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我岂能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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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绯推开苦妈，葱白细指一揩嘴角，嫣红的血将粉色的唇瓣涂抹的红如朱砂，一股子嚣艳的狠厉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只片刻功夫，她便冷静如磐石，仿若刚才失态怨恨的人根本不是她。

“苦妈放心，墨家没亡，我又岂能先死。”她话语浅淡，犹漂在冰水中的无根浮叶，不着边际。

苦妈怔忡，她望着古绯睫毛下的暗影，长久地说不出话来。

她也算照顾古绯好几个月了，从被带出大京墨家开始，她亲眼见那双被削肉的双腿鲜血淋漓，没点好肉，未在古家安顿下来之前，伤口便化脓生蛆。

就连郎中都不敢下手医治，需得将蛆虫从坏肉里挑出来，再经烙铁灼烫，方能免去断腿之苦。

她记得很清楚没人敢下手，最后古绯她自个嘴里咬着木棍，手执匕首，硬是清醒无比的将蛆虫连同坏肉一并再次削去，等同于她受了两次削肉之痛，那等气魄和韧性纵使男儿都不及。

经常她一闭眼，就想起那幕，从那时她便知，有朝一日，古绯成长起来，那绝对是大京墨家的恶梦。

“准备香烛，我晚上祭拜。”

平澜无波的声音良久之后响起，苦妈回神，便见古绯自己转着轮椅轮子，动作吃力地往房间而去。

苦妈正要上前推轮椅，可还未动作便被拦了。

“我要一个人静静。”古绯背对着苦妈说这话，她单薄纤细的身影渐融入厅外夜色中，最后模糊不明，带着种让人心酸的苦涩，可那背脊却始终如一的挺直着，仿佛山峦巨石都压不弯。

夜半时分，苦妈将欲守夜的丹青支去休息，待一应祭拜的物什妥当之后，她才轻轻敲了敲古绯房门。

没人知古绯一个人在房间干了些什么，苦妈觉得许是大哭了一场，也许是咒骂了大京墨家，可当古绯转着轮椅开门面对苦妈之时。

苦妈心有微诧，只因这时的古绯再正常不过，嘴角还噙着浅笑，本就比常人都大一圈的眼瞳格外漆黑明亮，只是苦妈不知自己是否看错了，她觉古绯眸底像潜伏着可怖的兽。

这兽总有一天会脱笼而出，到时古绯视野所及之处，尽数毁灭，连同她自个。

只因，这兽的名字叫——仇恨！

“苦妈，为何不走？”见苦妈只是看着自己不动作，古绯淡淡的问。

“走，这就走，都准备好了，丹青那边老身给她下了点药，今晚不会醒过来坏姑娘的事。”苦妈连忙道，她几步到古绯背后，双手推轮椅，轻手又轻脚。

祭拜的地方在墨青院外不远处的假山凹陷处，正对南方，即便有火星也不易被人发现，苦妈着实费了番心思。

古绯面无表情地跪在地上，慢条斯理地烧着楮钱，晕黄的烟灰和着火光飞腾而出，直至烧尽成灰，最后连那点火星也一并熄了，古绯依然久久未起身。

“姑娘，地上凉，小心风邪入体，您的身子再受不得了。”苦妈探身往假山外看了看，并无人发现，才小声的对古绯劝慰道。

古绯当没听到，她在地上又跪了好一会，最后三叩九拜，才抬手示意苦妈扶她起来坐轮椅上。

姑妈为古绯扇了扇身上的楮钱烟灰，就听她问道，“苦妈，跟你主子说，我要动手了。”

闻言，苦妈一惊，她手还僵在半空，僵硬地转头看夜色下的古绯，呐呐无言。

她的主子，自然也是古二爷古仲的主子，同样也是当初救古绯出大京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