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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报家门后宴会厅里的挟持者引发了不小的骚动围观的客人们议论纷纷。

负责交涉的戈德温伯爵叹了口气。

“请收下我的哀悼年轻人。”

“你父亲的英勇之举为星辰王国迎回了继承人他若为之而死便值得令人缅怀。”

安克没有说话。

伯爵话锋一转略带斥责:

“可这不能成为你如此行径的正当理由。”

安克依旧保持沉默只是眼神迷离。

看着对方的表情戈德温伯爵皱起眉头他意识到今夜的事情也许没那么容易解决。

伯爵下意识地向上望去然而国王的席位上空无一人。

唯有在第一阶的席次上星湖公爵那个据说是天才的少年。正被一大帮卫队簇拥着。

表情沉重低头不语。

泰尔斯怔怔地看着安克。

他还记得自己在鬼王子塔上醒来的时候。

那时约德尔告诉他:

距离兽人入侵刃牙沙丘传说之翼回军援助已经过了一天一夜。

泰尔斯推开塔窗看到的只是刃牙营地经历大战罗曼重获胜利后所留下的一片凋敝残局。

但他没能看到的或者他以为自己没看到的是那一天的战争里真正的血腥。

以及那些因之改变命运的人。

【死亡?牺牲?利益?代价?胜负?这些都只是战争中最表面的东西……成千上万人的命运……都将在这个残酷的熔炉里经受考验。】

老乌鸦希克瑟的话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请记得……在虚伪的道德指责之外在简单的利益计算之外在虚无的战士荣誉之外更不要轻视了战争本身——它远没有你们想得那么简单不是非赢即输非利益即代价非生存即死亡的游戏。】

【而你我无论是位高权重的领主或者随风沉浮的黎民都不过是其中最无力的棋子因为它很多时候并不由我们决定哪怕你就是战争的发起者或者胜利者。】

身后传来响动中断了泰尔斯的情绪。

“掌旗翼的新情报。”

副卫队长沃格尔接过属下递来的几张信纸谨慎地道:

“安克·拜拉尔确实是西荒贵族也是鸦啼镇男爵的长子兼继承人。”

“你说得没错他此前一直在终结之塔修业直到他的父亲逝世。”

马略斯沉吟一阵:

“父亲死于迎回王子的行动所以这位小拜拉尔心中不平要毁掉王子的宴会?”

守望人摇了摇头:

“不太通。”

沃格尔点点头显然也有怀疑。

“还有。”

他随即换过一张纸:

“几天前安克·拜拉尔向贵族事务院申请想挤进今晚的封爵仪式由至高国王为他授爵继承父亲的头衔。”

泰尔斯心思一动。

他记得今晚的封爵仪式在获封世袭爵位的几位贵族里既有白手起家的新贵族也有子承父业的旧贵族包括一位其实不是那么合法的刀锋领私生子。

但是没有安克·拜拉尔。

沃格尔哼了一声继续读道:

“事务院批复:‘拜拉尔乃西荒之臣越主封仆不合惯例’。”

马略斯蹙眉:

“不合惯例?”

“我怎么记得今晚封爵的人选里有一位非婚生子也属于‘越主封仆’?”

沃格尔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将手上的信纸对折起来:

“刀锋领女公爵与王室亲密无间自然无碍。”

“至于西荒……。”

他没说下去。

越主封仆不合惯例?

泰尔斯突然想起了那把法肯豪兹公爵送他的古帝国剑。

“好吧。”

马略斯思索着:

“可他为什么要找上多伊尔男爵?”

沃格尔轻哼一声:

“爱、恨、仇、利、害——无非这五者你任意组合总有真相。”

大厅中央戈德温伯爵深吸一口气:

“年轻的拜拉尔你父亲为国牺牲死得其所你不应该玷污他身后的荣耀。”

安克在失去父亲的悲痛中清醒过来。

“您是对的子爵我不该。”

他颤抖地呼吸着似乎在压抑什么不断重复道:

“我不该。”

但安克的表情很快变得狰狞。

“直到匆匆归国的我发现”他看着每一个人咬牙道:“我父亲他为了征召军队借债筹措军资……”

“欠下了他一辈子也还不完的巨款。”

许多人齐齐一怔。

下一秒安克一把捞起老多伊尔的领子:

“来啊你这条老蠹虫。”

挟持者语气急促:

“告诉殿下告诉诸位告诉整个王国你做下的勾当。”

“告诉所有人你对我父亲对拜拉尔家族犯下的罪过。”

多伊尔男爵哭丧着脸:

“我什么都没做……”

但安克的剑刃立刻逼到老男爵的脖颈上甚至划出了几丝血色:

“再想想?”

老多伊尔浑身一抖连忙改口:

“我我我借钱给你父亲是为了让他渡过难关……”

泰尔斯皱起眉头。

安克狠狠呸了一声!

“狗屁。”

他一脚踹上老男爵的后背后者被狠狠地踏倒在一片餐肴之中脏污不堪气喘吁吁。

看见父亲受难dd捏紧拳头可哥洛佛很快按住他的肩膀严厉地盯着前者。

“我调查过当西荒公爵的动员令一到你就出现了。”

“偏偏在我父亲财政困顿无计可施的时候。”

安克怒视着多伊尔男爵踩着他的后背:

“你巧言令色贷以巨款蛊惑哄骗许以重利煽动他尽征役兵武装军队去荒漠冒险去追逐战争。”

“最终让他全军覆没血本无归欠债累累。”

他几乎是嘶吼着道:

“在病床上伤重抑郁而终!”

戈德温伯爵面色凝重头疼接下来的谈判怎么办。

多伊尔男爵的声音带着些许哭腔:

“是令尊忠心耿耿要响应号召去荒漠为国征战……我想拉也拉不住啊……”

安克愤怒地打断他:

“不你!是你编造出‘战争有巨利’的借口故作慷慨地借他钱财引他入彀。”

老男爵疼得嘶声吸气:

“我没有骗他!上一次的荒漠战争让多少人都发了大财……”

发财。

泰尔斯心中一堵:他想起了刃牙营地里想起了在营门口雁过拔毛收过路费的法肯豪兹士兵想起汤姆丁原本准备走私出去的一大堆货物。

安克讽刺地笑了一声:

“你是说那些战争商人?”

他松开脚步重新把老男爵拽起来让他对着宴会厅里的所有人:

“那些不知从何知晓了我父亲准备动员参战从而趁机向他兜售物资的吸血鬼?”

“他们有一半的人都与你暗通款曲甚至合伙经营你们早就在串通合谋狼狈为奸!”

多伊尔男爵似乎领教了眼前这位的讯问方式连忙回答:

“有生意往来嘛彼此认识很正常……”

“闭嘴!”

挟持者愤恨地盯着老男爵字字沉痛:

“你利用我父亲的慷慨大度又不通财务用满布陷阱的文法眼花缭乱的数字诱骗他签下不公的契约欠下几倍于原债的巨款。”

老多伊尔像是认命了他努力挤出一个“理解”的笑容。

“借债嘛哪有不算利息的?而你们门第高贵家大业大利息高一点无可厚非……”

安克突然伸手死死揪住多伊尔男爵的后脑头发逼着后者仰头!

在男爵的嘶声痛呼与他夫人的失声惊呼中安克咬牙切齿:

“但在你契约的蓄意陷阱里那些还不清的债款都是以鸦啼镇上成片的土地和人口作价抵押!”

“土地!人口!”

人群发出小小的惊呼声。

“啊嘶不是”老多伊尔尽管痛苦不堪却仍不肯松口:

“抵押物嘛这些都是在王家银行的权威会计见证下的契约条款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除非你早有预谋!”

安克怒吼出声!

“除非你之所以借出债务就是为了他出征失败债台高筑无力清偿只能割让土地的那一天。”

下一刻安克突然回身挺剑剑尖敏锐地指向一个想寻机偷袭的卫兵。

把后者和他的效仿者们逼回了安全距离。

“这太荒谬了”老男爵的辩解声很是尖利:

“难不成我就笃定了他会吃败仗?难不成我还早知道兽人们会袭营……”

泰尔斯心中一动。

笃定了会吃败仗……

早知道兽人袭营……

星湖公爵狠狠皱眉:

不巧这两点还真的有人知道。

而多伊尔家族……

泰尔斯下意识地瞥了身边的多伊尔一眼:恰好是王室直属的封臣中至高一阶璨星七侍。

显然安克也对男爵的话不满意。

“别再装蒜了我知道得一清二楚。”

挟持者抬起头当着厅中的客人高声道:

“老蠹虫你老早以前就把魔爪伸进了西荒伸进了我们鸦啼镇。”

“我们两家份属两地却接壤相邻。多年来你借着地缘优势威逼利诱巧取豪夺连通我父亲手底下的某些封臣败类以及鸦啼镇里的贪官污吏暗中串谋不轨多时。”

安克愤恨道:

“那些败类瞒着我父亲向你投诚非法转租佃户人口私划土地瞒报税务让鸦啼镇的田地劳力为你耕作生产。”

“而你们上下其手偷天换日就连从镜河到鸦啼镇横跨中央西荒的运输通路都早早修好了。”

老多伊尔想要辩解但是安克的手劲显然越来越大让他连眼睛都闭上了只能痛苦地呻吟。

“于是我父亲只能看见他的领地日渐枯竭收成日减愈加困顿……”

听到这里老男爵再疼也忍不住了:

“我跟他们租赁土地你情我愿你父亲都知道的……”

可安克再度怒吼:

“知道个屁!”

他的剑刃紧贴男爵的脖颈:

“你是想现在就下去跟他对质吗?”

客人们齐声惊呼。

眼见场面失控戈德温伯爵立刻打断对方:

“拜拉尔先生!”

他严肃地道:

“无凭无据你不能这么武断地指责多伊尔男爵更何况动用私刑……”

安克闻言冷笑一声:

“凭据?”

挟持者冷笑着过了几秒钟终于把短剑撤离老多伊尔的颈动脉。

“多伊尔你的封地今年粮产大丰收对么?甚至到了出口外销的地步?”

老男爵犹豫了一下。

安克愤怒地赏了老多伊尔一巴掌:

“说啊!”

吃痛的多伊尔男爵连忙开口:

“丰丰丰年嘛……”

“丰年?”安克怒极反笑:

“但是不止今年。”

他咬牙切齿看向旁观者们:

“还有去年前年大前年……足足八九年的时间你们的粮产一直在‘丰收’带动商货流通市场欣欣向荣财政富余得足以养活一支小军队!”“就凭你们镜河的狭长地块?就凭你们整个中央领最烂的土壤?就凭你们那些被王都繁华养刁了胃口一门心思想要挤进永星城趾高气扬却好逸恶劳的中央领子民真的能种出那么多收成榨出那么多钱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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