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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雨停。
夏雨将山野大地濯洗干净,空气湿润又清新。
云绰从睡梦中醒来,伸手推开窗牗。
水汽带着凉意扑面而来,花香从窗棂飘进屋子,盈满整个房间。
云绰靠在窗边往外看。
天地间云汽缭绕,一片茫茫雾色。远处青山如黛,于雾中若隐若现,是很美的光景。
吹够了风,云绰穿衣梳洗,下到一楼。
一楼安安静静,西厢房房门紧闭。
云绰放轻脚步推门而出,小心地靠上窗户,透过缝隙看向房内。
房内光线昏暗,何不为抱着被褥缩在榻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却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云绰偷笑几声,然后便悄悄退开,拿上酒壶下山去了。
半个时辰后,云绰拎着买好的东西回家来。
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可行之斋里却有人在低声交谈。
云绰听出了两个人的声音:一道温润平和,是何不为的声音;另一道,则是少年清冽低沉的嗓音。
她走到行之斋门口,放轻气息看向房内,只见何不为坐在案边,脸上带笑,表情温和,和平时没有两样。
在他对面坐着一位少年,他银发俊颜,衣着华贵,危坐于案前,身旁放着他的木剑,以及一把纸伞,正是云绰昨天在清风渡口送给他的那一把。
这个人……
这时候,何不为随意扫过一眼,意外发现她站在那里,忙笑吟吟地招手唤道:“过来过来。”
他这样子看上去一点都不记仇,云绰猜大概是有外人在场的缘故。
她识相地没点破,扬了扬手中的东西:“我拿了吃的,你出来吧。”
何不为起身走来,甫出房门便闻到一股肉香味儿。
“好香啊。”他使劲嗅了嗅,“烧仔鹅……?”
“还有青竹酒。”云绰将东西递给他。
何不为惊喜不已,因昨日闹剧而生的气都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云绰看向那少年,满脸好奇地问道:“师父,他是谁啊?”
“租客。”何不为言简意赅。
云绰有些意外:“租客?”
净山偏远,山路崎岖,下了雨以后尤其难走。他们家又安在半山,进城一趟,没半个时辰绝对走不到。
这人为什么要想不开,跑到这里来租房?
何不为猜到她在想什么,道:“人小哥喜静,受不了吵闹之地。你往后也安静一点,别整天吵吵嚷嚷舞刀弄枪。”
云绰不满地鼓起腮帮子:“我这人就这样,谁要嫌我吵,我、就、吵、死、他——!!!”
“小点声!”何不为狠狠敲她一下。
云绰捂着脑袋,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句。
何不为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但也能猜到不是什么好话。
他放缓语气说道:“你靠过来,为师有话同你讲。”
“哼!”云绰扭过头去。
何不为无奈,只能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
云绰两眼一亮——这小哥好生大方!还没住进来,就把房租给了。
她兴奋极了,不仅不追究何不为方才的罪过,反倒还自告奋勇去收拾屋子。
何不为同卫庄打了声招呼,然后便拎着酒肉去厨房填肚子了。
在他们离开后,卫庄也起身走出了行之斋。
小楼由云杉建造而成,占地宽阔,结实牢固。楼房整体布置得素雅大方,古朴厚重,洋溢着浓浓的书香气息。
家具多为椴木材质,样式颇为简单,但每处镂空、雕刻无不精妙细致,一看就价值不菲。
且主人家似乎很爱干净,箱柜桌椅无不整洁,阑干扶手一尘不染,就连青石地板都被拖得噌亮。
厅堂呈四方形,四角各立一盏落地灯。堂中摆了张黄花梨木的案几,角落里设有供奉祭灵的香炉。
炉边放有一杯茶,仍有一丝热气袅袅升起,似乎是不久前才供的。
卫庄看向两侧墙壁。
墙上挂着三幅水墨画,头两幅一幅是松,一幅是竹,都是黑白的水墨画。
这两幅画笔触细腻,画风从容飘逸,流露出强烈的出世之意,却又隐含三分颓然之气。
卫庄视线微动,看向最后一幅画。
那是一幅淡彩的云霞图,构图和手法与另外两幅有几分相似之处。
但仔细观察不难发现,这幅云霞图的风格和写意,与前两幅画截然不同。
其色彩肆意铺张,迸发出强烈的生机与活力,全然不似前两幅画那般深沉低迷。
这一幅,是她作的。
卫庄眸色微黯。上一世,他从没见过她作出这样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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