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 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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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啷——”

牢房的门从外面粗暴的锁上，步微暖微显迟疑的往里走了两步，窗口的那团人影随着她的脚步又动了动，懒洋洋的撑着双臂半坐起来。

这一坐，几乎是把自己整个人缩进了阴影里，高处极小的窗户里漏进来的暗淡星月，灰尘一般的薄薄铺在牢房的地面上，坐在阴影中的少年散漫的伸长了腿，毫不避讳的将破了洞的鞋子突兀在光线里来来回回的晃着，似是在仔细的打量着月光中的步微暖，半晌，淡淡的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来。

从轮廓来看，少年也就是十多岁的年纪，步微暖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却从那声冷哼中清楚的读到了算不得友好的情绪。她皱眉细想了片刻，自认为自己就算性格再差，也不至于连十多岁的半大孩子也得罪过，可方才对视时，那突然冒出的熟悉感于是为何？

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于是她又往前走了两步，俯下身子去寻少年的眼睛，同时重复问道：“你是谁？”

少年面无表情的与她对视，神情不卑不亢，甚至带着些嘲讽，丝毫不惧的与她对视着，再快要把她看的退缩时突然开了口：“你不认得我？”

步微暖没来由的心头一震，看着少年算不上陌生的眉眼，最终摇了摇头如实回答：“抱歉，我忘记了很多事，如果其中包括你，我道歉。”

少年闻言看了她许久，似是在找她说谎的痕迹，半晌发现步微暖脸上除了认真没有其他，便神情无波的垂下了眸，再开口声音里没有了那份嘲意，却依旧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暖意：“哦，忘了就忘了，随意吧。”

步微暖清晰的看到他森长的睫毛示弱般的抖了抖，然后便静止的如同雕塑，连呼吸都浅的像是游丝。看着重新躺下的少年像单单一层纸片般削薄的身子，步微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在他旁边坐下。

适应了牢房里昏暗的光线之后，步微暖才发现这里并非只有他们两人。不大的房间里零零散散的躺了四五个人，似乎都很不喜欢光亮，一个个的将自己藏在草垛之后。

这一发现让步微暖不由的警醒起来，就算方才她的注意力都在少年身上，也不至于连四五个不同的陌生气息都感觉不到，更何况这几道看向自己的目光明显的并不和善。

她略一思忖便静心去听，果然和她猜想的如出一辙：这些人的呼吸都极其轻浅，不集中十分的注意力根本察觉不到。

这都是些什么人？

少年似乎不喜她的接近，动作不算小的往里躺了躺，步微暖见状只得将心中的疑惑暂时压下，调整了一下情绪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少年身上，问道：“方便的话，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没必要。”少年背对着她，冷漠的抛出三个字。

步微暖一怔，显然没有料到他会拒绝的如此果断。换做以前，她定然不会再问第二遍，可眼前的这个少年分明是毫不遮掩自己排斥的情绪，却不知为何的让她更想要知道答案，于是她固执的追问：“为何没有必要？”

少年一声不吭，只是肩膀微微动了一下。

步微暖脑中突然浮现一片水域，清泠月光与水交融，她置身深水，眼前一个游鱼般灵动的人影一曳，带着粼粼水波划远，她情不自禁伸手一抓，想要拉住那人，却不料只抓了一掌心凉凉的水，而前面那人却因她的动作回了回头，距离太远水中太暗步微暖看不清他的全貌，但他眼中熠熠闪闪的幽蓝色，就像是夜空中最璀璨的星，只一眼，便过目难忘。

蓦地想起刚才这少年瞥向自己的那一眼，步微暖当下便确定与他曾有渊源，然而还不等她进一步去问，牢门却吱吱呀呀的被打开，紧接着狱卒的声音不耐的响起：“开饭开饭！”

紧接着，叮叮当当的碗筷声传来，几个缺了口的粗糙的碗便被粗暴的扔在了门边。

牢房里的几个人立刻动起来，冲过去一人抱着一个碗蹲在角落里狼吞虎咽。反观那少年，仍旧懒洋洋的躺着，半晌，不紧不慢的坐起身来，淡淡看了眼不远处的食物，抿了抿唇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然后伸手去够。

然而，他的手还没有碰到碗沿，一只满是泥垢的脚便毫不留情的踩了上来，紧随而来的是一声恶狠狠的谩骂：“小龟儿子，胆儿肥了敢抢爷爷们的饭了！”

少年伸出去的手被重重踩在地上狠狠碾压了几下，而他的神情仍旧是淡漠的，视线平直的看着前方，脸上没有一丝的波动，就好像在承受疼痛的手并不是他的一般。

好一会儿，那挑事的男人或许觉得他毫无反应的反应太过无趣，便哼哼唧唧的最后碾了一脚，拿起本属于少年的饭便欲转身离开。

少年面无表情的收回手，随便拍了拍便转身又躺了回去，而步微暖则目色沉沉的看着他那几乎覆满了整只手臂的瘀伤，没来由的愤怒了。

“站住。”她低低的喝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