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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冬。
外族入侵,藏风道的战鼓震天响,烽火连天,照彻浮云遮蔽的天际。
镇峨易攻难守,张双璧亲自披挂上阵,率领守城军抵御外敌。
将领的枪法无人难敌,军师的计谋算无遗策,双方僵持不下,胶着了几?日。
戚淞已经将驻守皇城的军队派来镇峨了,却不知多久才能够抵达。
一方想要拖延时间,一方想要尽快解决,无论是谁都能看出当前的局势。
张蕊就是在这个时候离开镇峨府的。
她披着厚厚的一层狐裘,将自己埋在柔软的绒毛中,裹得像一个圆滚滚的团子,风雪太大了,她只能看得清楚近处的东西,再?远一点的,就完全掩盖在了飞雪中,看不明晰。
“漆哥。”张蕊忍不住出声唤道,“为什么?爹会在这时候让我们去……”
而且,他们身侧只有一两个沉默寡言的侍卫护送,张蕊记得这是张双璧的心腹。
“或许是因为,他觉得镇峨府对于我们而言已经算不上安全了。”一阵寒风扑面,张漆哑着声儿说完这句话后,就剧烈地咳嗽起来,过了很久才继续说了下去,“僵持了这么?长的时间,对面终于是忍不住了,想要一鼓作气将镇峨军击溃。”
张蕊明显不认可张双璧的这种做法,皱着脸说道:“你的身体扛不住这么?冷的天气。”
“但我是最适合的了。”张漆轻轻摇了摇头,张蕊转过头去看他,却只看见他那双偏浅的眸子泛着奇异的光芒,是皑皑白雪中唯一的一点亮色,“如果我没有猜错,父亲在这个时候将我们二人唤过去,不仅是为了让我们离开镇峨府,还要说一些不能交由旁人去做的事情。”
风雪犹如猛兽怒号,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小半条腿都陷在雪地中,冷得她直哆嗦,拉紧了外袍,微微侧身,挡在张漆面前,双腿很快就失去了知觉,只凭着本能向前迈步。
这种鬼天气,家家户户都将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的,不肯露出一丝缝隙。
偶尔听到飞雪敲击窗棂的声音,噼噼啪啪,张蕊竟还觉得有几?分的亲切。
张漆放在膝上,捧在手中的暖炉早就熄了火,只剩下一堆灰烬,死气沉沉的。
其实,不消他说,张蕊隐隐约约也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有了预感?。
没坐马车,没骑马,从暗门出去的,走的也是一些隐蔽的小道,这两个侍卫只出示了张双璧的贴身玉佩,后面便闭口不言,一句话也不肯提,只顾尽快带着他们去往城门。
叫她过去也罢,她虽然年纪还小,却也能在旁帮扶。
但是,把体弱多病、行动不便的张漆也叫过去……就算是张蕊也知道,无论如何,对于他来说,这镇峨府外无异于龙潭虎穴,即使府内再?有千百般危险,也比这外面更加安全。
她相信张双璧肯定比她更加明白这一点。
张蕊压抑住心中愈发强烈的不安,心想,可惜张妁不在,也幸好张妁不在。
记不清在飞雪中走了多久,但当张蕊看见城门的那一刻,她头一次感到了由衷的喜悦。
镇峨军就驻扎在城门处,强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混着风雪的冷,呛得人直掉眼泪。
哀嚎,痛哭,怒吼,象征王朝的那面旗帜在风中飞舞,瘦弱的木杆摇摇欲坠,几?乎要支撑不住那上面多得能拧出来的血迹,下一刻就会像大坝决堤一样,毁得彻彻底底。
“得罪了。”寡言的侍卫说完这句话后,抬手将张蕊和张漆的兜帽拉了上去。
他们避开了其他人,轻车熟路地穿过一个个障碍,最终抵达了主将的营帐。
踏入营帐的那一瞬间,张蕊就明白了,为什么?张双璧一定要她和张漆到这里来。
因为他怀疑有敌军潜入了镇峨城,因为他认为镇峨府不再?安全,因为——
因为军师被刺杀,如今正半倚在床榻上,苟延残喘地呼吸着,连意识都不再?清醒。
所以,张漆必须过来,他身为镇峨王的子嗣,没有任何被怀疑的理由,虽然平日里不正经了些,勉强能够赶鸭子上架,指点局势,是张双璧能够想到的最合适的人。
张蕊听见身侧的兄长很轻地叹了一口气,或许是无奈,或许是愤恨,她分不清。
帐内没有外面那般寒冷,有暖炉烤着,少年摇着轮椅进去了,解开领口处的绳结,褪下温暖的鹤裘,神色淡然,挽起一截袖口,露出白玉似的手?指,按在桌案的布阵图上,问:“如今的情势到了何种地步?镇峨还剩多少兵卒可用?余粮几担?士气如何?”
左右侍卫上前,把军师维持最后清醒时留下的那番话告诉了张漆。
张双璧负手?而立,一身斑驳甲胄,沾染着血液,浑身上下都是浓郁难消的杀气,眉眼间还有未褪的冷意,裹挟着风雪,然后他转过身,抬颔示意张蕊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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