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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画的,还不错吧?”
这时,他身后响起云绰的声音。
卫庄侧目而视,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很识货嘛。”云绰的笑容里多了一分真诚。
这幅云霞图是她刚学画的时候作的,当时她对运笔和色彩的技巧一知半解,几乎完全是凭感觉下笔。
师父看过之后,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说了八个字:“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她说,她画的是云,不是山水。
师父笑了。
之后,他就把这幅画挂在厅堂,与他的松竹图挨在一起。
虽然这样一来,显得她的画寒碜了不止半点,但云绰还是觉得,师父是夸在她。
云绰收敛神思,对卫庄说:“房间收拾好了,请随我来吧。”
卫庄微微颔首。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厢道上,云绰自我介绍道:“我师父应该还没有跟你提起过我吧?我叫云绰。”
卫庄的呼吸顿了一下,似是被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包裹住。
片刻之后,他回复道:“卫庄。”
平静的声线轻轻波动了一下,为清淡的嗓音染上一丝热切。
卫庄……云绰点点头,记下他的名字,然后便同他介绍起各个房间。
“这间屋子是书房,叫行之斋。对面是我师父的卧房。”
“那间是厨房,隔壁呢,就是柴房了。
“我们家平时由我师父掌厨,饭菜的味道嘛,你吃过就知道了。”
她的嗓音一点不似前世那般清冷,反倒娇娇软软,甜丝丝的。
就好像是甜食吃多了,连带着声线也浸了蜜。
陌生的悸动自卫庄心底漫开,让他产生一种沉沦的冲动。
云绰继续介绍:
“那是药房。我师父懂医,家里的药都是他炼的,城里的人生病了,也会过来找他讨药。”
“药炉一般不会熄火,冬天的时候我们会把花搬到里面去。”
“这几间屋子也是书房,里面放的都是我师父的藏书,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三足香炉里燃着香,青烟从镂空的炉顶飘出。
刺梅清冽的气息填满每个角落,透出些许寒意,令人心旷神怡。
可纵使熏香的味道如此馥郁,卫庄依旧闻出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清雅悠远,若有似无。
是温朴花香,自她身上而来,和以前一般无二。
今日天气很好,天朗气清,微风徐徐。阳光直直洒下,将四方天井照得通明,也将花草映得越发润泽。
云绰来到西厢房,轻轻推开房门。
“吱呀”一声,气流打着旋儿涌进房间,馥郁的香气弥漫而出。
她前日摘的山栀开了,白花缀在碧叶间,散发着馥郁的幽香。
通往阳台的木门虚掩着,清风带着刺蘼花的香气涌入,混杂着栀子花香,将整个房间都浸染在暗香中。
卫庄缓步踏入房间。
屋子很宽敞,亮堂堂的,十分干净。方几摆在正中央,珍宝架靠墙立着,床榻则临窗横放。榻边有张榉木长案,正对着阳台。
角落里立着一个梨花架子,上有一坛云竹。其叶片翠绿,枝条纤细,体态轻盈潇洒,一看便知被照顾得极好。
卫庄看向珍宝架,从下到上慢慢扫过一眼。
架子是樟木做的,每一层都摆了许多手工艺品。有几只木雕的小鸟,还有竹篾编的蜻蜓、麻雀,七八只翠绿色的小蚂蚱,以及一只蟾蜍。
竹篾的颜色褪去些许,微微有些泛黄,好像已在这处呆了颇久。
另一边,云绰仔细观察周遭一番,诸事都已收拾妥当,暂时没有什么需要费心的了。
她于是向卫庄告辞:“我住在隔壁,有事尽管找我。先走了。”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过后,房间里恢复平静。
鸟雀在林间细声鸣叫,空气中残存着温朴的香气。卫庄平静无波的心海被一粒石子激起涟漪,似迷乱,似震颤。
然同与此时,却又是沉静的、平和的。
激昂低回间,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纷扬而芜杂。
这样百转千回的感受于他而言遥远又陌生,就像羁鸟归林,河川回溯,杨絮飘进果荚,落叶长回树梢……
他无法形容,只觉一切都是如此平淡,却又如此安定。
安定……
卫庄于心底默念着这两个字,突觉一阵心神恍然。
是的,安定。
这里,就是他的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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