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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友恭道:“汴帅乃卑职养父,这位定是刘夫人了,卑职还得恭喜刘夫人呢!”
刘母道:“老身何喜之有?”
朱友恭道:“听义父大人讲,义父少时常遭刘崇先生责打,幸蒙刘夫人多方回护。义父已将祖母与刘夫人恩德奏名圣上,圣上已下旨封祖母为晋国太夫人,封刘夫人为诰命夫人,并请刘夫人同往大梁,共享富贵。”
刘母大喜:“俺早就说朱三并非常人,难得他还这么有心。”说着,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刘崇,刘崇心中忐忑,低下了头。
王氏又问:“俺那二儿朱存呢?”
朱友恭道:“二伯不幸,已阵亡六年了。”
王氏一时悲从中来,眼泪又涌了出来。众人又一阵好劝,王氏才终于忍住哭泣,打点起身。朱昱说家里孩子还小,不能没人照看,他暂时还不能离开。直到日已偏西,大队人马才护送着王氏、刘母离开了午沟里。
朱温近来可说是春风得意,好事不断:上源驿之事后,他不但未受朝廷责罚,而且还封侯拜相,被封为沛郡侯、同平章事;后又听说陈州人为了感谢他的解围之恩,竟然在陈州给他建了报恩祠堂;接着又办完了女儿与赵犨次子赵岩的大婚;近一段时间,许多名士也相继来投,尤其是李振、裴迪、韦震、张廷范、卢曾等人,都是名重一时的人物。如今,朱温帐下可说是幕僚满帐、战将如云了。得意之余,他忽地想起了一句俗语——“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要不是近日秦宗权四处侵掠,军务紧急,他倒是真想衣锦还乡一次,无奈之下只好令朱友恭亲往老家迎接母亲。
听说其母将近大梁,朱温便按照敬翔所说,亲往郊外盛礼迎接,礼数可说是殷勤周全。朱温一见其母面,即行跪拜大礼,随后就对其母含泪诉说别后之情,令围观百姓也都动容落泪。一时间,朱温至孝的美名,很快就远近皆知了。
将朱母接到帅府后,自然是大摆接风喜宴,张兰舒带领着众姬妾和朱友裕、朱友文、朱友璋等众公子前来请安,一时间,整个帅府,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张兰舒悄悄走到朱温身边,用手指着门口低声说道,“你看,那是谁?”朱温忙向门口望去,正见一位女子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怀里还抱着个孩子。朱温大是吃惊,此女竟是在亳州与他相处一月有余的韵娘。此时的韵娘满脸通红,看上去更加妩媚动人了。她感激地看了兰舒一眼,侧脸看朱温时,眼神里却有掩藏不住地哀怨,朱温真想去安慰她,但此情此景自然是忍住了,只压着嗓子说了声:“快去见过俺娘。”然后就不好意思地低声问兰舒是怎么回事?
张兰舒低声笑道:“还装!陈州解围回来后,就听你有几次在睡梦里叫‘韵娘’,我就暗自向刘康义打听,才知道你离开亳州的时候人家就怀孕了。后来听说她生了个儿子,你还给取了个小名叫‘遥喜’,既是如此,那你为什么又不把人家接过来呢?”
朱温满脸通红,语声更低了:“不是怕你知道吗?”
张兰舒见朱温如此敬畏自己,心里一阵窃喜,但面上并未表现出来:“你也太小看我了,我还不至于那么狭隘。不过,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朱温忙说:“一定,一定。下不为例!”
张兰舒轻哼了一声,说道:“这次听说婆婆要来了,我就让刘康义悄悄地把她们母子接了来。唉,小遥喜都一岁多了,还没起大名吧?”
朱温想了想,然后才说道:“为了感谢夫人的迎归美意,我看就叫‘友圭’吧!”语音中颇是真诚。
张兰舒道:“你最近的文字工夫可真是大有提高啊!”
朱温道:“这可得感谢夫人和敬先生了!”
两人正说着,敬翔已吩咐开宴了。宴席上,朱温喝得非常尽兴。席间,他特意举杯走到刘夫人跟前,毕恭毕敬地说道:“刘夫人,小时候俺调皮得厉害,村里人都讨厌我,就您老却老是护着我。俺至今有时还梦见您老给俺梳头呢!记得有一次,俺把您家的锅偷去卖了,您怕刘崇大哥打俺,就骗他说我是红蛇变的,俺才躲过了一顿棒打。”
刘夫人见好多文官武将正在支着耳朵听,一时福至心灵,忙绘声绘色地说道:“说实话,老身那可不是骗我儿子的。有好几次夜里,俺都看见你住的屋子直冒红光,就趴在窗户上往里看,你猜怎么着?就看见你睡的床上躺着一条通红的长蛇,有时还有四个大爪子呢。后来我也奇怪,这蛇怎么会有爪子呢?”
郭言脱口叫道:“刘夫人,那不是蛇,那是龙,龙才有爪子啊!”
朱珍道:“怪不得大帅这么年轻就封侯拜相,原来是天上星宿下凡呐!”
郭言道:“不是星宿,是龙,是真龙……”
敬翔连忙打断郭言:“沛侯自非凡人无疑,各位只可心里有数,跟着沛侯,我等即可共享富贵,此话且不可外传!”
朱珍见状,高举酒杯,说道:“来来来,我们共祝大帅大功早成,阖家幸福!”
朱温大是高兴,又是敬酒,又是跟部将干杯,很快就有点晕乎了。刘夫人见朱温高兴,便趁机说道:“沛侯呀,刘崇小时候不晓事,常常冒犯于你,你不会计较吧?”
朱温心里非常感激她刚才的一番言语,酒是多了点,但脑子还清醒得很:“老夫人您放心,俺朱三也不是忘恩的人,小时候的事不怪刘崇大哥,都是俺不懂事,明天俺就给朝廷上表,保他做宋州刺史!”
刘夫人闻听差点就要给朱温下拜——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朱温越喝越多,就有点把持不住了,斟了一杯酒对朱母说道:“娘啊,俺爹一生辛苦,教了一辈子书,却一事无成,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儿子会成为一方诸侯吧?您说说看,孩儿也算对得起朱家祖先了吧?”
朱母闻言,突然两眼含泪,沉默不语。这时,许多部众都来告别,朱母强装笑颜地送走了众人,直到只剩下家人时,才对朱温说道:“三啊,如今你位高权重,有兵有马有百姓,娘知道你不容易,有出息。可是论大义,你还是不如你早死的爹啊!”说着说着,两眼已是泪如雨下。
朱温有些不解,酒也醒了一半,忙问:“这是为什么?孩儿做错什么了吗?”
朱母泣道:“你和你二哥同去参军,但你二哥却福薄命短。俺听友恭说,存儿还留下了妻子、儿子。你想想他们孤儿寡母,该怎么活呀?如今你妻妾成群,儿女满堂,可你想过他们的死活吗?自你们离家后,为娘就全靠你大哥养活了,现在,他的孩子也都大了,难道你就不该照应一下吗?你说,连这些你都做不到,你的官再大又有什么用呢?”
闻听母言,朱温顿感无地自容,双目含泪,连忙双膝下跪,声音哽咽着说道:“孩儿不孝,孩儿知错了!请娘亲责罚,明日俺就派人分头去寻找、迎接。”
不到一月,朱温遣人便将大哥朱昱的儿子接到了大梁。因朱昱家贫,娶妻较晚,三个儿子友谅、友能、友诲年纪尚小,朱温便请了先生和武师专门教习。随后,二嫂和两个儿子也从岭南接了来。朱温万没想到他这位二嫂靠着纺织度日,竟在万难之中,将两个孩子培养得文武全材:长子友宁,年方十五,不但明礼会诗,稍通兵法,更兼外貌清秀,招人喜爱。次子友伦,聪明绝顶,虽还不满十四岁,却有三样工夫,大令朱温称奇:一是笔札,文字、文才相当出众,小小年纪就会作军书檄文,就连敬翔都赞不绝口;二是声律,竟弹得一手好琴,技艺已有相当水平;三是骑射:常与朱友裕飞骑比射,竟与友裕相差无几。朱温叹道:“友伦真乃我家千里驹也!”
此后,朱温便把朱友宁、朱友伦哥俩安置在厅子都熟习军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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