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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

对于从小在四川长大的夜永咲来说,雪景可是非常稀罕的,此时听黄璃这么说,他赶忙伸出手去,让雪花飘落在自己的手掌上,看看手上的白色,那的确是近似六角形的结晶,他不禁兴奋起来。

“瞧你,就跟个小孩子似的。”黄璃朝他一笑,似乎把之前的生气都忘了个一干二净,“有那么好玩吗?”

“我没怎么看到过雪……”夜永咲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道,“在电视上倒是看到过,以前也有一次跟父母一起去东北玩,那时候也见到过。不过平时还真是少见。”

“那我们再往上走走看吧?”黄璃这样提议着,“既然不是下雨,再往上走一段也没关系。不过雪要是下大了也挺吓人的,要是那样的话我们就回去。”

“你还真是执着啊……”

夜永咲苦笑一声,却并没有再反对。他心里也稍微有一点想法,想在这片雪景之中多留一会儿。要是能拍张照片就好了,可惜他没带相机。

雪势还小,两人继续顺着缓坡往上面走去。但是,仅仅不到十分钟的工夫,他们就后悔起来。

雪花越来越大,伴随着不知何时开始吹起的劲风,带着激烈的势头飞舞着,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狂乱了!整个变化就在这十分钟之间……不,或许是两三分钟之前也有可能。一开始,夜永咲还有些激动地感受着这样的雪景,但是现在,他的视线却已经完全被大雪所遮蔽,眼前除了白色还是白色。

不多一会儿,那冰冷的风也愈发猛烈了,活像锐利的刀子一般,切割着夜永咲裸露在外的脸庞。还有那尖锐的呼啸声,也在耳旁不断回响着,冲击着他薄弱的耳膜,表现出露骨的敌意。

“喂!”穿着黑色羽绒外套的黄璃有些慌张地冲他喊叫着,“糟糕,我没想到……我们得赶快下山!”

“同意!”夜永咲也狼狈地回喊着。这雪势增大得太快了,根本没让他反应过来,按照他的感觉,这雪仿佛就在顷刻之间发生了从平静到剧烈之间的转变!这当然不能怪他,对于自己并不熟悉的雪,他所抱有的仅仅是好奇的心态,可从未想过它们会有如此巨大的力量。而等到他开始察觉到不好的时候,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拉着我的手!”

黄璃在咆哮的寒风中走到他身边,虽然这么说着,却是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比起裸露在外面,或许把手插进口袋里面会更暖和一些,但是夜永咲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他看过不少雪天在山里迷路,以至于冻饿而死的报导,但却万万没想到自己也会遇上这样的事情。可惜现在已经悔之晚矣,他只好跟随着黄璃的脚步,在一片茫然之中前进着,同时还要抵御着这刺骨的恶劣天气。

“这已经算得上是暴风雪了吧?!”夜永咲大声说道。

“对不起!”走在前面的黄璃回过头来,声音之中满怀歉意,“都是因为我坚持……本来刚才下山就好了。之前我就看出来可能要下雪了,不过没放在心上,我没想到会搞成这样……”

“现在就别说那个啦!”夜永咲喊道,“我们节省点儿体力吧,至少也得先回到那片别墅区去,现在如果一路下山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最好能找个地方暂时避一下!”

连续说了这么多,他感觉自己的口里都落入了雪花,不过当然是转眼之间就融化了。那对他来说刚刚还美丽无比的精灵,现在再越过领口落到他的颈子上,却只让他感觉到恐惧和厌烦。夜永咲真担心自己会不会就此生出什么心理阴影来。

黄璃沉默着带着路,而夜永咲在他后面紧紧地跟着。他们刚才是直接向着反方向往下走的,虽然看不清楚,不过应该还不至于迷路。只是不管风还是雪都狠毒地划在他们的脸上,让他们在本来就模糊的视界之中,又不得不眯起眼睛。刚才还是干净一片的山坡上很快就被大雪堆积起了一层。

夜永咲只感觉到就连呼吸都成了一种负担,那冰冷的气流冲进他的喉咙里面,却像是热水一样烧灼着。虽然还不能说是寸步难行,但要在这种状况下顶风前进,也是相当疲惫的。夜永咲连帽子都没有戴,他的脑子在风暴的洗礼中逐渐变得朦胧起来,无论是方向和时间都脱离了正常的状态。

现在想来,一开始那黑压压的乌云就是对他们的警告了吧?

大自然在恩赐之后是否必然降下惩罚,对于这一点,夜永咲不敢肯定。但对眼下的他们来说,没有犯过错误却要遭受这样的事情,未免有些太不公平。不过即便为此冲着上天呐喊,恐怕也不会得到丝毫的回应,只可能让冰冷的结晶落入口里而已。

在这突如其来的风雪之中,他除了控制自己的脚继续跟随着黄璃向前走之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当然,由于不久之前才刚刚经过一片别墅区,夜永咲还是抱持着相当乐观的心态,因为只要继续走下去,应该就可以回到那个地方。虽然让两个素不相识的客人进入家中并不是大多数主人的选择,但至少别墅区门口的保安室应该会允许他们暂时歇息一下。所以,只要熬过眼下的这点儿苦楚,应该就不会有事了。

不过,他的身体也已经越来越疲惫了,现在头顶上的雪花几乎可说是一波一波地落下来,如同天神在用巨大的澡盆倾倒一样。除了视线之外,身体的温度也在一点点降低。可以说是肉体和精神两方面同时在遭到迫害。白茫茫的大雪已经磨钝了他的判断力,现在他只有机械性地进行脚步动作,就连自己要往何处去都已经搞不清楚了。

“那边!”

就在这种痛苦不知延续了多久之后,耳旁突然传来黄璃一声大喝。夜永咲抬头看去,但却一时并没能发现什么。直到黄璃加快了脚步,拉着他的手又在雪地中走出一段,那东西才在大雪之中突兀地显现出来!

有灯光!

夜永咲原本被寒风吹得瑟缩起来的心脏骤然鼓胀起来,仅仅看着那光芒,他都感觉到身体升起了一股温暖的感觉。黄璃回头看他一眼,眼睛里也带着些许疲惫的笑意。两人不约而同地朝那边走去。因为毫无疑问,那里就应该是别墅区了。

渐渐的,建筑的大致轮廓在朦胧飞舞的大雪之中浮现出来。看上去大概有整整三层,三角形的尖顶不知是否有着阁楼的存在,至于建筑是什么风格,没怎么研究过的夜永咲并不清楚。事实上,在大学学习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搞清楚哥特式、拜占庭式和巴洛克式到底有什么根本性的分别。不过这确实是一幢挺别具一格的别墅,现在外面的部分也多被积雪覆盖,让人看不清楚它的原色。而夜永咲之前看到的灯光则是从房屋侧面的一个窗口漏出来的。

风雪还是没有一点变小的迹象,催促着两人往那幢别墅前进着。夜永咲原本是急急忙忙地靠近那里,但在逐渐接近了之后,却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油然而生。

现在,他大致已经看清楚了这座别墅的全貌。不,说实在的,他并不知道“别墅”的定义到底有多大,这让他有些犯嘀咕了,因为越接近这里,他就越感觉到这幢建筑实在过于庞大,他们刚才所看到的地方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而隐藏在后面的地方则远远超出这一小块地方的十倍以上,也难怪刚才夜永咲会把这里认为是别墅区了。但是现在看来,那别的部分却应该全都是属于这一幢建筑的。

它就这么孤零零地立在这里,承受着风雪的侵袭,但仅从外观来看,却又像是一个小建筑群一般,用“奢华”来形容或许最合适不过。孤单,却不孤独。

终于走到建筑物之下的时候,夜永咲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这座巨大的馆邸。

“喂,喂。”黄璃唤了他两声,说道,“我们……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走错了”这个词用在这里显得特别滑稽,然而它又再正确不过了。夜永咲也知道,毫无疑问,他们没能成功回到那片别墅区,却反而是来到了这么一个地方,显然就是“走错了”。站在这座建筑物之下,他还是看不出它属于什么风格,不管是西式还是日式好像都可以说得通,有些拍民国时期的影片中,他也似乎见到过类似的建筑。

“……洋馆吗?”夜永咲喃喃地念叨着,“怎么有种老巫婆的糖果屋一样的感觉?”

“这里,难道不应该说是‘呼啸山庄’吗?”黄璃接口道。

“那太大了吧?”

“糖果屋不是太小了吗?”

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微笑。

不管怎么说,虽然走的地方不太对,不过好歹有个能遮风挡雨的建筑了。只是不知道主人家是否好客,会不会允许他们进入。但总要试一试的,不能两人就在外面冻着吧。他们走到门前,看了一眼那扇和整座建筑比起来并不宽阔的大门,夜永咲伸出手去,试图按下门铃。

“啊……哦……”

黄璃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一样,发出惊讶的声音。而夜永咲却已经按下了电铃,从并不隔音的门外,除去风雪的呼啸声外,他可以听得到里面传出微弱的铃声。

“怎么了?”

黄璃指了指门旁的一个看起来挺熟悉的牌子,夜永咲探头望过去,牌子上写的是——

“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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