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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畜生,真真是畜生!”康熙大怒,一脚踢翻了案几:“朕只知他色令智昏,枉为人夫。熟料他竟然还为区区一贱妾忤逆生母、无视亲子!”

“眼里只有那贱妾跟贱妾所出的之子是么?”

康熙冷笑:“那就传朕旨意,着隆科多即刻二选一。是打掉李四儿腹中孽种,在其母门前负荆请罪。从此上孝敬父母,下教养嫡子,做个一等公府的合格继承人。还是跟李四儿即刻搬离一等公府,从此自力更生。”

“当然,他若真不爱权势爱美人,着岳兴阿?那可怜孩子叫岳兴阿没错吧?着他留在玛法、玛嬷身边好生教养。告诉他,虽然生来不幸,没摊上个好爹。但朕这个阿牟看好他,相信他能长成大清的巴图鲁。若孩子勠力进取,他年长成后,若真能一力撑起佟佳府,朕绝不因其父缘故而怀疑他的品行!”

此令一出,满室哗然。

皇阿哥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又都齐齐做了掏耳朵的动作。

娘咧!

真没听错!

那么荒唐、那么儿戏的命令,还真是他们皇阿玛下的!!

长生天,他老人家怕不是被他那表弟给气糊涂了吧?

只玉录玳知道康熙气归气,但更多不在隆科多,而在他那句终于有后上。毕竟史上曾记,顺治十四年,董鄂妃诞下四皇子。帝大喜,颁诏天下‘此乃朕第一子’!当次子福全跟三子玄烨空气一样,全无半点关注。

那会康熙人小力微又被孝道压着,满腹委屈也得死死忍着。现在……

遇到了同样牲口的隆科多还能不产生点儿移情作用?

没见仁宪都已经拍案而起,大赞了声好么:“皇帝圣明,那种色令智昏的混账就该让他吃遍世间至苦,他才能明白红颜枯骨的道理!不然啊,只会留恋美人乡,忘了自己深受皇恩更该为皇家安心用命。”

有她这话定下了基调,怔愣中的皇子们赶紧照葫芦画瓢:“皇阿玛如此良苦用心,隆科多大人必定感激涕零。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早日迷途知返。”

若不能?

那等不识抬举的奴才,直接剔除佟佳氏便罢,还有什么可说?

康熙爷前后立了三任皇后,赫舍里、钮钴禄、佟佳氏三家,个个都家族兴旺。三大姓的国舅爷排排站,总数不下三位之多!就是佟国纲、佟国维哥俩也都人丁兴旺,称得上万岁爷表哥表弟兼大小舅子的,两只手都查不过来。

哪儿就差隆科多这块臭肉了呢?

帝王一怒之下,圣旨直接到了佟佳府。还没从心上人有孕喜悦中醒过神来的隆科多直接懵逼:“不,不,这不可能!皇帝表哥乃是亘古未有的英明君主,岂会,岂会下这等荒唐命令?”

“一定是受小人蒙蔽!”

“不行,这圣旨我不能接,我得入宫找皇帝表哥,让他给我个说法……啊!”

狠狠一马鞭过去,隆科多妥妥的旧伤未愈,新伤又起。偏打人行凶的他亲爹还怒发冲冠地瞪着他:“找万岁爷要说法?格老子的,还真特娘的给你脸了是吧?”

“公公口谕说得明明白白,要么你这逆子打杀了李四儿腹中孽种,真心跟老子与你额娘认错。从此安心用命,改尽以往荒唐浮浪,就还是我佟佳府的下任接班。不然……大门就在那儿,你丫的收拾收拾跟那贱人赶紧滚!”

“不可!”

“不可!”

一焦虑,一楚楚,两声喝止同时响起,却原来惊闻噩耗,老赫舍里氏无心‘养病’,李四儿也顾不上养胎。急慌慌各自带人前来,齐齐开口喝止。

“爷不可!”老赫舍里氏垂泪:“千不念,万不念,爷好歹看着隆科多是你我嫡长子,也被咱们万千期待过。若……真让他顶着如此恶名出府,以后……又哪儿还有什么以后?”

癞痢头儿子自己的好。

若非万不得已,佟国维又何尝愿意放弃自己苦心培养许久的继承人?

可……

谁叫那逆子好死不死的,生生撞在万岁爷的逆鳞上了呢?今儿若不用李四儿一条命证明悔改态度,怕不止那逆子,就连整个佟佳氏也难免被迁怒。

身为亲舅舅,佟国维可比任何人都清楚皇帝外甥有多记恨第一子事件。

李四儿幼年即被官卖,自是不知道这许多密辛。但她却本能地知道,今儿这关若不能平稳度过,那九成九……

明年的今天就是自己祭日了!

这荣华富贵的好日子才刚刚搭头,她当然不可能情愿赴死。手偷偷往腿上一掐,眼泪扑簌扑簌掉,分分钟梨花带雨:“大人、夫人、爷,若……”

“若四儿一条贱命真能换阖府无恙,爷余生无忧。那……那四儿就带着腹中孩儿跟爷说一声永别了!只爷日后事事顺遂,再无曲折痛苦,四儿……四儿与孩子虽死无憾!”

话落,李四儿就作势要撞隆科多背后那影壁。吓得隆科多肝胆俱裂,死死把人搂在怀里:“四儿,不要,你千万别做傻事。咱们,咱们分府别居就是。正好爷还不愿吃这分家饭,也看不上那要债儿。”

“索性清清静静地搬出去,好叫你安心养胎。待你产下麟儿,爷就安心用命,给儿子攒个爵位,给你挣诰命!”

这样的棒槌,这样的异想天开。

李四儿暗暗咬牙,偏她还就得牢牢抓住这个棒槌,才能保住小命儿。是以心里再如何腹诽,面上也得泪眼莹莹地看着他:“可……可四儿舍不得爷受这样的苦。”

隆科多笑着给她抹泪:“能跟四儿一起,爷就是身在苦海也处处甘甜。所以,四儿以后再别说一死成全爷的傻话,你就是爷的命。你在,爷在,你看若有不测,爷也绝不独活。”

又一波儿深情表白后,隆科多还真就叩头领旨:“臣隆科多领旨谢恩,这就带四儿出府别居。待伤愈复职之日,再当面叩谢万岁爷恩典。”

而后起身,就这么孑然一身地搂着李四儿走,走了?

要不是他还有伤在身,走起来一瘸一拐,实称不上什么气派。传旨太监都以为自己颠倒时空,得见了什么千古名仕。

啧啧,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大好的爵位,镶金的前途,说不要就不要了。也不知道英雄末路后,美人儿又能陪多久。

传旨太监心中感叹着,回宫就把佟佳府所见一五一十地学给了康熙、仁宪以及诸皇子等。

咳咳,倒也不是康熙堂堂一国之君就闲到了如斯程度。这不是皇太后?

当年福临爱重董鄂,心心念念废后改立心上人。她岌岌可危着,大写的朝不保夕。以至于心中再多鄙薄不屑,那也得死死憋着。现在可算碰着跟福临一样傻,与董鄂差不多套路的了。她老人家心里八卦之火万丈高,铁了心要看这热闹。

康熙,康熙是个孝顺的嘛!

在不悖于社稷的前提下,还是愿意给嫡母最大程度尊重的。而且打心眼里,他也不觉得隆科多能抛下爵位前程与名声,真去选个贱妾。

孰料……

这颅内有疾的,还真领旨谢恩了呢?

康熙愤怒、失望,气不打一处来。被迫旁听的诸皇子们目瞪口呆,真·都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个展开系列。不过事已至此,再去纠结隆科多那傻缺脑子里进了多少水已经毫无意义。

为今之计,是怎么抹黑他洗白自己,或者踩死他讨好皇玛嬷、皇阿玛与太子爷跟他那个能耐的姨母!

平日里分帮结派的诸皇子们空前统一,合力向隆科多开炮。

“荒唐,简直荒唐!自己修身不正,还敢质疑皇阿玛圣意?隆科多简直,简直辜负皇阿玛一向以来的倚重!”

“可不?偏他还大言不惭,真以为自己多旷世英武。还不愿吃分家饭,不喜要债儿。要自己给那贱妾挣诰命,给她肚子里的孩子攒爵位。为了个区区贱妾不要父母妻儿和大好爵位,他被美色煳住的不仅仅是眼睛,还有脑子吧?”

“着啊!这可不就是色令智昏?”

“这,大概就是舍美玉而求顽石的代价吧!”

诸皇子们各抒己见,听得仁宪兴趣盎然的,时不时还做个点评。

语言障碍?

不存在,不存在,爱新觉罗家的男儿都精通满蒙汉三种语言。见太后娘娘兴致好,早就乖觉地换了蒙语,务必使娘娘尽兴吃瓜。

但是贴心还是太后养大的五阿哥贴心,就见他越众而出,直接跪在了康熙身前:“儿臣不想对隆科多大人多做评价,只担心他这般宠爱李四儿,怕是不适合再在一等侍卫上行走。”

“否则若有一日,他那心肝儿被人挟持利用,谁知道他会不会受制于人,做出危害皇阿玛安全的事情来?”

这话说的,在场诸人尽皆沉默。

最后还是太后娘娘拍板定案:“原本,哀家不该在朝臣任免上多言。可胤祺所言大有可能,哀家实难放心。有孝康章皇后、孝懿皇后的遗泽在,到底不好再对隆科多过于处罚。不如,叫隆科多病愈后去午门守卫吧!”

都出了皇宫范围,等闲近不了皇帝身边,自然也就不用担心他被谁裹挟着兴风作浪。

再者,就是仁宪的促狭了。

她啊,就想叫隆科多每天每天被满朝文武围观,各种指指点点。相信依着他那矜傲的性子,用不了多久就能‘不堪受辱’。日复一日的,早晚把皇帝耐心磨尽。到时候一等侍卫变成二等,二等再变成蓝翎,满满的就让他前途无亮。

欺负了玉录玳,还想着给那贱妾挣诰命?

做他的青天白日梦去吧!

玉录玳虽不知仁宪太后的全部想法,但也预见到了隆科多凄惨的未来。飞黄腾达,是基本上不可能飞黄腾达了。这辈子,他能保住一等侍卫的位置,不跟李四儿因爱生恨再为大清子民再送一波儿惊天大瓜都是好样儿的。

而自作主张,勇于告状的吴嬷嬷当时就傻了。

等康熙亲口问她是否初衷不改,还愿意只身入佟佳府照顾岳兴阿时,她竟然还惶惶然地看了玉录玳一眼。

求她做主,一切听她指挥的意思不能更明显。

这等刁奴!

可把胤礽恶心的,当即直言:“吴嬷嬷为替主子分忧,都不惜求到了皇阿玛面前,此等忠心可鉴天地。皇阿玛又何必动问?随后以不舍得儿子那小表弟受苦、担心他玛嬷病中无暇照顾他为由,直接将人赐下去就完了。”

让这等主意大的去佟佳府,奉旨伺候岳兴阿那小白眼狼。既是相互照应也是互相掣肘,好叫姨母耳根清净,再不被外物所扰。

胤礽觉得自己这极妙,仁宪也是:“吴嬷嬷求仁得仁,还不赶紧领旨谢恩?”

只康熙狠狠瞪了糟心儿子一眼,到底又另外派了个精奇嬷嬷、两个侍卫过去。再加上吴嬷嬷,把保护、照顾跟教导他规矩、身手的人都配齐了,也算是不负前言。

没人注意到吴嬷嬷那如土的脸色,更没人在意她的想法。

只仁宪一个眼神,就有人带她下去。跟着被康熙指派过来的几人一起,直接被打包送进了佟佳府。

在那里,吴嬷嬷见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小阿哥,满脸心疼地将神不守舍的小阿哥抱进怀里:“阿哥别哭,也别怕。阿玛不靠谱,你还有额娘啊。她是皇上亲封的多罗格格,太子爷都要叫声姨母。”

“只要阿哥你好好跟额娘认个错,咱们就能去多罗格格府,过……”

锦衣玉食,仆婢成群的生活几字还没说完,房门就豁然洞开,老赫舍里氏阴沉着老脸走进来:“大胆贱婢,竟敢挑唆我孙儿离家备祖?来人啊,将这刁奴给我狠狠的打!本福晋倒要看看,她玉录玳能不能从天而降,救你这刁奴于水火!”

数位健壮仆妇一拥而上,吓得吴嬷嬷大喊:“你,你们敢!老奴就是奴才,也是万岁爷赐下的奴才,代表万岁爷的脸面。夫人这样忙不迭寻衅报复,就不怕惹恼了万岁爷进而连累了整个一等公府?”

老赫舍里氏狂笑:“怕啊,本福晋可真是怕极了。所以啊,我决定钝刀子割肉,一点点的惩罚你这刁奴所犯的罪孽。”

“拉下去,先打十,哦不,五大板吧!大热天的,别叫嬷嬷伤口感染化脓,打完记得用盐水给擦擦。免得她伤了身子,无法照顾我们岳兴阿!”

吴嬷嬷挣扎无力,只能生生挨了这五个大板。

打完之后,那几个健壮仆妇还真在她伤口上撒了盐。疼得她嗷嗷直叫,不停喊格格救命。

然而这一次,她始终也没盼来她的格格。

只冬雪奉玉录玳之命,把她的衣服细软等物送了来,还额外给了她二百两银子并一张身契:“格格说很感念你这番忠心护主之情,但嬷嬷年事已高,佟佳府也非善地。若嬷嬷有意,她可以代为斡旋,让您出府安度晚年。”

吴嬷嬷脸上惨白一片,眼泪吧嗒一声掉下来:“不,这不是真的!格格自幼丧母,一直当我是半个额娘。她绝不会放任我在佟佳府受苦,也不会不管自己的亲儿子!她不是格格,她不是……”

冬雪只当她是受刺激太过出了癔症,撇了撇嘴把东西放下转身就走。回去后为防主子担心,也只说东西尽数带到,吴嬷嬷叩谢格格恩德。但一日为奴,终身为奴,只有为主子安心用命的份儿,哪有遇着点困难就临阵脱逃的道理?

“这……”玉录玳摇头失笑:“倒是吴嬷嬷的风格,既然她坚持,那就这样吧。索性她奉皇命而去,佟佳府想也不敢对她多做留难。冬雪你再多注意着点儿,尽量别叫嬷嬷被为难。”

到底是原主身边最忠心的奶嬷嬷,便是胆大些、自作主张了些,也还处处为自己奶.大的格格着想。

如果可以,玉录玳还是希望能照拂一二的。

即便吴嬷嬷昨儿才把爪子撩到了康熙脑门上,临别那一眼又险险把她给拖下水。把自己的临时加戏变成了她的导演,叫她差点儿从挖坑的变成被坑死的。玉录玳也不忍心怪罪,不过……

接回来是肯定不能接回来了,就这么偶尔照应又互不打扰吧!

玉录玳轻轻一叹,算是彻底放开了这事儿,重又把自己忙成了个陀螺。

杜仲胶的拓展与深入研究,水泥的煅烧、弹簧打制的具体方法。太多太多的事情等着她拿主意,忙得她都恨不得多长几只手、几个脑袋。哪儿还有时间理会便宜前夫家的那些个鸡零狗碎?

还是宝格楚见她实在忙碌,试着劝了劝。建议她别胡子眉毛一把抓,好歹也多召集几个帮手。不然跟诸葛亮似的事必躬亲,搞不好……

玉录玳歪头,笑着接话:“搞不好哪天也跟他似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卑下不敢!”宝格楚拱手:“卑下只是……”

“只是担心你格格过于劳累嘛!”玉录玳笑着给自家呆萌侍卫飞了个我懂,我懂,我都懂的眼神儿,逗得对方俊脸红到了脖子根儿。这才又笑问:“那宝格楚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呢?”

玉录玳发誓,她问这个话的时候,绝对满满调侃,半分希望都没报。

谁想着,自家呆萌侍卫还真给了她个大大的惊喜呢?

玉录玳豁然站起,看着宝格楚的目光都充满了赞赏:“哎呀呀,这可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亏了宝格楚你提醒。可不,在搞发明创造一途,满大清遍数,还有谁能出黄履庄其右?”

那可是制造出了‘自动戏’、‘自行驱暑扇’、‘验冷热器’等等,著有《奇器图略》,领先欧洲一百多年发明了自行车的著名制器工艺家、物理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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