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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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亚，某密林深处。

全身镜大小的空间门在林中闪烁着幽黑的光泽，其上墨光流溢若湖面鳞波。

突地，深黑色若水面般的空间表层泛起阵阵急促涟漪，猛然向内收缩，旋即轰然炸响，数道空间乱流席卷而出，一道道撕裂空间的无形罡风喷涌而出，将浓郁茂密的丛林切出了一条宽数十米长数百米的沟壑。

霎时间，漫天碎叶纷舞木屑散落，凄美中带着一丝刻骨之寒，散落在地上的断裂树木之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而那处空间门，业已消失无踪。

许久，密林深处，一高一矮两个深黑色甲胄覆盖的身影走了出来。

他们身上拥有浓郁且强横的混沌能量，每踏出一步，周遭的植物花草都会立即枯萎。

两人一直走到原本空间门所在的位置，矮个伸手闭目，似是在感应着什么。

几秒后，他道：“是集束空间炸弹制造的撕裂空间效果，这炸弹……威力却是恐怖啊，即便已经消散许久，稍微感觉到其中分毫我就已经不寒而栗了。”

高个道：“这东西威力是不错，能毁灭一个星球的力量啊！不过这世间仅此一个，用在巴巴莱拉族的身上倒是浪费了。”

矮个道：“一个还不够？我们是要征服地球的，不是来毁灭地球的好吗？而且什么叫用在巴巴莱拉族身上浪费，别忘了，里面还有‘家’的22个强者，他们每一个都不比族长们的实力弱。”

高个道：“我就纳闷了，暗影猎魔人既然有这种宝物，为什么不直接用来威胁地球人就范呢？要是老子，他们不让出地球，老子就把地球毁了，到时候谁都别想要。”

矮个道：“你这蠢货，就只知道武力威胁，地球人若是拼的那叫什么……对，玉碎瓦全的也不给，难道真将地球炸掉？更何况大灾难时期和大灾变时期不一样，那时候空间裂缝将某个种族的整个城市都漏到地球来的事都常有，可是现在呢？除了亚特兰蒂斯海族那个被屠了的海底城，我都没听说还有别的哪怕能够通过一辆车的裂缝出现。你以为弄到暗影猎魔人的这个炸弹容易？这种东西是无法放入空间装备中的，火车头大小的炸弹啊，你也不是不知道咱们把东西塞到巴巴莱拉人的空间门里多难，这种事……估计以后都没有了。”

高个道：“不过莱斯特倒是真有办法啊，暗影猎魔人都没想过弄到地球来的东西，他到底是怎么获得的？”

矮个笑了笑，压低声音，话语断断续续的从他的口中飘荡在林间：“据内部消息……莱斯特已经……迷幻魔……”

高个一惊：“真的？居然有这种事？我说陛下为什么敢把重注下在莱斯特身上呢！”

矮个神秘的一笑。

高个咳了咳，道：“话说莱斯特未免太重视‘家’了，他们虽然各个实力强横，但毕竟人少嘛，何必太在乎呢。”

矮个摇了摇头，深邃的道：“这事儿，你这胸大无脑的家伙是不会理解的。”

……

家，研究室。

书生正鼓捣着某件仪器，突地打了个冷战，浑身上下一阵颤抖，心中隐隐有失落的感觉，睡梦中从悬崖掉落时那种惊慌涌上心头。

他转头看向坐在电脑前看毛片的色棍，见后者并无异样，这才摇了摇头驱除心中杂念。

“咦？”

色棍忽的惊疑一声，一巴掌拍在旁边的内部通话器上：“智囊！智囊！”

书生一惊，已跑到他身边：“出了什么事？”

色棍笑道：“倒是没有事，只是有一个人向智囊发来了通话请求。”

书生道：“谁？”

色棍笑道：“智囊的儿子。”

没多久，索普哈亚打开研究室走了进来：“怎么？出了什么事？”

色棍指着电脑屏幕：“你儿子找你。”

“莱斯特？”

智囊抓住虚拟投射仪上的虚像，随手向旁边一抛，莱斯特的全身像已出现在面前。

色棍咳了咳，拉着书生道：“我们来有点事，你们聊。”

两人很知趣的离开。

索普哈亚坐回到椅子上，道：“好久不见，莱斯特。”

莱斯特笑道：“好久不见，索普哈亚。”

索普哈亚道：“有事？”

莱斯特道：“确实是有的，只是你这话说的有些无情啊，父子时隔三十年再见，难道不该先重温一下父子亲情么？”

索普哈亚道：“这些年……是我愧对了你，我没什么可说的，只希望你不要把我的错误，强加在整个人族身上。”

“怎么会，你是我的父亲，就算做错了什么，似乎也当儿子的也没理由怪罪吧？”

两相沉默几秒，莱斯特又道：“愿不愿意听听我这些年的经历呢？”

索普哈亚点头：“求之不得。”

随着莱斯特的走动，投影中出现了一个沙发，莱斯特坐了上去，道：“十五岁时，你离开了我们，那时我非常不解，因为作为你的儿子和你的继承者，我应该是你的骄傲，可你就这样走了，对我和妈妈没有一丝不舍，这实在让我很奇怪。不过我当时也没有多想，以为你只是去办事，恰逢那时候苏格兰场请我担任教授，我便过去了。直到三年后母亲重病，我才回到家，听了她跟我说的话。”

索普哈亚浑浊的老眼中露出一丝哀伤：“她和你说了什么？”

莱斯特笑道：“她告诉我，先知对你说了一句话，这才导致你离开的。他说我将是你的宿敌，也是未来人类的大敌，希望你不要再把我作为继承人培养……你说，哈哈，这事儿弄得，我挺尴尬。”

索普哈亚默然。

莱斯特笑道：“妈妈还告诉我，最初你想在我熟睡时杀了我，不过最后没忍心。她说你是爱我们的，所以才下不了手。你不想让我成为人类的大敌，又清楚我拥有不弱于你的智慧，所以便离开，不再像以前那样教导我。”

索普哈亚道：“她说的是真的。”

莱斯特耸耸肩：“我当然知道她说的是真的，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恨起了你，恨起了先知。现在想想，那些恨意都很虚妄，根本没有存在的意义，可惜我当时不知道。你该了解，一个人智商很高的话，情商便会很低，所以那时候我做了一个影响一生的决定……先知说我是人类的大敌，那我就去做，先知说我将是你的宿敌，那我也向着这个方向磨练自己。先知既然什么都是对的，那么按照他的想法去做自然也是对的。然后我开始培养自己的实力，同时隐姓埋名暗中发展，随时准备迎接这一场大命运的开始。”

他嬉笑道：“其实我并不恨人类，我只是讨厌进化者。你说这种只懂得强化自己的玩意儿存在意义是什么？他们影响着科技的走势，影响着未来的发展，是阻碍人类进步的绊脚石。可问题在于，除掉进化者毫无意义，就算消灭了所有，人类说不定什么时候也会再次进化出这种东西，所以没办法，我只好把目标扩大为消灭整个人类，后来仔细想想，或许先知的预言就在此处也未可知。”

索普哈亚沉默，他难以想象先知的一句话居然起了这么大的作用。

莱斯特继续道：“然后我就开始投靠异族，其实从第一个回归者踏入地球我就已经知道了，然后我就联系异族。尽管我并不出名，异族也觉得我难以给他们提供任何帮助，但毕竟任何侵略者都需要奸细不是？而我，很荣幸的成为了‘人奸’。之后嘛，一切布局就理所当然的展开了，拥有你我这样智慧的人是注定不可能平凡的，帮助异族们筹划了几次战役之后，我的盛名就在异族中传播开了。比如越南战役、比如新德里突袭事件、比如巴格达惨案等等，背后都有我的影子。你该知道，异族虽然实力比较强，但大体都是凭着本能冲杀作战的，毫无技术性可言，我只需要小露几手让他们体会一下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爽快感，他们自然会无比的看重我。而我也游走于各个异族之间，给他们制造一种为了利益出卖智慧的错觉，这样一来，大家虽然对我不屑，但也依旧能纵容我左右逢源，甚至因为我的价值，即便我给天使族出主意让他们大胜恶魔族，或者给暗影猎魔人出主意让她们轻易击杀了剑仙族的长老，受害者们也没有怪罪我，或者说嘴上没有怪罪我。于是，利用这一点，我开始不断为自己获利，什么各族的珍宝啦、各族的机密信息啦，都弄到手了。”

他说的很得意，样子与得了年级第一拿着成绩单回家给父亲炫耀的孩子并无二致。

索普哈亚默默地听着，表情古井无波。

莱斯特似乎并不为他的无动于衷所恼，继续自说自话：“然后呢，你也知道了，在纽约死亡竞赛中他们聘请我做智囊，然后被我转手大大的算计了一把，不过这时候你的一句话说的很对。‘人力有时而穷’，尽管我机关算尽，却是没料到阴月天召唤了那只野兽，结果我的一整套计划被毁……实在是可惜啊，你看，我连金刚狼会接替李二狗成为华夏军新的领导人，并且他绝不会出现在纽约都算到了，结果却没料到阴月天手中居然有那个什么来着？《唤爹**》？这种好笑的东西谁会想的到？所以这一次我输了，倒也没什么，天意嘛！”

“这件事情，我听闻你的事已经被异族所知，再想左右逢源恐怕比登天还难。”索普哈亚开口道。

“哈，我亲爱的父亲，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莱斯特笑道：“九龙神火罩的存在，是不允许有人把这个秘密透露出去的。当然，我也知道你绝不可能忘记这一点，想必内心更希望我这个‘坏人’被异族揭穿才是吧？”

索普哈亚道：“你今天找我，难道就是为了向我炫耀你一直以来的行径？”

莱斯特道：“难道你身为父亲，不该为有我这样聪颖的儿子而骄傲吗？”

索普哈亚摇头：“我该在当时杀了你的。”

莱斯特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怒意，不过马上化为了朴实无华的笑容：“随便啦，其实我今天找你，主要是想问你一件事。”

索普哈亚道：“什么事？”

莱斯特道：“我在纽约对阴月天说过的话，他转达给你了？”

索普哈亚点头。

莱斯特道：“他难道没有把话说清楚？”

索普哈亚道：“他告诉我，三年之内会有一场决定地球归属和永恒命运的大战，这场战争是是你我共同谱写的曲目，也是你我命运的对决。”

莱斯特眯着眼睛道：“既然如此，我的父亲，你在做什么？”

他猛地起身，挥舞着双臂道：“你为什么还在浪费时间！？你知不知道我的布局已经展开，你知不知道我的屠刀已经麾下？我希望的，是和你真正的做一场较量，诚然，你手中只有‘家’这样一个可以动用的力量，比我差了很多。但我相信你的智慧拉平了我和你之间实力的差距！这是我所希望的，和你公平的一战！为什么你什么都没做？”

索普哈亚道：“你想我做什么？”

莱斯特冷笑道：“看来我想的太多了……你已经老了，再难支撑起任何战事。你手中掌握的力量正在被我迅速的蚕食，到了决战的那一天，你已经无力再登上顶峰，行那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之事了。”

索普哈亚眉也不抬：“是吗？”

莱斯特显然有一些心灰意冷，挥手道：“我真是高估了你了……其实想来也是，仅仅凭‘家’这个组织三十多个巅峰上阶的强者，在这命运的洪流中恐怕连一点浪花都翻不起来，你会如此，实在是太正常了。怪只怪我一直以为你有着回天的后手……罢了，最后奉送你一个消息。”

他盯着索普哈亚的双眼一字一句的道：“那二十二个人，死了。”

索普哈亚的身体微不可查的一震，但面色却依旧平静如一潭死水：“你见过他们的尸体？”

莱斯特道：“没有。”

索普哈亚抬起头，两眼中涌起熊熊战意：“记住一件事，我的儿子，在你没有确凿证据证明某件事之前，一定不要盖棺定论。”

莱斯特冷笑一下，光影消失。

索普哈亚扬起头看向天花板，两眼中泪光闪烁。

遥遥的，某个城市的一间别墅内，莱斯特坐在沙发上沉思。

一名窈窕靓丽的半裸女郎依靠在他身边，轻声道：“探听出他的底细了？”

莱斯特点点头：“是啊，老头子……”

他想了想，还是有些艰难的说道：“他真的老了。”

半裸女郎道：“那你觉得他究竟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的计划呢？”

莱斯特道：“不……我的人，无论内外，都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我可以保证，他绝对没有对任何人提出过任何计划。除非他只跟许湘颜商量了，但问题是，许湘颜本身也没有面对我的策略做出任何改变。”

“不不不！”他猛地晃晃头，喃喃的道：“事实上随着我的计划铺开，能够被他看到并且确定的事其实没有多少，也即是说我的计划对于他来说还是非常隐秘的……无论是我故意引他们找到巴巴莱拉族的传送门，还是我针对独眼龙做的一系列事，他们都没有任何应对！”

半裸女郎道：“那就是说，你父亲他真的没有和你做对抗的打算？甚至说他连你的计划都没有看透？”

她蹙眉想了想：“其实你说的没错，你的计划天马行空，根本不可能有人能看透才对。而且从任何意义上来讲，你都绝没有专门为了对付‘家’而做出什么的必要，毕竟说起来，‘家’虽然实力是有，但毕竟人数太少了不是吗？”

莱斯特道：“他的表情，那22人身死的事他的确不知道，甚至他们出发之前也绝对没做过什么专门的叮嘱，我感觉到，他的震撼和伤心是发自肺腑的。但是不知为何，我心中就是有种不安的感觉。”

半裸女郎道：“他做了什么让你觉得异常吗？”

莱斯特道：“最异常的是，巴巴莱拉族的传送门诱饵计划，原意是使‘家’派出十人左右，或者他们会再招一些强者，然后利用集束空间炸弹将这些人和那个空间一起埋葬。但家的举动出乎我的预料，竟然一下子派出了一大半人，这下子都不用我再做出什么蚕食计划了，他们直接就把二十二人派进去送死……”

他叹道：“我时刻紧盯着‘家’的一举一动，可以说这件事既合乎逻辑，又在情理之中，很符合完美不死身许湘颜的性格。但就是因为这事儿实在是太顺利了，所以我才觉得不安。”

半裸女郎安慰道：“你想的太多了，或许有些事其实就是那么简单。意料之外的事发生难道不是很正常，你当初也没料到那个屠夫会把他爸爸召唤到纽约不是？更何况现在那22个人确定已死，其中就包括了那两个六对染色体重组的强者。‘家’里目前所剩的也无非就那么十来个人，纵然独眼龙孙玉的事不发生，单凭一个许湘颜和十来个高手，对我们的计划也没有太大阻挠。”

莱斯特被她安慰的松了口气，叹道：“希望如此吧。”

……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