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九月。挂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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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砍断武都尉方才绑在树干上的绳子，绳子散落在地。可钟序脖子上的绳子还紧紧的，高高地吊着，他的脸色全然白了，眼看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眼睛翻着白眼，却拼命眨了两下，似乎想做什么，可被绑得动也不能动。迟衡急了。

抱着了钟序的腰，一记飞刀上去，吊在脖子上的绳子断了。绳子断的一刹那，钟序的身体也猛然一抖，垂下了头，他看着迟衡，无力地闭了闭眼，似要落泪一样。

“序子，你撑住啊！”迟衡急切地划断他嘴上、身上绑住的绳子。

一声叹息，钟序的口里溢出了鲜血。

汩汩鲜血流过嘴唇，一滴一滴落下，迟衡愣住了，他不知所措地抱着钟序，难以置信地用右手扶住了钟序的脸，怎么会是这样，明明将绳子斩断了啊，怎么反而会忽然吐血呢？

他抬起眼睛。

前方，刚才钟序背靠的树上，中间一个已被打通的圆洞，洞的那边，是一张弓，一张被固定的弓，一张系着断绳的弓，一张刚刚射出箭的弓，正无力地摇摆。

钟序的背部，刺着一把利箭。

从背，穿到胸口。

刹那间，如五雷轰顶，刚才那鲁莽的一刀，砍断的是吊绳，更是拉紧弓箭的绳索——他就这样，生生地落入了武都尉的陷阱之中。是自己，将弓箭刺进了钟序的胸膛。不该先砍绳子，不该欣喜得忘形，不该相信敌人的任何话……

怎么会这样。

前一刻还是狂喜，这一刻是悔恨入骨的悲痛，迟衡抱着汩汩流血的钟序，眼睛干裂。

钟序筋疲力尽地睁开眼睛，苍白的嘴唇张了张，连□□都没有力气，他的胸前鲜血染红。迟衡惊慌地捂住钟序的心口，可温热的血奔涌而出，渗透指缝流满了整个手背。

“序子，你撑住，我会救你的，你，你要挺住。”迟衡跪在原地，仓惶不知该向何处。

“不……阿衡……没用了。”钟序声音微弱，握住了他的手。

迟衡慌乱地亲着钟序嘴角的血，奢望干净之后就不会再流，背后、胸前、口中，汩汩不绝，血染红了所有的白。天地昏暗，涌过无边的悔恨，迟衡抱起了他：“会没事的，序子，不要说话。”

钟序用尽所有力气，握住了他的手臂，摇了摇头说：“不，没时间了。”

迟衡的泪大颗大颗坠在钟序脸上：“我怎么这么笨。”

“不、不是你。没用了，我已经看见了，无常就在……可我不甘心……”钟序喊出声，胸口的血因为满腔愤懑迸射出来，流满了迟衡的手指缝间，止也止不住。

迟衡的眼泪落下：“别说了，序子，会好的。”

钟序浑身颤抖，满含愤怒和不甘，黑白分明的眸子闪耀出血红，他紧紧握住了迟衡，声音蓦然提高：“阿衡，我想和你一起，我不甘心，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鲜血在风中迸射而出，钟序的头往后一扬，长发随风飘散。

手上一松。

生命戛然而止。

最末的光芒陷入黑暗之中。

啊——

荒山传来撕心裂肺的一声痛喊，那一声，回荡许久，惊飞了满山的飞禽走兽。黑夜笼上荒凉，无一丝亮色，冷彻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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