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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音自然一直想回国,想回君家。她从小在那里长大,那里的每一个都是她的亲人。但是忽然之间,这些亲人全都不要她了。可她还是忘不了他们,心心念念的总是想着有一天,他们会再次接她回去。
她也一直担心师母的伤,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好想亲眼看一看,虽然心里很怕。
可她想的更多的是:
自己想起来都怕,何况是真正承受的那个人。所以用她来换师母,她一点都不生他们的气。
现在霍先生问她想不想回国,她知道是自己唯一的机会,毫不犹豫就点了头。
“你想回君家去?”霍先生看着她问。
虽然是心知肚明的事情,可是俩人从来都没有点破。南音有些内疚,霍先生对她这么好,她像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不能再骗他了。
她手拉着自己的手,纠结着小声坦白说,“我,我好想回去看看我的师母……那一次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这半年,我总是在想,如果再给我一个机会,我当时应该怎么说。我不知道他们是怪我给家里惹了麻烦,还是因为他们看到我的时候,觉得把我换给了你,无法面对我……”
她忽然抬头看向霍许,鼓起了全身的勇气,说道,“可我只想回去告诉他们,我从头到尾一点都没有怪他们,师母真的像我的妈妈一样,为了救自己的妈妈,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而且当初他们显然误会了……误会了你,我想回去告诉他们。”
霍许看着她,她的身后繁花交错,一片胜景,而她却浑身紧张,好像刚刚那段话,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此时只会手指绞着自己的手指,惹人怜。身上是条半旧的黄裙子,他刚刚没有注意,此时她直直站着,像刚抽条的藤叶,他才发现,她身上的裙子竟然很像她才来的时候穿的那一条。阿麦口中的抹布。
他不禁奇怪地拉着她左右看了看,曾经那娇嫩的黄,褪了色,变成一种养眼舒适的淡色,也变短了?
“这裙子是怎么回事儿?”他问了一句,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有问过女人的话。
南音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我,我把下面一截磨坏的地方剪掉了,做成了短裙。”说完她立刻看了霍许一眼,眼神忐忑小心,好像生怕他生气,又忙说:“我觉得你买给我的衣服更好看,可是这个还能穿,我就……我就想着别浪费。”
霍许目光沉沉望着她。这话说的,好像是怕伤害自己的感情,但他心里却更加清楚,她不是,怕浪费!
而是真的喜欢!
人只有对真的喜欢的衣服,东西,才会不管不顾,哪怕褪了色,变了样,穿成了抹布,碎成残骸,也不舍得丢弃。能多穿一天是一天,多穿半次是半次。
死也穿着,活也穿着!
他站起来说,“好衣服不一定是自己真喜欢的,你以后照顾好自己,我让人后天送你走。”
南音傻了般的站着,看霍先生说完话干脆的离去,皮鞋踩在奢华的地毯上仿若有声,如同踩在人心上,她站在那里,忽然觉得……自己也许应该追上去。
但始终,也只是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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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红裙子的空中小姐轻轻穿过走道,把手上的橙汁放在客人旁边的桌板上,微笑问道:“客人,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客人手中的杂志放下,露出一张小女孩般讨人喜欢的脸来,“不用了,谢谢。”
空中小姐笑着转身,刚要离开,迎面又上来一位客人,她忙侧身,那客人看了座位号,在南音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头等舱的座位中间有隔断,南音拿起耳机,正准备戴上,就听旁边人说,“这不是南音吗?”
南音隔着中间的隔断看去,立时认出对方,“丁伯伯,你怎么在这儿?”
和她说话的,正是君海川的好友,丁主席。他说,“我来伦敦办点事。”上下打量南音,“看你气色不错,这样我们可放心了。”
他是丁海川最亲密的朋友之一,南音自然和他相熟,她放下杂志,坐成便于聊天的姿势说,“您什么时候到的,我师父最近还好吗?”
“好。好。”丁主席折叠着自己的外套,“君显是能干的,现在家里一切都好。”
南音的心,一下颤巍巍地钓起来,阿显的名字,现在她在心里都不敢默念,就这样被人光明正大说了出来,好像她的秘密早已司空见惯,是人都知道她和君显的事情……也知道她想知道什么。
她端起果汁,原本嫌凉,她想等会再喝,现在却是迫不及待需要冷静。还好手没颤。
就见丁主席已经安顿好自己的东西,坐舒服了说:“你是要回国去参加彩青的婚礼吗?”
南音一喜,“姐姐要结婚了?”
“是呀。”丁主席笑着说,“总得有点好事。”
南音顿时激动起来,“什么时候?”
“怎么?——你没收到他们的请帖?”丁主席反问她。
“还没呀。”南音脱口而出,心里的兴奋感却降下来,姐姐结婚,竟然没有想到通知她,三哥也应该打电话通知她一声才对。
空姐走过来,问丁主席要喝什么,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南音呆坐着想,为什么姐姐不通知她?猛然想到自己那天说的气话,“大家以后不要见面了!”难道他们当了真?
想到那里,她顿时有些懊恼,那天只是太过生气,她怎么舍得不和他们来往。
那是她的家里人呀!
她心心念念地就想回去,但此时,却发现有些事情好像不一样了。她心里惶惶的,说不出为什么。直到飞机起飞,她都没有再说话,不知是不知道该聊什么,还是害怕听到别的消息。
长途飞行很无聊。丁主席上飞机之后还挺忙,他带了一大堆文件,对南音解释说:“我这一大堆东西,要在下飞机前整理好,那边都等着我开会呢。”
南音看着那一大堆东西,觉得自己真闲。
丁主席抽空问她,“你现在有没有上个学,或者读点书给自己充充电,这信息时代,不学习真是几天就被淘汰了。”
南音摇头。
丁主席年纪大,用电脑却熟练,打字很快,看的文件也是中英文的,南音看着他,越发觉得自己像废物。
丁主席打了很长一篇东西之后,合上电脑,准备休息。看南音在旁边等着说话,他歉意道,“我刚在那边开了个会,趁着脑子里有东西,都记下了,不然过后就忘了。人年纪大了,记忆力不饶人。”
南音想起来他比师父大一岁,那师父现在呢,经过这场事,也会感到力不从心吧。
丁主席戴上眼镜,又说,“我这次特意还在伦敦配了两幅老花镜,眼睛也不行了,人老了,真是经不住折腾。”
南音看着他,总觉得像看到了自己的师父,她轻声问道,“丁伯伯,那我家里其他人,都还好吗?”
丁主席闻言愣了一下,而后看着南音,眼神流露出同情来,“南音,你真是个好孩子,家里那样对不起你,你还当他们是家人,你师父要知道,一定会高兴。想来……也能放下心里的负担了。”
这语气,好像师父过的很不好,南音顿时紧张,“我师父不好了吗?是身体不好,还是精神不好?——还是担心我师母?”
丁主席目光定在她脸上,许久……叹气道,“都不是,你师父也不是不好。就是……”他欲言又止。
南音心急如焚,“丁伯伯……”
丁主席盯着她看了一会,才说道:“看到你这样,我是真的开心。说真的,以我和你师父的关系,家里也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南音神色黯然。
他继续道:“家里当初出了那样的事情,谁都不愿意,你师父从小养大你,他怎么可能心安,现在看你没有吃苦受罪,他自然日子也能好过些。”
南音紧紧盯着他,好像恨不能从他的表情里看出君家人的现况,关心是那么的一目了然。
丁主席被瞧的不忍心起来,说道:“你心里一定不好过,君家每一个人也不好过。”
南音觉得这话又像话里有话,说道:“是不是……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情?”
“哎……”丁主席长叹一口气,终于松了口说道,“……当初阿显对你心那么重,没了你,他又怎么可能不怪家里。他和你师父离了心,两父子,连多余的话都每一句。阿显的性子你也知道,他不想说话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可委屈和怨气,他也都自己憋在心里。”
南音听着,眼泪已经落了下来。忙又伸手擦掉,还好丁主席没看她,而是看着前面,神色回忆般,继续说道:“不过现在总算都过去了,现在你师父那新的博物馆,已经完全由阿显负责。你这次回国,会不会去看他们?”
南音忽然不知道了,师父和君显离心都是因为她!她现在要是回去,一定又会破坏师父和君显刚刚修复的关系。
就听丁主席又说,“如果要回去……你最好能有点心理准备。据说君显又谈了新的女朋友,总算从过去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活的像个人样。”
南音觉得自己的心,一寸寸往下掉,不知掉去了那里。
丁主席显然也知道这句话对她的冲击力,不忍心道:“你心里也别难过,伯伯看着你们一起长大的,你想开点,大家都能活着,活的健健康康的,不出事,比什么都重要。”
南音听不进去,她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全都是刚刚的那句——君显有了新的女朋友!
南音一遍遍的问自己,“那自己还回去干什么?”
就听丁主席又说,“说起来,你也是个有福气的人。那位霍先生……”他忽然一停,在周围看了看,靠近南音神秘地问道:“那位霍先生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那么有地位?”
南音摇头,黯然道:“我不知道。”霍先生的事情,就算她都知道,也一个字不会乱说。
丁主席感慨道:“那人,真是不简单,意大利人那么厉害,他也能摆平,这样的人,多少人一辈子连认识也认识不到。他对你一番情义,你心里也别总惦记着过去,一辈子那么长,人都要向前面看。以后你过好自己的日子,君显也过好他的日子……不枉费你师父养育你一场。他们都想你过的好。那位霍先生如果真的对你好,你也别总辜负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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