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萤火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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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奥斯卡提名人午宴结束后，曝出的最大新闻是什么？不是主办人承诺坚持直播，不是明星们对颁奖的展望；而是新闻发布会上，对待美伊战争向来态度温和的神奇扬突然发飙，狠狠地抨击嘲讽了整个布什政府一番，评价这是非法的、错误的、可怕的战争。

王扬对战争本身打得轻松的预言并不新奇，毕竟有些军事常识和留意新闻的人都知道，盟军和伊拉克的实力分别，现代战争也肯定是空袭、电子战，地面部队配合推进，没有人认为萨达姆政府有什么还手之力，乔治-布什甚至说“整个战争将以小时来计算。”

所以才有那么多民众觉得真打仗也“没什么大不了”，十天时间结束战争，一两年完成任务就撤军，神奇扬说一个月已经很爆笑了。因为按照政府宣传的情况来看，伊拉克人民正等待着盟军这支正义之师去解救，铲除萨达姆这只杀人狂魔，帮助他们建立一个完全民主自治的政府。

盟军打进去之后，伊拉克人民会夹道欢迎，所有人都齐齐欢呼，怎么会有什么问题？

事实上街头民众受访数据表明，多数人都不清楚布什政府摆在台面上的主要开战理由，那就是伊拉克持拥有大杀伤武器。50%民众的答案是“推翻萨达姆政权”、20%民众答对了“防止核武器扩散”、15%的人表示“保护美国的利益”，其余15%的人则说不知道。

但神奇扬却似乎对战后的重建不抱任何希望，断言伊拉克将混乱得不可收拾，把美国和世界的经济拖入泥潭。这种言论不是没有，只是属于少数派，悲观、最坏打算……反正主流都将其称为“危言耸听”，再说开战在即，说这些话来扰乱军心？这不是大部分民众喜欢听到的声音。

“作为‘一个未毕业的大学生’，神奇扬有着自己的见解，但显得太过悲观了、太过自以为是了。他只是一个被惯坏的年轻人，我们不需要太过苛刻。”《洛杉矶时报》如此说道，《华盛顿邮报》则语气讥讽：“如果王扬想以此来提高自己的知名度，那他搞错了，现在不是让他大放厥词的时机。”……众多媒体报纸都对此做出了报道评论，这次可比前几天“神奇扬教训比尔-盖茨”那样的流言强太多了，前者没有证据，只有八卦小报关注；后者是有视频录像的，内容是全球关注的时局大事。

神奇扬的言论价值并不同于一般的好莱坞明星艺人，在这种性质的大事上面，他的影响力比一个影帝还要大，因为他是最年轻的最佳导演，被公认注定会成为电影史上最重要的拼图之一；还是最年轻的亿万富翁，23岁却身价超过10亿，美国梦的新主力，年轻一代的新偶像。

这就好像是史蒂文-斯皮尔伯格，他们的态度言辞才是好莱坞之中，最受世人关心的对象。媒体们早就问过斯皮尔伯格很多次，而他始终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如果伊拉克真有大杀伤武器，那我不得不支持布什政府。”本来神奇扬也是这套话，只多加一句：“当然我不希望有战争发生。”

现在他突然言辞激烈，把乔治-布什骂成了弱智。除了常规的反对流血伤亡、反对非法出兵，虽然他不是西恩-潘那样“力挺萨达姆”，但依然有很多网民放言要抵制神奇扬的电影，说他狂妄自大、不懂军事政治，没有资格指三道四，就是一个白痴……爱德温说：“我宣布不再看他的电影，太多管闲事了！王扬你拍电影去吧！”、卢克说：“把他放到伊拉克生活一段时间，他就会赞成战争了，我们不能那么自私！”、布鲁克说：“推翻萨达姆需时不会超过两周！”、辛西亚说：“我认为白宫肯定比拉斯维加斯懂得更多。”……不过反战的影迷粉丝顿时更加支持神奇扬，敢于这么说、说得这么有道理的年轻偶像基本没有，他激愤的样子令到很多女粉丝都心醉不已，艾玛说：“我不喜欢斯皮尔伯格龟缩的态度，神奇扬最后没有让我失望，很好！”克莱尔说：“神奇扬，你该说这是一场可耻的战争！美利坚让人尴尬！”汉娜说：“假如他的预言是正确的，那么白宫将十分难堪。”……一切都有着争议，不过按照相信政府vs反战的民意百分比60%：40%来说，神奇扬的人气正在大幅下降。

“妈妈咪呀（mamma-mia）！”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视频，娜塔丽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撑着脸颊继续看着讲台上脸带嘲讽的黑发男，听着他说：“什么军费2000亿、5000亿……”默默地看完了整个新闻视频，娜塔丽嘀咕了一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和他做好兄弟真是难。”

她发怔了几秒，才笑着打了一个评论“支持神奇扬，我爱死他了！我叫娜塔丽！”发了上去，只是当看到那个评论显示在那里，她又感到有些别扭和后悔，可是改不了，她双手一拍键盘：“让它留着吧，反正叫娜塔丽的人太多了，没人知道是我！”

“果然有！”娜塔丽接着打开了王扬的博客，看看他有没有对这件事说些什么，真的有一篇更新！她点开扫了几眼，很长很长，还列出了纲要，基本上是视频里的升级版，文字很理性冷静，充分详细地写了他为什么不看好战后重建，为什么觉得会打一个月等等……“伊拉克从未实现真正的民族整合，萨达姆的权力核心是逊尼派，和他家乡的提克里特人，而对什叶派和库尔德人长期实行高压控制，也就是他的罪状。在这种统治下，伊拉克国内不同教派积怨非常深，民众的忠诚属于教派和种族，而不是‘伊拉克’。当萨达姆倒台后，过急地推进民主化只会使教派的矛盾公开化。

从推断上来说，民主选举一定会让什叶派和库尔德人崛起，因为有那样的民众基础。三派之间政治立场和根本利益大不相同，激烈的教派矛盾会造成大量冲突混乱，并且生出‘教派政治’这种民主怪胎。也许最后伊拉克分裂成三个国家，才是合适的解决方案。那么又有新问题了，如何避免种族清洗？……”

娜塔丽看得一脸的沉思，这些推断都十分合理，作为一个以色列出生的犹太人，她每年都会回以色列一段时间，很清楚中东的宗教信仰问题，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和平相处，很多人都是丧失理智的疯子。

“你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听到手机传出这个声音，娜塔丽无趣地撇了撇嘴，放了手机继续浏览网页。

夜幕之下，王扬坐在家中二层阳台的藤椅上，听着手机里马克-斯朗特无奈道：“扬，你这样很不明智、很不成熟。就算你的话都是对的，那也要太久时间来验证了，但是对于现在来说，很多人都会变得讨厌你。”

“唔，我抱歉……”王扬自嘲地笑了笑，现在想来真是酒壮人胆！那时候他已经喝得半醉了，又因为杰西卡的事很愤怒，不过他想更多是他自己内心想说，然后借着醉意怒气就统统说出去了，很冲动……按照瑞秋的话来评价：“他时不时就会不顾后果地发神经。”

当初揍人也是，骂校长也是，法庭上也是……王扬捂住额头，心里顿时沉思反省了起来，他才刚刚骂了约书亚一大顿，自己马上就犯了错误，这是一个错误吗？他不禁想，这就好像一个武侠高手面对着一个有权势的坏人，到底是选择快意恩仇，一刀劈死坏人；还是忍一下就算了？

真是矛盾！王扬轻轻地一叹，这个性格是他从小到大的事了，他该怎么做？耳边除了马克-斯朗特的声音，还隐约听到一个女孩的轻笑声：“继续下去吧！还有你的脾气，反正有那么多人爱着你。”他摇头一笑，对手机说道：“是的我很任性，当时我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愤怒，我不知道……”

他抬头望着漆黑天空中的繁星，皱眉道：“马克，我真的不是教父……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他想着自己这23年的人生，颇有点茫然地问道：“我想了这个问题很久了，关于我这个人，你知道我很欣赏丹尼斯-罗德曼，除了乱搞女人；可是我好像应该要学着成为教父，你说呢？”

马克-斯朗特还是第一次见他流露出脆弱的一面，语气也变得正经，想了一下，道：“扬，你是个聪明人，我见过数一数二的聪明人，但有时候很冲动，你要怎么做？没人能回答你，这是你人生。”他呵的笑了笑，又说道：“你得不到答案，是因为你还太年轻了，扬，很多事情你都没有体验过。但只有有过那些经历，你才会明白自己的选择，才会知道该怎么做。”

“有道理。”王扬微微点了点头，想起了一些往事，笑道：“以前上学有这种课，你知道为了体验一些不同情感，我们做了很多挺傻的事。”

“我在南加大读书的时候，我很高傲，整天觉得‘我就是做ceo的人。’”那边马克-斯朗特充满自嘲地哼哼了声，继续道：“后来我连续地失业了，有人介绍我去做经纪人，但我说‘我才不会去做什么狗屁经纪人，那是羞辱我！’可是我最后为什么去做了？当你看着自己刚刚出生的女儿。”

他语气感叹地道：“看着她哭、看着她笑，那种感觉太难以形容了……我就和自己说‘好吧，做经纪人。’”他笑道：“扬，你没有结婚、没有孩子，等你以后做上了父母，很多问题都会有答案的，现在慢慢来吧！不过你绝对不能触碰底线，就算它是真理，你应该知道《国王的新衣》，不要毁了自己。”

“嗯，我也不是一个毫无理智的人。”王扬点了点头，心里暂时放下了这个问题，生活会告诉他答案。他转而问道：“马克，那现在就这样了，还有什么其它问题吗？对了，我刚刚在博客上写了一篇详细的分析文章，在记者会上没有说清楚，我想反正都说了，就冷静地说个清楚吧。”

“博客没什么关系，但你还是少说了，要说语气也真要冷静，那样别人才能冷静地对待你。”马克-斯朗特的声音很认真，王扬嗯了一声，马克又说道：“至于其它方面，公司上的事没什么大问题，我们会处理好的。”

公司的普通业务上影响不大，首先很多只看电影，不关注娱乐的普通观众根本不熟悉神奇扬，更不知道他是火焰电影的董事长；而且不是谁都会得知他的言论，他们连出兵理由都搞不清楚；更不是谁都支持出兵。同时民众没有那么狭隘，这还不是属于“禁忌”的宗教、种族、堕胎、同性恋，强烈的反战而已，王扬的观点并非支持萨达姆。

一家电影公司发行反政府、谈论宗教、支持同性恋等题材的电影，都不会引来什么大规模抵制，通常只是那部电影遭罪，引来保守派的狠批，有些州禁止它放映等。

而在和其它公司的业务来往合作上，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存在的影响早就存在了。这个国家不是伊拉克，讲究生意就是生意，每家企业都有支持共和党和民主党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政治立场，也许暗地里不爽但需要合作时照样合作。共和党派不喜欢王扬，民主党派却十分喜欢他。

电影娱乐产业、好莱坞向来都是民主党的大票仓，王扬的言论被大众抨击，却没有得罪同行和这个产业，反而得到了好莱坞一致的认同，起码现在多管闲事的明星又多一个了。

“最主要还是你个人的电影票房。”马克-斯朗特呼了一口气，似乎有点头痛的样子，说道：“那些关心娱乐的影迷，很多主战派暂时都会讨厌你，而且他们的朋友圈子也会受到影响，你的人气肯定会下降一些，真是见鬼！”他又咳了几下，道：“你知道的。”

王扬皱着眉头地想了想他的暗示，嗯了一声，马克才道：“你知道就是这么让人苦恼。”王扬明白他的意思其实是“如果你的推测以后应验了，那些人变成了反战派，就会成为你的铁杆粉丝。”虽然这是防窃听的手机，但马克-斯朗特谈到这些敏感话题，也不敢随便表露情绪。

“不过也没有那么严重了，他们现在说得凶而已，真会抵制、抵制到底的人不会有很多，你不是演员。”马克-斯朗特嘿嘿笑了几声，语气变得轻松下来，笑道：“而且神奇扬只有一个，他们能怎么样抵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