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万念俱灰比不上真相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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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绵有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这声音很熟悉，也很陌生，熟悉的是她的二十岁前每天耳边缠绕的便是这个声音，陌生的是她感觉自己有一辈子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

他叫绵绵，而非顾绵，从前的霍擎喜欢叫自己绵绵，如今的霍擎只会叫她顾绵。

这是不是说明他已经想起了什么了？

“霍擎？”顾绵的声音有些不确定，甚至有些迟疑。

霍擎电话那端的声音有些压抑和紧张：“是我。”微音却有些颤，像是苦涩一样。

顾绵沉默了，老半天才说道：“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客气疏离的声音仿佛是上辈子的事儿了，霍擎眼中光芒顿时一扫而空：“绵绵，对不起，这些年让你受苦了，是我不好，我当年没有保护好你。”

简单的一句话，却道尽顾绵的心酸，在将将回国的时候，在得知霍擎失记的时候，在那些仇恨在心头发酵的时候，她确实是恨霍擎的，恨他当年的薄情，恨他的寡淡，往往有时候恨意太多的时候，反倒会淹没自己的真心，她知道自己很恨霍擎，甚至有时候真的想让他死，手中的手枪举起来了的时候，却在最后一刻又放下。

如果霍擎的死能弥补这么多年她受的委屈，她一定会豪不犹豫的杀了他，可是又有什么用呢，那些陷害爸爸的人，那些让她和爸爸分散多年，让他们家庭破碎的人，还是活的逍遥自在，光明正大的生活在阳光之下，不像她，只能用一张不一样的人皮活着。

“你想起来了？”顾绵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心中说不出的疼。

“我想起来了，所有的一切我都想起来了，绵绵，你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来找我？”霍擎的声音像是从虚空中飘了出来，其实他很早就恢复记忆了，只是他没有跟顾绵说，甚至他想过很多种补偿她的法子，可是对于她受的伤害，这些能弥补吗？

他们曾经是亲密无间的恋人，却在这一刻陌生到极致，他把她忘了五年，抛在脑后。

“我能去找你吗，霍擎，你不知道我当时最恨的人就是你！”顾绵的声音终于染上尖锐，这么多年，提起往事，她还是没有办法平复下来。

过去历历在目，疼痛扎心难受。

“我知道，当年是我无能，没有保护好你，你恨我是应该的，我这辈子也不指望你原谅我了，因为是我的疏忽才让你受这么多的苦，绵绵，对不起。”都说男儿不肯轻易流泪，霍擎的眼泪却悄无声息落了下来，在得知真相那一刻，他几乎发疯。

“你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就能弥补我当年所受的苦吗，霍擎，对不起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话，你不要跟我说对不起，如果你真的觉得抱歉，那也应该是跟早早，跟爸爸说对不起，当年我那么相信你，却没有想到——”声音终于带上了哑。

“当年的事是我不对！”他接了话，泪如雨下，万念俱灰比不上真相的残忍，有时候不知道真相反而能活得轻松一些，反倒是知道真相以后你会坠入地狱里，爸爸当年因为自己的前途陷害了顾绵的爸爸，让他白白在监狱里呆了五年，而顾瑶纵火杀害顾绵和早早更是让他痛彻心扉，当他接触到这些真相，感觉天塌了一样，他知道顾瑶性子骄横跋扈，却从来没有想到她会凉薄到这样，心狠手辣，蛇蝎心肠，死到临头还不悔改，说自己没错，为了得到他不折手段，毁了顾绵，毁了顾家，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爸爸是一个正直的人，却在那一刻所有的信念灰飞烟灭，他一直按照自己父母设定的路去走，没想到最后一刻却是这么狼狈万分，他甚至有了轻生的念头，这样的父母他要不起，这样的爱人他更要不起，所以他离开了霍家，跟霍天朗脱离了父子关系，并亲手把那些证据交给了警察，再加上安东尼再背后的作为，相信霍天朗的下半生一定在监狱里度过了，至于顾瑶……

她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两条人命，倘若不是顾绵命大，怎么能死里逃生。

那些画面，他不敢想，怕一碰触都是疼。

霍擎面色惨白如画，也许他从此背负不孝子的罪名，也只想还公正的人一个公道，也许他要整日面对母亲的哭泣，也许他的生命再无光彩，可是该做的事情他还是要做，悄无声息的拭去眼泪：“绵绵，我知道我罪大恶极，我不求你原谅我，原谅我的爸爸，原谅顾瑶，因为我们所有人都没有资格，如果不是我爸爸狼子野心，所有的局面也不会是这样子的，我觉得很抱歉，我当年什么都不知道，让你平白无故受了这么多委屈，真的对不起。”

顾绵呵呵两声，悲凉如诉：“对不起，有用吗？对不起能换回这么多年的时光吗？能弥补我所受到的伤害吗，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霍擎，你在哪里，在我受万人指责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在我被顾瑶扔到海里那一刻，你又在哪里？在早早病危的时候，我去求你的时候，你又在哪里，霍擎，当年，哪怕你出手帮助我一点，我也不会恨你至深！”

“我们从小到大的玩伴，我对怎么样的，不用我说，你心里也知道，可是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你一点消息都没有，爸爸被抓，你紧接着就跟我说退婚，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啊，你就一点留恋都没有，我多少个夜晚都睡不着觉，一直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霍擎会变成这样，难道他过去对我做的一切都是假的吗？我不敢闭眼，怕一闭眼就看到你冷漠的眼睛，刚到法国那一段时间，我没有安眠药睡不了，我不会法语，要学法语，要学英语，我在一个小岛上，除了每天的授课老师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甚至在想，我要不要活着？”

眼泪顺着脸颊淌下，那些不愿意回忆的往事随着她的一字一顿的倾诉一一展现出来，像是一幅斑驳陆离的画，蒙上时间的轻擦：“如果不是因为恨你，我想我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这些话，她不知道她会说出来，她以为会封在记忆里，就连那天和陆启帆绝裂最伤心，最难过的时候，她都没有想过说这些话，那些隐晦的秘密就像是时间在心口留下的疤，每每碰触，便是痛如钻心，她不愿意提，不愿意记起，可是并不代表真的忘记。

月光清凉如霜，落在顾绵惨无人色的脸上，似乎一闭眼，就能看到当年的疼。

“绵绵……对不起……”霍擎从来不知道这一段过往，如今听她亲耳提起，更是万念俱灰，心如死灰，万箭钻心不过如此。

那个他很早就说过守护的女孩，因为自己的爸爸，因为顾瑶弄成这样。

“我已经不需要了。”大抵是说出来之后，顾绵感觉轻松许多，也能勇敢面对，可是对于霍擎，她很难再有好态度了，不管从前，还是现在，她真的觉得累了。

她和他的感情，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可是她恨了他五年，直到有一段时间她睡梦里，她脑海里想起来的人不是他的时候，她便知道自己放下了。

这一次，是真的放下了。

“绵绵，我知道你现在没有办法原谅我，我也不指望你能够原谅我，现在我只想让你开心一点。”每每想起这几个月相处的画面，他都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