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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省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我走了。”阿森把钱放在床上,摆手要同事们离开。护士把钱递给畅音,她伸手接下。
“畅音姑娘,你先生真是个大英雄。”小护士竖起大拇指说道。
“谢谢。”
“我出去做事了,有事叫我。”
畅音点了点头,眼中锐利的目光一闪,弯下身子去柜子里取衣服。
回到住所,畅音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服,看着沙发上躺着的琵琶,不忍的抱起,愤怒的摔在地上。碎了一地的琵琶残骸,再难拼凑。摸干了眼泪,披上披风,怀揣心事的一路上低着头,街口遇到人力车,辗转的来到石硖尾9号,雷乐的家。
安澜堂千金安可儿陪同安澜在院子里左右照看,畅音站在院子外驻足。
安澜看着地上的人影多了一个,慢慢转身,慢慢抬头看她:“好久不见,久违了畅音姑娘。”
畅音走进院子,安可儿眸珠一转,走去堂屋。
“安老板。”
站在院子里的保镖纷纷退下,安澜手中的念珠不停地挪动。
“听闻畅音阁的头牌委身马世昌的身下,如今怎么会形单影只的来到这未婚小伙子的家里,还是这样的打扮,这很难让我想象。”
“自从阿乐出了事,我就找不到他。”
“你过来是为了看看他是不是在家,对吗?”安澜走近,眼神犀利的看着她。
“安老板,这似乎是我的私事。”
“不怕告诉你,我女儿很喜欢阿乐。如果你敢横插一杠,我担保你的马世昌活不过明天。”安澜威胁道。
“我与马家恩断义绝,我来这儿无非是为了阿乐的安全。日本人在外面布置了天罗地网,汉奸和日军都在找他。你最好下一道密令,暗示城寨里的老大们。毕竟他们的心思和你不同,我只是想他活着,没别的意思。”
“劳烦畅音姑娘费心了,我代阿乐谢过了。”
“再会。”
安澜侧身相送。
“爹,她刚才说阿乐会出事,到底是什么事!”安可儿从堂屋里走出,担心地问道。
“没事儿,爹会替你办妥的。”葛利从院子外走近,安澜招手唤道:“老葛,替我办件事。吩咐下去,今晚家里设宴,召集一下各路老大,就说我有事要说。”
“是老爷。”葛利回头看了畅音,又道:“刚才畅音姑娘来的时候,我发现有人跟踪她,我们要不要派人暗中查查。”
“这个事你拿主意,别耽搁了晚上的宴会就行。”
“是老爷。”
洪门蒋震叫人封锁了雷乐受伤的消息,还不时派人打探日本人方面的动静。而另一路在九龙城寨里猪油仔带人执行着一项秘密任务,就是锄奸!干掉了日本人的“狗”,等同剪除日本人的羽翼。
还在昏迷的雷乐,安静地承受着伤痛。即使偶然面部表情挣扎,但在半晌之后又回归常态。
同一轮月,不同的两地。
披着毯子在床上休息的蔡玉珠被海风吹着,半醒半睡。蔡元在船头抽着烟,船家将船舱里备下的干粮分发下去。
“大小姐,吃点东西吧。”船家递上干粮,蔡玉珠把头一撇,拒绝用食。“大小姐你还是吃点吧,如果乐哥在,他是不希望看到你这样的。如果不是他有苦衷,也不会出此下策。”
蔡玉珠坐起,抓住船家的臂腕:“你说什么!说下去!”
“对不起大小姐,乐哥吩咐过,不能说。”船家愚忠道。
“你说不说!”蔡玉珠掏出蔡元衣怀里的手枪,指着船家说道。
“干什么!”在船头抽烟的蔡骏看到,立即丢掉烟蒂跑来劝阻,在船舱里的其他逃难的人凑上前。
“不能说、不能说。”
“女儿放下枪!”蔡骏唤道。
“不说是吗,那我就死给你们看!”蔡玉珠调转枪口指向自己的额头。
“大小姐。”船家“扑通”一声跪在了蔡玉珠面前,声泪俱下:“大小姐,不是我有意欺瞒你,只是乐哥严令,我不得不遵从。自上次我们劫了日本人的那批货起,乐哥就开始各方游说,到处找靠山来摆平这件事。要不是乐哥那天去找九龙城寨的安澜堂当家谈事,也就不会有乐哥的大哥马世昌以为他叛变,下了黑手要除掉他。如果他不受伤,也就不会求那个女人。就连现在我们跑路的钱都是乐哥用命换来的,要是你不珍惜自己,那乐哥的牺牲就白费了。大小姐,求你放下枪。”
“调头回香港。”蔡玉珠喊道。
“女儿?”
“爸爸,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吗?阿乐生我生,阿乐死,我陪他。”蔡玉珠放下枪,船工们察言观色,索性把船停在了海上。
“女儿,你爱阿乐所有人都看在眼里。阿乐对你、对我们所做的,我们也都看在眼里。可是你冒然的回去,单凭你的力量就能救得了他吗。他已经为了你跟全世界为敌,我们回去无非是多添几条人命。如果你真心的想为阿乐做点事,就等这段风声稍微松点,在回来杀他个措手不及。”蔡骏走近蔡玉珠跟前,卸下了她手里的枪,揽过怀里苦口婆心的说道:“女儿,爸爸真心的希望阿乐能没事。如果他能度过这一劫,等爸爸回到香港就为你们两个主持婚礼。但如果他有事,爸爸希望你能坚强的活下去,就算不为了我,为了他你也要好好活着。你是他这辈子最不能放下的人!”
“爸爸。”蔡玉珠双手环住蔡骏的脖颈哭道。
沿着花园走进偏堂,正厅里安澜正主持着一个饭局。原本饭桌上13家老大的格局,一时间变成了9家老大撑起一张台面的局面。
葛利依旧跟尼坤分站两旁,席间的安澜也依旧念珠不离手,暗忖心里的小九九,杀或不杀全凭他的一念之间,环视了诸位,不改犀利的眼神震慑在位的众人。
桌上子上的菜跟雷乐入会前的那餐饭差不多,一盘难啃的骨头拼盘,鲜鱼豆腐炖盆菜,一系列的配菜,丝毫没有改变。单单一道用盖子盖起的菜惹人注意,在座的人无不猜想着盖子下的名堂。
“安老板,今天找我们来不只是吃吃喝喝的事吧?”青毛虎毛登华问道。
“其实今天找大家来无非两件事告知诸位。这第一呢,就是雷乐,雷字头的当家在不久前的一个晚上被马家的人暗算,受了伤,至今下落不明。我想大家替我放出消息,找找他,顺便再警告一下马家的人,免得闹出什么不愉快。这第二呢,”安澜示意葛利,他伸手取下那盘未品尝的菜上盖的盖子。“这道菜,是大家伙吃了一辈子的菜,应该不陌生吧。”盘子里是一把精致的手枪,零星点缀的子弹陪衬盘边,众人困惑不已的相互张望。“实不相瞒小女对雷字头的老板雷乐颇有好感,我这个做父亲的眼见自己的女人苦苦守候一个人,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今儿个,我请大家来,就是帮帮我,找他出来。不过我有言在先,谁找到,有重谢。若是有消息,私通了外人,那可就别怪这盘子里的枪子不长眼。各位,在此我替小女谢过诸位了。”
“安老板这是哪儿的话,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的找出雷老板的。”青毛虎毛登华表态。
在座的人都知道青毛虎毛登华的底细,更知他与安澜堂的关系,只是大家不承想,他会为了一个想要杀他的人而信誓旦旦的保证起这个未知的答案。其他老大碍于各自的势力均由安澜堂照应,不得以纷纷举杯覆应,誓将雷乐找出。
几辆黑色的轿车从转弯的山路上驶来,夏晴抬头看着专注开车的蒋震,心知前路是条死胡同,还是义无返顾的跟着他开车上山。苍白的月色邪影着婆娑的枝叶,落了一地的叶子随风飘摇。车子里的保镖纷纷下车交替保护在山道上,各个紧张的观望四周。
“从这里看下去,香港还真是个风景宜人的好去处。”夏晴站在山边,俯视山下的事物。
一辆车子驶停在半山腰,洪门的前任大佬下属总管恩叔只身前来,夏晴退到一边等候。
“日本人来了,一切都变了。洪门每两年一选话事人,这两年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在维持目前的局势。”
“你想连庄?”恩叔问道。
“没那么容易的。就算我有大把的兄弟,也找不来那么多老板的支持。我收到风,在下个月的洪门大会上会有很多角头参选。虽然他们名义上是为了洪门,但大家都是挂着洪字头在外混饭吃的兄弟,换汤不换药的玩着自己的把戏。如果恩叔肯帮我连庄,洪门的未来虽然是赚不到什么大钱,但是起码活得会很有尊严。”
“这件事我会回去跟鬼洪哥研究一下,等我消息。”恩叔话不多,说完便急着离开。蒋震对于这个昔日的恩师,肚子了有很多话想说又一时没了话。
“我能帮上你的忙吗?”夏晴体贴道。
“女人家还是不要插手男人之间的恩恩怨怨。洪门的事不是你一个小女人就能插手做的,如果你插手只会让兄弟们以为我这个当大哥的不够城府。”
“不管怎样,我都会支持你连庄的。”
“帮会的事,等爷叔辈的大佬们商量出个结果再说。不过我现在很担心我那个兄弟阿乐的伤情,如果不累,陪我走一趟。”
“嗯。”
灯红酒绿的百乐门夜场依旧如昨,蒋震把车子泊在街边,夏晴不解地看了看他。一个服务生走近打开车门。
“蒋先生、蒋太太。”
“这是?”
“这间舞厅已经被我买下来了,以后你就是这儿的老板娘。走吧。”蒋震微笑着走下车,夏晴一头雾水随他下车。
进到舞厅,夏晴这才明白,原来这里是洪门的另一个秘密聚点。三山五岳的宾客相聚一堂,喝五邀六的咋咋呼呼。相比之下,前来谈事的日本人稍显“文明”。走进后走廊,连着开启两扇门,一间漆黑的小屋。服务员开启电灯,屋内摆着一张大床和简单的家具。窗帘拂动,阳台上站着一个人影。
“谁在哪儿?”
对蒋震的唤名,在阳台上抽烟的人丝毫没有反应,待他走近,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居然是一个杀手,眉心上一个不大不小的弹孔。
“我在这儿呢。”雷乐站在门后,用手捂着受伤的肩膀,手里还拿着那把杀死那个杀手的手枪。
“阿乐,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是知道他是冲着你来的。他好像知道你会来这边一样,可惜他是玩刀的,对枪不熟被我一枪击毙。”
“震哥,还是不要选下届话事人了。”夏晴没头没脑的说道。
“怕什么!”
“做的好好地,洪门换什么话事人?”雷乐走去床边坐下。
“洪门规矩,每两年一选话事人。这两年来有日本人在,我什么事都没有做,没赚多少钱,对不住兄弟们。”蒋震一边坐下。
“不是啊,我觉得你做了很多,起码你让洪门的兄弟堂堂正正的做个中国人。”雷乐掏出香烟递向蒋震。
“你伤没好,少抽点烟。”
“放心。”
“我去看看那姑娘。”武恩钊借此离开房间,转身便走去楼梯间对身后的手下交代道:“彭宝,你替我做几件事。第一件事是带人收了洪升的地盘,第二件事找人暗示洪坤,告诉他洪门这届的话事人不要出来参选,要是他不答应,找人干掉他。”
“大哥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彭宝带人走楼梯离开,夏晴站在楼梯口隔着层玻璃门看着他。
武恩钊拉开玻璃门,拽着夏晴把她堵在墙角。
“大嫂,刚才你都听到什么了!”
“江湖的事我不懂,但我有一点你要记住,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嫂子,我一定会为老大赴汤蹈火的。”武恩钊匆匆下楼。
厮杀!波澜!悔罪!
雷乐眼睁睁地看着蒋震的武恩钊派人行动没有制止,不是他不愿意去伸张正义,只是他受了别人的恩惠不能背信弃义的反咬一口,陷他人于不义。接近雷池,心的偏移很难把持,也很难竖立一个探员跟黑帮之间的界线。
哭过的夏晴走进屋子,蒋震拍了拍雷乐的肩膀起身掩门离开。
“你怎么哭了?”
“我只是跟阿钊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夏晴抹去眼泪说道。
“为什么告诉他这些?”
“他说要为你赴汤蹈火,我知道他派了很多人去帮你围事。”夏晴目光冰冷的说道。
蒋震一把抱住夏晴,轻抚着她的肩膀,不要她感到孤独无助,甚至想借此抚平她内心的忧伤。可是在她身上发生的事,多数是她这辈子的噩梦,甚少有她甜美的记忆。
看着蒋震轻轻地抚着夏晴的肩膀,雷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心酸,一个多么好的女孩,只是为了报恩,把自己当做是礼物一样奉献给了一个乱世的魔头,换来的、等来的,不过是一次次的担惊受怕,度过的不过是刀光剑影的夜晚。
“这场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快了。”
“战争结束后,我们就一起过日子?”蒋震信誓旦旦地看着夏晴:“如果你不嫌弃我,我愿意一辈子时间照顾你。”一副很认真的看着,雷乐感到稍稍他们的言语有些肉麻,起身走去阳台抽着烟。
夏晴放开蒋震,顺着雷乐离开时的背影,再到他恍惚的眼神中联想到三角码头的蔡玉珠:“他的心里一直都放不下她?”
“他爱她,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夏晴双手环住蒋震的颈,深情地看着他:“既然这样,我无话可说。但是我求你不要再拒绝我,这是我一直想对你做的一件事。今晚我想完完整整的做个女人,一个只属于你的女人。”慢慢地,她的双手摸索到他身前,一颗一颗的钮扣被解开。
蒋震双手握住夏晴的手腕,呼吸没了规律,眼神也更游离:“有人在!”
夏晴瞄了眼站在阳台上抽烟的雷乐,拉着蒋震的手退到另一间客房反锁了房门、熄了灯。月影下,她撩人的身姿正呼之欲出,褪下的外衣落了一地……
旺角卡门,酒吧里乌烟瘴气的。彩灯下,几个看上去十八岁不到的年轻人手里各个拿着酒瓶,为首的一个稍大点的孩子,对着瓶子吹喇叭,喝酒的架势俨然一个江湖大哥的姿态。沙文的手下就坐在这几个孩子的对面,中间隔着卖唱的歌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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