以弄哭儿媳妇为目的似的,这不是蒋方舟的目地,她也不想这样干:“妈是觉得有些事情你处理的不够好,当然了你这个年纪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陆卿呢遗传学上讲,他有个那样的爸呢影响不是很好,遗传到他身上的,陆卿他爸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是个他可以辜负别人,别人却不能辜负他这样的一种人,陆必成是个孝子,但是如果我父母就像是你父母以前那样。”蒋方舟顿顿:“那陆必成是不会管的,他就是这样的人,可能呢,男孩子的想法和女孩子又不同,陆卿不是个细腻的人,心思都放在赚钱上面了,野心嘛……”男人的心中被很多事情占据上了,家事儿,什么婆媳争吵婆媳不合,教育孩子等等的问题对于他来说都是小事儿:“陆卿个性就不随我,从你们结婚开始,陆卿不给拿出来钱,说实话乔荞你也得站在我们的立场上想想,我现在说这个不是说对你乔荞有什么看法。”

“而是你们原本就是二婚,我不清楚你的个性到底是怎么样的,我家里的钱自然就不能交给你,是这样的吧,我总告诉陆卿,当一个男人不能这样,该防备的防备,不该防备的不能有,不然就伤夫妻之间的和气,我这个当妈的,没想着儿媳妇能对我怎么样,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不能动,我不会给你们使绊子的,我和陆卿之前去看你,在病房外面听见蒋晨说的了,你知道蒋晨和我们家有点亲戚关系的吧……”蒋方舟淡淡的说着。

“蒋晨那孩子挺好的,我自认自己儿子肯定跟他比不了,就单说给钱的事儿,乔荞啊,生活是过日子,每天柴米油盐而不是童话,陆卿我能保证的就是,他想要一个家,一个温暖的家,回到家有人烟,有太太关心他,在他累的时候问一句或者给个微笑仅此而已。”蒋方舟不好说蒋晨这人怎么样,她那天听见的自己也挺动容的,陆卿一百个比不上蒋晨,可陆卿有一点好,她儿子不会出去招三惹四的,该说她必须都说出来:“你当时说的话妈都听见了,真的,妈认为陆卿没找错老婆,人得活得善良点,当不成朋友咱们也不希望他倒霉,你一点一点进步,妈也都有看在眼里,人世间哪里能有一帆风顺的事情呢,男人是自己的,你教育出来成什么样自己就坐收什么样的成果,比如妈就很悲剧,老了老了叫人给蹬了……”

乔荞反握住蒋方舟的手。

“妈,我承认我心里有气,但真的不多……”乔荞觉得别人也不见得能信任自己的话,她真的是没有过多的怪谁,那时候就觉得拿着钱吃吃喝喝过一辈子也不错,经历过两段感情被打击的体无完肤的,可能自己就不适合结婚这件大事儿:“我说出来我爸妈都不信,觉得我是怨恨他们过多,怨恨肯定是有,自己躺下来想想,看看我自己的命,三伏天不需要开空调我就觉得很凉快了,医生一直在说肚子里的孩子吸收不到营养,别人劝我,要放宽心,不想就好了,也许哪天突然孩子就吸收到营养了。”乔荞说的极度的压抑:“并不是这样的,世界上哪里会有那么神奇的事情,我现在就是靠着打药来维持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自己要做父母了,不管能不能做成,我总想,做人的底线在哪里?我说我站在陆卿的角度上去想,不是因为我矫情,而是我能理解,我妈折腾的太厉害了。”

“蒋晨……其实妈这样跟你说吧,我妈当初对陆卿撂狠话就是因为她觉得我有退路可以走,蒋晨一直表示想要复合,我并没有想回头的……”乔荞很怕蒋方舟误会自己,因为这件事情上她确实就是这样的态度,她可以毫不心虚的说自己没有想过回头,蒋方舟马上安慰一下的拍拍乔荞的手说自己懂的,乔荞接着去说。

“我和陆卿离婚之后,我妈就给蒋晨打了电话,蒋晨消失了……”

说起来,乔荞很感激蒋晨这样做,不然她妈只要有指望就敢折腾的,最后不敢闹腾了,就是因为蒋晨说话不算,叫张丽敏意识到了,她女儿也不过就是个平凡的人,没有人死乞白赖的求复合,乔荞就是个剩下的货,这样的身体,还离过婚,还不是一次,找谁?但凡正常人家人总得问问,你前两次为什么离婚呀,张丽敏傻眼了,抢手货一下子就变成滞留货了,可能得打折处理,跳楼价都没人要,张丽敏就懵了,懵了之后就开始妥协,想要陆卿回头了。

这些话胡雅芳和乔荞说过的,千万不能跟她婆婆讲,婆婆再好那都是婆婆,说了起了反的效果,叫你婆婆和丈夫认为你是因为没有后路可以走才要回头的,以后你的地位就危险了。

乔荞这人呢,就是有点二,心思太浅了,她就是在办公室在蹲上一百年,她估计也还是个二货,心眼不多,心思转的不够快。

好就好在,乔荞的命不错,摊上的婆婆是蒋方舟。

乔荞讲这话,蒋方舟很感动,因为你没瞒着我,这话你明明可以不说的,但是你现在和我这个妈妈推心置腹,你是把我当成你的自己人了。

“怀孕了之后想到底要不要通知陆卿,如果这个孩子生下来,我弄不会瞒着的……”也瞒不住的。

世界上哪里有那样的傻女人,自己生了孩子不告诉男人的了,大人的事情是大人之间的事情,陆卿不喜欢可以不来看,乔荞觉得自己没有剥夺陆卿做父亲的权力,但是这个孩子呢,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乔荞就在犹豫说和不说当中横晃,因为离婚了,她和陆卿开口,陆卿会不会认为她是借机纠缠。

乔荞说的很激动,她只是陈诉,蒋方舟不是当事人想不到那种画面的,乔荞捏着小拳头,说的很激动。

蒋方舟放柔了声音说道:“妈都懂,妈还是这句话,能不能保住,我和陆卿绝对不怪你,有没有孩子妈不在乎。”蒋方舟今天算是把话撂下了:“可能陆卿和你也说过,天娜不是我们家的孩子,是不是亲生不重要,别人都说抱养的不好,那你看看天娜不是挺好的,有孩子不管男女我们就养,没有你看你们俩是愿意这样过,还是领养一个,都随你们,妈不干预。”

乔荞苦笑:“妈,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孝顺我爸妈吗?我大姐那么气人,我为什么一定要管吗?”

蒋方舟多少已经猜到了。

“我大姐有时候我都有想拿刀砍了她的心思,真的太恨人了,我姐夫闹成这样她还不肯离婚,要守着,我那个姐夫就是出来了,我都可以想象得到,所有人都不愿意承担这个责任,我姐替我抗了,医生问保不保这个孩子,我姐说保,妈你懂吗?那只是大姐不是我妈妈,不是我本人,我流了好几次血,医生说也许孩子生出来以后会有什么毛病……”当时那样的情况下,如果医生问乔荞自己,你保还是不保,乔荞的回答一定是不保,但是她会后悔,以后的以后她真的生不出来孩子,她会悔恨一辈子,因为人总存着一种希望,觉得失去的就是那个可能成功的。

这个孩子将来生下来,真的有问题,首当其冲,谁造成的?乔青霞啊。

乔荞觉得那种血缘是一份很奇妙的东西,你恨她,恨死了,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在看见她一眼,离她远远的,可有的时候你恨不得亲亲她,抱抱她,告诉她,你真的真的很喜欢她感激她。

她住院的时候,是青霞每天早晚跑的,陪床,她感冒了不敢乱用药,青霞就守着一夜,想土方法给降温,陈放是青霞的儿子,那乔荞就是青霞另外的一个孩子,尽管不是她生的。

就像是她二姐谁都不管,可家里真的一旦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她二姐是会管的,青霞讲乔梅去打蒋晨,难道乔梅缺心眼,不知道把蒋晨打那样,蒋晨会还手?明知道的情况,一个女人为什么选择这样做?其实答案就是因为他们是一家人啊,身上流着相同的血,尽管有些时候不太团结,不太和谐,可对外,却是一致的。

蒋方舟摸摸乔荞的头:“我也觉得哪一天得找个时间去谢谢她,这样的姐姐也少见了。”

蒋方舟曾经给人当过姐姐,推心置腹的当过姐姐,她能了解到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情愫,以至于谁骗了她都能原谅,哪怕陆必成,不是女人何苦难为女人,她对蒋芳倩自认掏心挖肺。

乔荞将头埋在婆婆的怀里。

“我知道自己,让你和陆卿看着很来气,这样的家庭,我却要一意孤行,妈,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那是我的父母啊,打过我巴掌给过我温暖,我家以前不是这样的,并不是这样的……”

乔荞摇头,她妈以前也不是这样搭娘家的,甚至张丽敏回娘家从来不买东西,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好不容易大的独立了,下面还有两个。

蒋方舟也哽咽,如果当父母的看见女儿难为成了这样子,还会那样干吗?

这是自己生下来的,怎么就可以这样对待呢?

但愿真的想明白了。

蒋方舟叫儿媳妇晚饭在家里吃的,给陆卿去电话叫陆卿过来接。

“陆卿啊,妈就和你说一句,乔荞是个不错的孩子……”蒋方舟吸吸鼻子。

陆卿一愣,因为她妈的情绪现在很有问题。

“妈,你哭了?”

“遇上不懂事的大人,只能拖累孩子,我得感谢乔荞的爸爸,他总算是做对了一件事情。”

两家其实都是普通人,只不过条件好了那么一点点,安安心心的过,平平常常的,谁都好好的,多好。

陆卿来接乔荞,乔荞的眼睛一看就是哭过的,蒋方舟握着乔荞的手送她出去。

“妈,你回去吧。”

蒋方舟点头,松开手,似有所感给了乔荞一个拥抱,有时候说再多不如给个拥抱,蒋方舟没忍住哭了。

她家也是好几个孩子,好在的就是,蒋方舟觉得自己很幸福,你看她爸妈都挺好的,说实在的,她母亲去世的时候,蒋方舟不是没有过怨恨,老太太最后还是想见蒋芳倩,她明知道蒋芳倩那样对自己,可有时候冷静下来,想想,你说子女是自己一辈子的希望啊,母亲难道不知道那样做会伤了自己的心吗?她知道自己就要不行了,想见见所有的孩子,这样她就能走的安心了。

过去蒋方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遗憾的事情,可这件事儿最近却时刻的漂浮在脑海里,父母养大自己,能用什么作为回报呢?当你捧着金山银山送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已经老了,不能在穿漂亮的衣服,即便穿了难道还能和年轻的时候比吗?把整个青春都花费在了你的身上,蒋方舟没有对不起蒋芳倩的地方,但是母亲离世,她没有让母亲闭上眼睛安心的离开,如果在重新来一次,她会避开,让母亲看蒋芳倩一眼,这无关于原谅不原谅。

“乔荞啊,答应妈,好好的过,陆卿脑子不好使你就多包容他一点……”

这对婆媳哭的稀里哗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母女呢。

乔荞点点头,吸吸鼻子点头,她能做到,一定能做到的。

“妈,我会好好做的……”

乔荞上了车,蒋方舟抱着胳膊,又送了几步,看着车子离开,又站了好一会儿才回去,说是一个孩子,说是一个没什么心眼子的孩子,却让蒋方舟学到了一些自己错过的东西,恨这种东西,就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孝是个永恒的话题,到底应该怎么去做,每个人心里都有属于自己的想法,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陆卿开车回来的,乔荞上车之后除了她偶尔吸鼻子的声音,车里很安静,过了好一会儿,乔荞开口。

“陆卿,你得对妈好,妈真的是个好母亲好婆婆……”

陆卿伸出手握住乔荞的手:“和我妈说什么了?又哭了。”

“说自己的不足,说我们俩的婚姻,其实每个人的身上都有属于自己的保护色,每个人心里都有属于自己的小秘密,不愿意和任何人分享的,我和妈说,就像是你孝顺妈一样,疼天娜一样,我爸妈不好,和一般的爸妈一比,他们简直太糟糕了,处处拖后腿,害了我,陆卿你想听听我心里的想法吗?”

乔荞突然之间很想和陆卿说说,说说自己心里的小秘密。

“你说吧。”陆卿看着前方。

乔荞抛开思绪。

“那对父母,那对不靠谱的父母给过我很多很多的爱,我们家你知道的,是姐妹三个人,我和大姐相差很多岁和二姐也差很多,可以说我家的情况就是好不容易松口气有个孩子不念书了,我又长大了一点,每当他们可以松口气的时候我又开始需要钱了,是,过去养孩子不需要花多少钱,挣的也是有限,我爸妈没有什么好出身,我爷爷奶奶都是农民,姥姥姥爷也没有什么大本事,全家都没一个有钱人,没有出息的人,什么大人物距离我们很遥远,也许偶尔会做做梦,要是中个五百万可能家里条件就好了,我大姐穿过的衣服会留给我二姐穿,我和二姐是下面的,小时候不懂事也会闹着要新衣服,爸妈不能不给。”

“不能不给要怎么办?拿钱买,钱从哪里来?大姐一点零食不吃,因为她吃了下面的老二老三没的吃,我上初中的饭盒都是我大姐给准备的,我小时候都是我大姐抱着我玩的,因为我爸妈要挣钱,陆卿你是男孩子,可能不能理解,我知道你心里觉得我蠢,宁愿被家里拖累到如此地步,不知道反抗,我知道你们都这样去想,如果我父母不改变,我这辈子也就是这样的命运了,活该倒霉,这都是我自己自找的,我念书的时候真的手里很紧,看电视剧,自己也曾经想过,我是不是我爸妈捡回来的,其实扔掉我的父母是个很有钱的人,只是因为我是个女的,以后他们回来找我,我就变成了富二代。”

乔荞真的这样想过。

“是我的婚姻叫家里变成这样的,真的要追究,陆卿责任在我这里……”乔荞指指自己的方向,没有她和蒋晨,家里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和你离婚的时候,我回家和我爸妈说,我一辈子都不结婚了,谁逼我结婚我就去死,不是虚话,因为这个世界上谁会对我父母如此包容呢,除了他们的女儿们,不会有其他人了,我又不能改变自己,我只能不拖累别人,我看不得我爸没人管,我妈那个人……”乔荞哭,她妈的心真的很粗啊,可她妈却也坚持侍候她爸爸了,没有说送去疗养院,没有说护工,因为母亲也懂得,外人再好没有自家人好,茫茫天涯路,父母辛劳半生,她怎么能做到狠下心,一脚踢开他们。

她是真的了解陆卿的感受,因为亲女儿都会想死,姑爷又不是自己父母养出来的,陆卿做的她都能理解。

陆卿心里叹口气,对张丽敏他做不到就说以后能当成亲妈似的去管,陆卿做不到,只要张丽敏不闹,陆卿愿意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为了乔荞。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等红灯的时候,陆卿抱着乔荞,亲亲她的额头,当子女的其实有时候也很不容易,现在陆卿懂了他妈说的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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