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天生煞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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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七丝毫不在意叶青青冰冷的眼眸，他说话时垂着头，身子微微发抖，放下所有身段，浑身上下散发莫大的哀伤。

他虽是乡村出生的男孩，说出去名头不显赫响亮，但不比城里红砖高墙的富家公子少吃少穿，只要他肯稍微努力一把，他的前途无量，大好的未来等着他走，小家碧玉任他选，林娇娇那模样的女子纳几个回家都不成问题，就算他好吃懒做仍可以吃穿不愁，王家就他一男苗，其姑姑是村长夫人又无孩子，村长出了名怕媳妇，有好的都是他的，他做什么不行？偏偏跪在叶青青身前。

“走。”

叶青青的声音不含一丝温度，仅一个字出口，果断的、不容质疑的表明她的态度。

她把目光从阿七身上移开，落向远方的秋色山林，她眸色略重，欣赏秋阳杲杲的兴致全无，她想不明白也猜不透彻，是什么力量让阿七执着至此？一个林娇娇吗？这女人既已身为他人妾，他还指望今后两人能长相厮守吗？他真得看不出林娇娇对他既无意又无情？

叶青青皱了皱眉头，这样的男人是唤做愚蠢还是痴情？

正在这时，打哈欠的小五从房间走了出来，他揉着眼睛，“少夫人，怎……”话没说完，他看到门口跪在叶青青身前的阿七，他一个激灵清醒异常，小跑过去挺身护在叶青青身前，一副老母鸡护小鸡的警惕模样。

小五侧扬起头，小声问道：“少夫人，他这事做什么？”

叶青青收回目光，看向小五，她欣慰一笑，把小五拉到身旁，摇了摇头，“谁知道呢，我又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拜我能有什么用？”她语气轻松，再一次的表明态度，她不会帮他，跪她无用。

她瞥了眼犹如定在石阶里的阿七，拉起小五转身便走，笑问：“洗漱去，小五，你早晨想吃什么？”与对待阿七的冷漠，截然不同的态度。

“青青！”

就在叶青青转身的瞬间，阿七终于有了反映。

阿七猛地抬头，声音拼尽他所有的勇气与力量，极重极重，倒不是包含责怪叶青青之意，而是向叶青青表明他坚定的决心，诚恳的态度，只希望叶青青可以为之动容。

叶青青未有停留之意，看得阿七急慌慌想要追赶，可刚站起来，膝盖的疼痛导致他一个趔趄摔倒在叶青青身后，可叶青青仍不见停步。

阿七死死咬着下唇，缓缓的垂头看地面，语速缓茫，话语发轻，“青青，你不爱李瑞吧？但你仍见不得他出事，对不对？”

说道李瑞，叶青青蓦然转身，眼眸冷意肆意，“什么意思？”想威胁她？李瑞在什么地方她都不知道，他若能找到李瑞来以此威胁她，那算他有本事。

她的袖子被小五拉了拉，她朝小五看去，小五一脸的担心与紧张，欲言又止，她示意性的摇了摇头让他无需害怕。

“青青，你别误会。我只是想说，想要守护一个人，那是我从小长到大的信念。我希望你能理解，看在同是有心中人要守护的份上，可不可以帮我？”阿七恳求道，倏然抬头看向叶青青，摇摇晃晃，坚强的站了起来。

叶青青看到阿七的改变时微微一愣，这才多久，怎么就脱型瘦成这样了？

她刚才开门时没留意，现在看到阿七脸色苍白，不见以往健康的麦色，下巴尖尖，一圈黑糟糟的胡渣，他的眼睛里被绝望填满，唯有她的身影映照其中成为他唯一希望的光明。

叶青青的眉头难以舒展，她看到了阿七的哀求，感受到了他无尽的绝望，他的眼里暗淡无光，是怎样的悲伤在折磨她？经他的一席话，她隐约猜出一二。

大发慈悲、充当大好人不是她风格，她便多说了一句，“阿七，何必呢？”她的眼眸里有了一丝回温，“你还没有愚蠢到无可救药，对不对？小时候再美好也是曾经，是人都会变，由稚嫩走向成熟，或者又纯真走向恶毒，你已经做的很多了，还要这么执拗下去？你不是在帮林娇娇，况且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是圣人、不是菩萨，帮不了任何人。”

只见阿七眼睛里唯一的光亮渐渐消散，他站在几步之外，愣愣的看着叶青青，她的右脸丑陋？吓人？他不觉得。

良久，叶青青已有意转身时，他才讷讷开口：“青青，你不是帮不了任何人。如果是李瑞有求于你，你肯定会帮对不对？”他勉强的撤出一个笑容，一个自卑自嘲的笑容，“青青，我嫉妒李瑞，嫉妒。我嫉妒他——有你。”声音极轻极淡。

“我真傻，还奢望你念及对我的感情会帮我一把。”

阿七黯然转身，一步一步，身子轻的没感觉，脚步重得寸步难行，他没走出多远，耿氏以及他的姑姑，一家子的人把他围在中心，问长问短，哭红了眼睛，心疼他，更害怕他有个好歹。

六七个人匆匆来，匆匆走，他们生怕阿七一病不起，也就没有精力与叶青青纠缠，叶青青落的自在。

没过几天，叶青青已经忘记阿七找上门的郁结之事，她悉心照顾家里的小菜园，如今已经立秋，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在天气冷下来前长出可食用的蔬菜。

叶青青手中拿着葫芦瓢把玩，看向刚冒出土壤不久的菜苗，若有所思，前几日进山收获只有蘑菇和野果，野山鸡是有看到，但她尝试用竹箭射之却无功而返，虽然身子轻盈了很多，可速度不比从前，好不容易射到它却未能命中要害，力度过于轻小，总之她现在的气力与精力只有曾经的一半，只能看着到嘴的美味飞走了。

突然，叶青青手中葫芦瓢的倒刺扎到了她的指腹，针尖大小的伤口渗出一点血痕，不是很痛却让叶青青一个激灵，猛地回神，心里莫名的不踏实。

心慌慌的叶青青开始坐立不安，小五外出迟迟未归，他只是去河边洗衣服应该问题不打，难道是李瑞？

叶青青的心慌得厉害，仿佛坠入无底洞，得不到踏实，她再也按耐不住，拍了拍裙边的土起身预去墨府。

叶青青从家里没走出多远就见七姑急匆匆的超她这个方面走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袱。

“七姑。”

叶青青作为一个晚辈，与七姑迎面走来，双方都看见彼此了，她只好主动打招呼，虽然她不喜七姑，但小花妹妹是个讨喜的姑娘。

她望了眼七姑手里的包袱，鼓囔囔、软塌塌，怎么越看越像是离家出走的包袱。

“青青啊，我正好去找你呢，这就碰到了，正好我给你做了两件衣服，你瞅瞅喜欢不？”说着，七姑打开包袱，一件青色褂子和一件红色坎肩。

她一手拿着一个，眼里的期待希望得到叶青青的喜欢。

叶青青一愣，倍感诧异，七姑贪小便宜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这会儿七姑主动送她衣服，一送还是两件，明显有求于她。

她笑了笑，“七姑，我哪能收你做得衣服？这无缘无故的，七姑父常年在外，你一个人照顾家多不容易，还花这钱。我不能要！”

叶青青打量这两件新衣一番，衣料不算名贵，但花色和颜色都和她极为相衬，何况她一向喜青色等素雅的色调，由此看来这两件衣服确实为七姑专门为她制作，针线活细致，比她自己的针线活好得不是一星半点，她为自己和李瑞、小五都亲手做过新衣服，可样式都是按照周慧所给裁剪的，她不过是照着边缘逢起来而已，自然和七姑做的这两件衣服无法相提并论，可想七姑用心思不止还下足了血本。

“青青，你这话说得就见外了。”

七姑脸色不大好，仍面前对叶青青努力露出笑容，她见叶青青打量衣服的眼神并不排斥，眼里有了一丝放松，她一边把两件衣服重新包裹，一边说道：“你和小花感情好，你这当表嫂的疼她，做了那么多好吃得，我们一家子都欢喜的很，现在姑姑给你做两件衣服咋了？”

“拿着，给你做的，你就拿着！”

不过叶青青的婉拒，七姑把包袱塞进叶青青怀里。

唯利是图的人热情起来，叶青青险些招架不住，她听七姑话里话外，有意无意提及到她和小花感情她，隐约猜到今天七姑找她是为小花的事情。

叶青青望了眼七姑身后的大远处，“七姑，小花呢？”

总算等到叶青青的话，七姑一脸又怒又伤，“唉，青青啊，姑姑我就是命苦！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出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女娃，一个白眼狼，养这么大算是白养了！”

叶青青微微蹙眉，心想大概小花心属周桥的事情被七姑知道了，她说道：“七姑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可以好好说，小花毕竟还小，许多事情看不明白。”

“我也想知道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小花竟然和一个农夫勾搭上了。那农夫就是村尾的周家男，家里一个半死不活的大媳妇，两人的儿子也都*岁了。若是生活富裕也就罢了，可偏偏周家穷的家里只有一件破房子。小花不知是被什么猪油给蒙了心，现在还非他不嫁了！”

“村子里有多少大好青年等着她挑，偏偏她就看中这么一个窝囊废！现在居然……居然……”七姑这人说话素来刻薄，可是面对自家孩子的时候却不忍说话眼中，怕伤了孩子的自尊心，可她越是想来越是生气！

叶青青心底一沉，果然是出事了，小花究竟是年轻，七姑又心疼的紧，此事一出，整个村里又要多出大批嚼舌头的嘴碎之人，就怕此事闹的不够热闹。

落井下石这种损事，她做不到，何况对方还是小花。

就听七姑的声音发颤，有了哭腔，“小花她、她……她这个白眼狼遽然搬去和人家过日子了！呜呜呜，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七姑眼泪掉了下来，用一个破旧的手绢抹着眼泪。

叶青青一脸震惊，不可思议起来，全然不想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小花身上，最近她几乎天天闷在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儿竟一点也没听到风声。

七姑收住眼泪，骂道：“定是那个臭男人带坏了我家小花，否则按照我家小花的个性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叶青青蹙眉道：“小花这样的个性，怕是铁了心了！”

七姑道：“谁说不是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把你七姑父叫回家里，直接病倒了，你说这是什么事？这村里那些长舌妇现在到处传说小花不是个良家女，是个随便的女娃，估计都滚了床，那还怎么找好的婆家？那时小花这一辈子算是没救了！”

“也许她自己过的开心吧。”叶青青安慰道，在她的世界观里，小花虽然岁数小，但也不是没有找到良人的机会，只是这个周桥从各方面来说不适合小花。

“开心个屁，每天没日没夜的伺候那个病秧子，咋不死了呢！就算我们舍得把她嫁过去也不见的日子好过。”七姑咬牙切齿。

“那七姑你要怎么办？”叶青青不禁叹气。

“完了，一切都完了！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就这么被臭男人拐走了！”七姑蹲在地上压抑的哭，见她这个样子，叶青青忽然又点可怜他，更为担忧小花的处境。

谁家若是女儿不听话，那要操多大的心？常言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毕竟是自己家的孩子，谁能忍心说真的断绝关系。一辈子都牵挂着。

“好了，七姑你别哭了。”

七姑胡乱的擦了一把脸道：“对不住你了。你这眼看就是好日子，不该给你们添堵，可是这些天我每次出去都有人指指点点，往日那些素来跟我要好的，如今见我家出了这事儿也早就躲远了，我算是知道了这人心叵测。如今也只能跟你们这些相近的亲戚说上几句，不然我这也太苦了。要不是惦记着你七姑父和我家老大，现在我就上吊死在那歪脖树上。让那个白眼狼看看，她要把全家逼到什么份儿上了！”

“千万不要这样做，小花妹妹怎么会忍心看到你们如此？小花是个好孩子。”叶青青只能劲量劝解。

七姑一把抓住叶青青的手：“好青青，你跟小花姑嫂关系好，又说得来，你们俩比亲姐妹还要好上几分呢。你招小花喜欢，不如你去帮我劝回来她，只要她肯回来，哪怕一辈子不嫁人了，我们也养着，万不可叫她这样丢人！”七姑像是抓一根救命的稻草。

七姑眼巴巴瞅着叶青青，“好不好，姑姑求求你了！”

“七姑，这……”叶青青刚开口，七姑就抓住她的手连声道谢。

叶青青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好吧！”

七姑顿时来了精神：“择日不如撞日，我看就今天，青青，咱现在就去周家！”

村尾相距有些距离，土路蜿蜒不平不好走，叶青青的步子快不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走到周家。

刚看到大门的时候叶青青就震惊了，怨不得说东富西穷呢，两方之间的差距悬殊过大，但这未免也太破了点，就是一个小土房子，不知道住了多少年，格外的弱不禁风，好像一场大雨就能把房盖掀翻，比叶青青家里的房子还要破烂几倍，摇摇欲坠一般。

七姑过去砰砰地敲门，声音大的好像能震碎这房门。

里面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传来：“敲什么敲，老不死的。”说完直接把门打开，开门的是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但却不及小五长的高，一张脸怨气满满。

小男孩看到叶青青的脸顿时吓了一跳，声音变得磕巴，“你、你……你你要干嘛？”

“我是来找小花，你唤小花出来。”叶青青道出此行的目的。

“你找她做什么？”孩子缩在木板后面，眼神变得很警惕。

叶青青耐心的解释，“我是小花的嫂子，和小花说上几句话就走。”她往院子里瞄了眼，所有的东西堆满了灰土，东倒西歪，只是一眼就看出此家的穷苦。

“别骗我了，当我是三岁小孩啊！”小男孩不肯退步，“就上次，我让这个母大虫进去见小花姨，她差点把小花姨打的半死，一直躺在床上，养了好几日才好！”小男孩许是真心喜欢小花，有些护短之意，不能让旁人欺负了去。

七姑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顿时道：“那是我家的女娃，就算打死也与这小子无关！”

“那可不行，小花姨是要做我二娘的人！”这孩子的嘴皮子甚是厉害。

一句话气的七姑差点没背过气去，一边拍大腿，一边哭嚎：“我不活了！不活了啊！怎么就生了她这个白眼狼？幸幸苦苦把她拉扯大，家里有啥好的不给她？现在就这么和别人跑了！哎呦喂——我的老天爷啊！你要睁开眼看看啊！我活不成了、活不成了，这也不给别人留活路！啊啊呜呜——”一边在地上撒泼一边哭说，话语都有了哭丧的音调。

都是一个村子的，不少离着住的进的人开始仰着脖子往这边看，都是凑热闹的人，其中不乏幸灾乐祸的主儿。

叶青青扫了一圈周围，人们才有所收敛，不至于明目张胆上前指指点点，她扶起七姑，道：“七姑，你现在外面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我也去，我要去渐渐那个白眼狼！”七姑又有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